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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杨忠鑫亲自指挥的松超县普通公路上百台机械大战水毁的抢修工程,基本告捷,县城与乡镇、乡镇与村庄的交通联络基本恢复,剩下的工作主要是修复加固,杨忠鑫只好将这一工作交给翁尚杰去完成,而后,今早直奔西平市参加高速公路养护工人失踪的善后处理会议。

昨晚,他人虽然在松超县,除不断关切公路各处水毁抢修进度外,也不时地打电话给林炎景,适时了解搜救工人的情况,一整夜难得合眼,赶到西平收费所时,两眼也起血丝了。是的,作为厅长,再忙,再累,再困,也得顶着,何况,7个工人在哪?杳无音信,怎向社会各界和职工交代?

会议就近在西平收费所召开。杨忠鑫在听取各方情况及意见后,赞同林炎景关于继续寻找失踪工人和家属善后工作,均由高速公路公司自行负责,到时需要民政、公安等支持时,请朱明副市长帮忙协调的总体安排意见。

杨忠鑫最后强调:“寻找7位工人的下落,是这两天重中之重的工作,省养护公司继续负责起来,沿河、沿岸寻找,并且要发动群众帮忙,找到线索给予报酬。二要马上通知家属,切实做好家属的疏导和接待等善后工作。”

杨忠鑫把两个重要工作都作了交代,不愧为当过市长的人,处理起这类事情熟门熟路。

“今天你们留在这儿先做一些工作,我先去汕楼市,那里的水毁也严重,明天再回来。”杨忠鑫接着说。

“我和陈海科留在这里吧。”林炎景应道。

其实,在座的人都不知道,昨晚,林炎景在松超县时就接到他弟弟的电话,说是父亲病得很重了,电话里,弟弟几近哀求说:“哥哥,你赶紧回来,爸爸已经很危险,几天都没吃东西,也不会说话了,很可能……”弟弟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只听到电话里的哭泣声。

接到电话的林炎景,眼睛开始模糊了,咋办呢?一头是弥留的父亲,父子情深,多么想见最后一面,另一头是自己的7个职工失踪遇难,需要搜寻,还有7个家庭要安抚。心中的纠结,情感的交织,林炎景最后长叹一声,还是决定赶赴西平,觉得这里更需要他的出现。于是,他再一次给弟弟说明情况并表示会尽早赶回家,同时默默地请求父亲原谅和能够等待他回来。

会后,林炎景一是布置华宁和詹丛广,通知养护公司副总经理谢柳梁带队及从省养护公司机关抽调14位干部,每两人一个组,再从西平管理分公司机关抽调7名干部,分到每组去,共同组成7个工作组,负责7个家庭的工作,上午赶到西平,中午开始分别通知到全体家属。二是布置祁驰继续负责搜寻失踪职工以及路上抢修保畅通。

谢柳梁是位女同志,之所以林炎景将她抽调来,主要是考虑到7个家庭的工作,也是7个女人的思想工作,在眼下如此大的惨况下,想必工作难度一定很大,派一个女领导来负责,也许能做得更细致、更周到些。

陈海科此时则出乎意料地建议华宁应当离岗休息两天,因为华宁已连续在西平市抢险数日,身心疲惫至极,为了今后还那么多的工作要做,暂且休整是必要。

“不能,不能,人没找到,我一刻也没法休息,我没问题。”

华宁听后马上应道。可是,在他说话间,谁都能看得出来,他那双数日没合过眼的眼神,那么黯淡,困倦,瘦弱的身躯似乎从昨晚开始又被缩水一圈,几句话说出来,也是硬撑的。但是,谁也能理解华宁,失踪的职工没有音信,他的心哪能放得下呢?更不用说离开。

“这样吧,按照我刚才布置的工作,这里暂时由谢柳梁负责两天。工作是不能停,但你的身体也不能不照顾,看你的脸色和神情,是该好好地去睡一觉,恢复体力和精力。陈总的建议是有道理,你去休息。这两天我们也在这儿嘛!你老家在汕楼,就回那儿休息吧。”林炎景也了解这段时间来华宁够辛苦了,不但同意陈海科的建议,还规劝着华宁。

华宁虽还想坚持己见,可也不得不顾全现场两位领导的执意,会议结束后,也就只好去汕楼老家。

会议一结束,祁驰立即带着人员,租用民船,在事发地周围及沿岸所有回水旋涡的地方,拨开漂流物,一竹篙一竹篙地在水底探寻;又发动群众在沿河几十千米的两岸,来来回回地搜寻。

直到夜幕降临,把河面完全笼罩,也没发现失踪的工人及车子的影子。他们在哪儿?逐渐成了谜团。

在谢柳梁的带领下,被抽调来的干部上午到齐后,中午即3人一组地分头到7位失踪工人的家中,如实地将不幸的消息告诉了7位工人的妻子及亲属,同时,将家属们统一接到市里的宾馆住下。

此刻,已经被雨水浸过的西平大地,再次被泪水湿透;时常被响雷震过的西平苍穹,这次被哭啼撼动,人世间生离死别的一幕就此上演。

得到消息的家属们悲痛欲绝,哭天喊地,妻子哭丈夫,孩子喊爸爸,父母叫儿子,可是,他们只能对着天地哭喊,因为,眼前没有亲人的尸体可供扑倒。

此刻,家属们情绪激动,言辞激烈,一致的要求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各小组如何劝慰和解释,都无法抑制家属们的悲愤,即便是谢柳梁信誓旦旦地表态要全力以赴,不惜代价地搜寻,似乎也无济于事。

其实,这也难怪,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不见影子,不见尸骨,叫谁也难以承受。

徐东庭的妻子是位小学老师,她得知消息后,已经数次昏厥瘫倒,尽管被两位女干部搀扶着,可她还是不停地哭喊着:“下午5点钟他还给我打电话啊,说是现在抢险很忙,不能准时下班回家吃晚饭,叫我们先吃,他等收工后就回家再吃。可是,现在他再也不能回来啦。东庭呀,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呀!”一句一字催人凄然落泪。

徐东庭才30岁出头,从公路技校毕业后就参加养护工作,一贯表现很好,入了党,时常被作为骨干派到基层担任负责人,去年被省养护公司任命为站长,也就相当于股级了,大小也是十几个人的领导,每天对每人的工作安排,小工程的验收结算,上级领导来时的陪同检查汇报等等,干得认真负责,有模有样。妻子是打小时候就认识的邻居女孩,从小玩在一起,可说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一人去念省公路技校,一人在西平市念师范学校。毕业后又各自找到固定工作,次年,经家长撮合,两人情投意合,终成眷属。后来的几年里,两人相亲相爱,并育有一女。女儿也集父亲的五官和母亲的身材优点,虽才10岁左右,可也长得秀美灵气。一家三口生活得美满幸福,可如今飞来的横祸,把这个家摧残了,怎不让她痛心疾首,悲伤至极。

这次失踪的工人中最年轻的是方加,他还未婚,是个独生子,去年才招工进高速公路养护公司,当了养路工人。而他的父亲则是西平市公路局的养路班长,也在普通公路上抢险。事故发生时,他正在开着装载机清理塌方。当有人到工地找到他,告诉他:“你儿子出事了。”老方却一边操作着装载机,一边应道:“哦,会出什么事?等我把这几堆土石铲完,恢复通车后再说。”来人又补充一句:“可能是大事!”不知是装载机的声音太大,没听清楚,还是克制住自己,这个老方硬是把剩下的土石清理完,让被堵的车辆通过后,将装载机开到路边交给副班长,用边沟里的水洗掉身上的泥浆,才神色焦灼地匆匆赶到宾馆。

50多岁的老方,万万没想到,儿子会出这么大事,自己一辈子在路上历经风雨,坚持到现在,而孩子才参加养路不到一年,就被公路上的土石埋没,而且不是高速公路的土石却是自己管的普通公路的土石。老方想来实在不应该如此,人说修桥铺路是积德,难道自己一生积下的阴德还不够护佑小辈吗?老方一下子憔悴下来,不言不语,坐在一旁,用还留有泥土味的双手,长时间地掩面哀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为的是不想加剧已经哭倒在床上的方加他妈的悲痛。是的,白发人送走黑发人,而且还是唯一的命根子,怎不叫老方悲怆万分。

7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是老许,54岁的他,养育的两个女儿都已成家立业,家中就老伴为他操劳伺候,平时,每天上班时都给他备好工作服、工作鞋,送他上车,顺便嘟噜一句:“小心些。”

这句话,老许不清楚听了多少遍?不厌其烦,已经习惯了,反正在他出门上班时,老伴总要这么交代。下班回家,在门口就帮他脱下衣服、鞋子去洗刷,一年到头锅里夏有凉茶冬有热汤,让疲惫的老许下班回家后,有个温暖的照顾。女儿们出嫁后,老两口就这么相依为命,靠着老许的工资,不需要孩子们的资助,生活过得也不算差。

现在老许一走,老伴,老伴,老来伴的人走了,留下的人没了伴,让她伤心极度,呼天唤地,捶胸顿足地哭喊着:“老头子,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把我丢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后要走就一起走呀!老天呀,你怎么这样不公平?”一辈子相濡以沫,突然间缺失一个,怎不让她悲痛欲绝。

7个工作小组对7个家庭的慰抚持续地在努力,工作小组的人大部分是年轻女同志,仅两位年纪稍大些,她们中绝大多数人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面对如今妻子哭丈夫、孩子哀父亲、姐妹泣兄弟的人间悲惨景象,她们一边在劝慰家属节哀,一边自己也禁不住在落泪,甚至跟着啼哭出声,更何况7个工人也是好同事,她们同样难以抑制心中痛楚。办公室的小诸、财务部的赖副主任、人事部的叶主任等几个女同志都哭成了泪人,连谢副总也克制不住,满脸泪痕,毕竟她也是女人家,面对这些孤儿寡母们,不能不跟着悲伤。

无法节制的悲情笼罩了一整个下午及一整夜,家属没有入眠,陪同干部也不能休息,悲痛的人们在等待次日的消息。

由陈海科联系的交通部救捞队赶到了西平,当地海事局派出船只,利用先进的水下金属探测器,在出事点周遭及沿河道下游数千米进行探测,均无所获,唯一在河床上有金属反应的一处,开挖后,却见是一截钢筋。雇请沿河群众在两岸所有回水处、深水潭、浅滩区及下游水库大坝等范围搜寻也是一无所获。

7个人连两部车,失踪已经3天过去,仍然杳无音讯。

下午,杨忠鑫又回到西平,与林炎景、陈海科会合,除要求养护公司加大力度、扩大范围继续搜寻外,留下陈海科继续协助养护公司处理善后事务,便与林炎景一起来到银牛山前后两处的重大水毁工地。

刘选通经过与李总工、柯院长及庞立等研究后,决定急调中铁26局驻南江省指挥部及中铁27局6公司,分别承担两处的抢修任务。

这两支队伍,均是央企,施工技术和机械力量无可挑剔,是省、市高速公路建设指挥部长期信赖和依靠的队伍。就昨日,刘选通一个电话,两个单位便调集各种机械、技术人员连夜赶到工地并立即投入施工。

杨忠鑫和林炎景一到银牛山滑坡地段,就看见山上山下数百人在施工。有的在装沙包构筑反压护墙;有的在山体断裂处回填泥土,密闭缝隙,杜绝渗水;有的在钻探,探寻断裂面,为设置抗滑桩提供依据。整个工地井然有序,令人欣慰。刘选通明白,若不抓紧,土体一旦下滑,此段路将被几万方土石埋灭抑或将路基推倒,后果不堪设想。

刘选通又带杨、林到了路基一半塌陷的路段,也很高兴地看到路基下方,挖掘机在填筑反压护道,防止路基继续下沉;推土机在清理已塌陷的路基,压路机跟在背后,来来回回,不断地把老路基进一步压密实;重型汽车从别处运来沙石补充路基。刘选通照样清楚,该处已经下沉路段,如若继续蔓延发展,不但高速公路自身交通中断,而且还将推挤路基下的民房,造成老百姓生命财产的极大危险。

工地四周插满了写有“中铁27局”、“中铁26局”、“抗洪抢险保畅通”等标语口号的旗帜,这是老铁道兵部队的光荣传统,走到哪,将宣传意识和精神带到哪。

这两处水毁,是高速公路近年来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同样,如此大规模、大投入的抢修也是少有的,这是一场人与大自然的搏斗,与安全畅通争速度的竞赛,各方压力层层叠叠,确实,其施工难度、技术含量并不亚于新建高速公路。这一点,长期抓新建项目的刘选通已经尝试到这次水毁抢修的特殊滋味,因为,平时一般的水毁修复工程都轮不到他,均是陈海科负责。

站在工地现场,杨忠鑫对刘选通这两天抓的工作比较满意,满意的是工地进场快,调集的人员和机械充足,工地上热火朝天。至于修复的技术方案,杨忠鑫始终尊重刘选通及李总工他们,不加评论,但是他还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水毁很严重,你们很辛苦,此刻,不但灾区的老百姓在期待,连老天也在考验我们的能耐和作为,你们一定要抢时间,保质保量地一个月内将这两处被毁的路段修复起来。”说完,张开五指的小臂往内猛地一拐,语气坚定,手势有力。

对厅长的要求,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有刘选通在思索着,一个月的工期要完成,实在很紧,很难,但在今天这样抗洪抢险的大局里,他也不敢吱声了,只能服从,也许只能埋怨陈海科给他找了这份原本不是他领域的工作。

看完两处水毁工地,杨忠鑫与林炎景商议,是否去慰问7位失踪工人的家属,对此,林炎景则认为,此时杨忠鑫还有很多更急的事情需他处理,况且,家属的情绪还处于偏激的不稳定阶段,于是,提出下午由他与家属先见面再说。

杨忠鑫思量着林炎景的意见,觉得有一定道理,先让公司出面,同时也考虑到林炎景处理这一类的事务,同样有经验,有办法,可放心,于是他动情地对林炎景说:“那你还可代表厅里,代表我向家属们表示慰问,一定要安排好这些家属们,告慰那几个失踪的工人,有什么在公司内不能解决的问题,需要厅里办的,收集一下,汇总给我。另外,我已经向省委省政府及宋副省长都汇报过了,省领导也要求我们做好善后工作。你们把这件事整理个材料,要大力宣传,号召全省交通职工学习他们的奉献精神。”说着,杨忠鑫也觉得心头一酸,眼眶有点湿湿的。

下午,宾馆的一个中等会议室里,集中了所有的家属,均是失踪工人的妻儿、父母、兄弟姐妹及亲戚,足有30多个人。

家属们低垂着头,哭丧着脸,会议室里一片沉郁。

几位当妻子的人,个个两眼浮肿,神情直愣,那种亡夫的悲哀和凄婉,齐刷刷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让谁看了也着实会顿生怜悯。

一两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在一旁眼瞪瞪地看着大人们,几个懂事的孩子也在抽泣,哭诉着要爸爸。

还有几位是失踪者兄弟姐妹,他们呆坐一边,满脸愁云,神情沮丧。

林炎景、陈海科还有刚从省公司特意赶来、准备指导养护公司进行有关安置抚恤工作的政治处汪茂文主任及小兰等,同样带着悲痛的心情,缓缓地走进会议室并与各位家属握手表达慰问。

华宁虽说回老家休整两天,其实仅一天就回到了西平,赶来一道看望家属。谢柳梁等工作小组均陪着家属们在会议室。

当家属们看见从未见过面的省公司领导来到面前时,会议室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林总,我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见到,我们不会甘心的。”

“你们有没有采取措施搜寻,措施得力不得力?”

“为什么那天晚上不立即通知我们,要等到第二天通知我们?”

“工人们为什么要加班到晚上?如果不加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后果,公司要负全部责任!”

家属们情绪激动,连珠炮般地发问、质疑刚落座的林炎景等。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稚声稚气地问林炎景:“伯伯,我的爸爸在哪?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等林炎景反应过来,一位中年妇女走到林炎景座位前,“扑通”一声,双腿跪下,哭着乞求道:“领导,求你尽快帮我找到我的弟弟,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呀!求你了,求你了。”

林炎景和陈海科赶忙起身,想把这位妇女扶起,可是,她哭喊着不肯起来,直到工作小组几位女同志帮忙搀扶,才回到座位伏在桌上继续呜咽。

面对此情此景,面对老老少少的家属们,不管是质问,是乞求,是询问,林炎景等真难以启齿应答,不是问题的实质性不好应答,而是那种感同身受的心,也跟着澎湃激荡,甚至,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因为从进到会议室,他们也开始眼眶湿润,嘴唇颤抖。

稍安定些时,林炎景用小兰递上来的纸巾轻轻地拭了拭自己的眼圈,然后对着家属们道:“各位兄弟姐妹,对不起你们了,由于我们工作没做好,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件,我代表交通厅及杨厅长、省高速公路管理公司全体领导向大家赔不是。”说着,起身向家属们鞠了一个躬。

“林总,这不怪你们,这是当前的洪灾造成的。现在关键是怎么搜寻。”家属中有位中年男子说。他是徐站长的哥哥,一位识道理的人。

“我们这几天没有停止过搜寻工作,用了一切可以用的办法,还沿途发布告,悬赏奖金,到今天为止,还没有消息。目前闵江的水流还很大,很猛,我们也很着急,但我们还会努力的,不管花多少精力和物力,都在所不辞。”林炎景沉重地说。

这时,林炎景的手机响了。正在对话中的他,不便接,便将手机交给在旁的陈海科帮忙接听。陈海科拿起电话就到会议室外面去接。

眼眶已经泛红的林炎景接着说:“我们同你们一样心情,很悲痛,很伤心,他们是你们的亲人,也是我们的同事和兄弟,也是我们的亲人,你们不舍得,我们也一样不舍得他们失去。”说到这里,林炎景实在控制不了了,声音开始哽咽。

“那你们为什么要他们加班到晚上?”另一位男子在质问林炎景。

是的,这段时间里,灾情那么严重,交通受阻,工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哪一位工人会闲着坐等,都在加班加点抢修,那是工人们自发的行动。

面对这样的质问,尽管理由充分,林炎景也不能顶着回答,只好岔开话题。

转过身问谢柳梁:“谢副总,家属们的吃、住安排得充足吗?”

不等谢柳梁回答,徐站长的妻子历老师低声应道:“很好,谢谢了。”

这时,陈海科接完林炎景的电话,回到座位。不过,接完电话的陈海科,似乎神色有点不对劲。

此时,林炎景叫汪处长拿来装袋好的慰问金,逐一分发给各家并说:“这是先给大家近日的一点费用并请各位自己保重身体,照顾好老人小孩。”

林炎景想留下华宁、谢柳梁等养护公司的人,继续与家属交谈,他同陈海科等省公司来的同志先离开,准备再去找当地海事部门,借一条大船搜寻。

可是,家属中有几位情绪激动的人,却不答应并不让他们离开。

“我们的吃住没关系,我们要人!”“你们当官的,哪管工人死活!”

“反正不是他们家死人!”

又是一连串的责怪,声讨。

“你们把我们留在这里没什么作用,我们想去租一条大船,看有没有?如果有,明天就租,大船比较好用。”林炎景解释道。“不行,不行,我们不放心。”家属中还是有几位听不进去,坚持不让林炎景他们离开。尽管工作小组的人做工作,甚至还有家属中部分人赞同他们离开,那几人也不肯。

目睹现状,气氛越来越紧张,陈海科终于憋不住了,站起来带着几乎是哭腔的语调说:“兄弟姐妹们,你们不能说我们不管,失踪的7个工人,前天晚上我就与他们在一起,事隔才十几个小时,7个鲜活的生命就没了,不仅是我,只要是人都会痛心难过的,别说林总。”

在此时以悲伤和哭泣为主旋律的氛围里,陈海科也全然不顾自己的大男子和省公司副总的身份,流着泪抽泣地继续说:“你们太冤屈林总了,林总的父亲前几天就病危在床,想见儿子一面,可惜,林总始终坚守着这里,没有回去见老人家。刚才,我出去接的电话,就是林总弟弟的电话,说是林总的父亲就几分钟前已经过世了,林总他再也见不到活着的老父亲了。”陈海科越说,声音越颤抖,不断地拿纸巾擦拭双眼。

陈海科说完,全场一片静默,突如其来的噩耗,也像众家属们前天刚开始得到消息一样,顷刻不知所措,家属们再也没有争吵、质问,反而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林总,也许心中已经慢慢升腾起几分内疚和感激。

林炎景也被这虽有所预料但也突然的消息震住,摘下眼镜放在桌上,双手抱着脑袋低着。在这个悲伤的场合里,他干脆连带起对老父亲的思念,默默地让泪水流个够。

“林总,你先回去吧,我和华宁他们在这里照顾家属们,你弟弟等着你回去商量老人家出殡的时间和其他事情。”陈海科强撑起精神对林炎景说。

“是啊,林总,你回家去吧,我们已经对不起你了,我们自己会照顾好。”方加的父亲首先劝林炎景。

“是的,回去吧,回去吧。”几位家属此时都纷纷劝说和要求林炎景,连刚才言辞激烈的那几位男子也在附和着。

林炎景抬起头,满脸泪痕,低声地说:“好吧,希望养护公司不懈努力,继续寻找,安排好家属。我回去处理完就回来,工人们没找到,我还是放心不下。”说完,双手撑起身子,缓缓走到家属中,再次向他们握手道别。

家属们一时似乎忘了自己的悲切,转而变成对眼前这位领导的悲怜。于是,大家静静地目送着同样失去亲人的林总离开会议室。

随后,家属们也散去,在工作小组的陪同下回到各自房间继续等候搜寻消息。

西平市几天暴雨后,雨仍然没停,高速公路上也还时不时地有滑塌现象。就在家属会议当晚,通往汕楼市的高速公路中胜路段,塌下一堆不大不小的土方,把车道全部阻挡,造成省城及西平往汕楼的车无法通行。

夜晚10点,西平市交警支队韦支队长心急火燎地赶到公司宿舍,找到陈海科说:“陈总,通往汕楼的中胜路段塌方,已经造成严重的阻车,能否派养护公司赶去抢通?”

当时,陈海科正召集华宁、詹丛广、汪茂文、覃勇、小兰等商议明天的工作,其中就有中胜路段塌方清理的事宜。

对于韦支队长并不过分的要求,应当说也是高速公路部门的事,理应马上派人清理,可是,想到受失踪工人的事故教训,连夜施工极其冒险,因此,陈海科只能对韦支队长诚恳地说:“抱歉了,韦支,已经太晚,各方面施工条件不足,不能清理,我们已经研究好,明天一大早就进场,只能辛苦你们维持好交通秩序。”

韦支队长看见陈海科言之有理,一时也不便坚持。可过后近11点时又给陈海科挂电话,说是交通压力太大,司乘人员情绪不稳,且那里土方量不大,能否进场施工。

不能再叫工人去冒险了,铁了心的陈海科仍然对韦支道:“韦支,道理谁都明白,可是那里黑灯瞎火,山体稳定状况如何?一时无法判断,我不能叫我的工人就这样去冒险,请你原谅,明早就抢通。”

韦支队长也无可奈何了,然而,他的敬业精神令人钦佩。

次日清晨,陈海科手机响起,那是华宁向他报告,说是昨晚幸好没进场抢,凌晨两点,在中胜路段原塌方处,已经再次发生巨大塌方,塌下的土方足有4万方之多,高速公路双向路基全部被掩埋并一直延伸到河道,这是高速公路有史以来最大塌方,塌方体量远比掩埋7个工人的那堆泥石流大几倍。

“幸好,我们没进场,否则,肯定造成机毁人亡,后果不可想象。陈总,你决策高明啊,托你的福,养路工人要谢谢您。”

华宁激动地补充说。

得到这一消息,陈海科确实感到欣慰和庆幸,由于一次不得已的偶然决策,让手下工人躲过一场灾难。可昨晚在回答完韦支队长电话后,心里也曾些许忐忑,因为,如果没有及时抢通,造成堵车出问题,救灾物资运不了,而此塌方处还是原样,那领导和人们又将作何评价?可能导致追究责任。对此,陈海科并不想炫耀什么,只是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行了。

接完电话,陈海科立即带着覃荣副处长及小兰赶往中胜路段。巨大的塌方及需要中断交通多日的消息,惊动了还在西平市其他县检查水毁的杨忠鑫,他又火速赶到了现场。

这是他自任厅长以来,东奔西跑、南征北战的频率最高的一次。

塌方现场,没有会议室,没有椅子,杨忠鑫召集陈海科及华宁、覃荣,还有詹丛广等省、市有关人员,穿着雨衣,站在离塌方不远处,开了个现场会。

由于该处塌方仅清理土石方和边坡防护两项主要工作,杨忠鑫考虑将任务交给养护公司承担,管理分公司配合。

杨忠鑫具体地说:“清理和修复,由养护公司负责,涉及当地百姓用地及补偿事宜由管理分公司负责。马上调集多台机械,展开工作面,日夜施工,确保安全。明天下午放开作简易通行,5天之内双向通行,行不行?”说着,以期待的眼光看着华宁和詹丛广,希望能够答应。

“可以。”倒是华宁很痛快,马上表态。这也许是幸运地躲过了昨晚的一场劫难而激发出来的冲动吧!倒也许不是,因为,华宁自当公路局局长到养护公司董事长,素来就有着肯干加能大干的劲头,对这水毁工程,他心中应该有把握。

“那好,就看你的了,我放心了。”杨忠鑫高兴地说。他来到总指挥部后,就经常听说华宁的“事迹”,由此,肯定放心。

“哎,这里还是你来管吧。”杨忠鑫对着陈海科说。

“好。其他事情,我马上与华宁商量。”陈海科点头道。

临离开时,杨忠鑫想到一件事,对陈海科说:“海科,明天下午,交通部郝部长和宋副省长要来西平市视察灾情并慰问7位失踪工人的家属,请你检查落实一下从省城到西平的高速公路情况,因为还在下雨,如果危险,不能让他们来。明天中午前报告我。”说完,就上车并折返省城准备接郝部长去。

陈海科听完,只是“嗯”了一声。

其实,陈海科对“如果危险,不能让他们来”这句话深感压力沉重。

当前,正是雨季期间,高速公路两侧山体泡水后松软现象严重,时常滑塌,轻者不伤及人、车,仅交通中断,重者则发生如7位工人被埋的恶果。从省城到西平达200多千米的两侧上下边坡,谁能判定,那瞬间是可能抑或是不可能发生塌方?

毋庸置疑,这是杨忠鑫出自于保障领导安全的责任使然,可是,无意中却给陈海科出了个极其复杂而艰难的命题。

然而,也是出于职责,陈海科不敢怠慢,在与华宁和詹丛广商定完具体抢修方案后,立刻拨通沿线三个管理分公司老总的电话,要求马上开始对沿线上下边坡进行拉网式检查,发现险情及时报告并采取措施,明天上午8时前报告与他。陈海科没有传达杨忠鑫的原话,而是提工作要求和方式,他清楚,这样做才能达到目的,基层领导更能接受,如果原话传达,那只是将责任转移而已,按陈海科的行事风格,他不会这样处理。

第二天上午8点左右,沿线各分公司老总来电话说: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异常现象。

可陈海科心中仍然七上八下,即使老总们的报告完全正确,只能是现在时,也不能代表未来的某一瞬间,因为,雨还在下,山体还是疏松的。

怎么向杨忠鑫报告,陈海科费了点心思。

现在就报告说:“路上没危险,可以来。”陈海科肯定不敢担保沿线下午就万无一失,万一发生什么事,陈海科难以担当。如果报告说:“路上没把握,不能来。”一旦没有发生什么,让人唏嘘没关系,那影响了部长、省长们的工作目标,岂能了得?

不过,谙熟养护业务的陈海科利用了旁人一时不会去多想的通用名词“水毁”两字来报告。于是上午10点左右打电话向已经赶回省城的杨忠鑫报告:“厅长,路上没有发生水毁。”内容简单,没有直接回答有无危险和能否来。

“好的。”杨忠鑫应道。

实际上,这是陈海科万般无奈之下的用词,他猜想也许杨忠鑫不会想得太多,因为,昨天向他交代此事时,也是随口而出,不会那么认真和讲究。其实,陈海科心中对沿线路况是清楚的,自己平时抓上下边坡的排水系统的疏通、挡墙内积水的平孔排除、山体位移监测等工作,难道会没有效果?要让路基一时坍塌也没那么容易的事,所以,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只是,陈海科不喜欢夸海口,留点退路而已。

另外,陈海科为尽量做到万无一失,还在领导车队出发前及一路上安排路政车探路,犹如军队的侦察兵,一旦有情况可及时发现并处置。

陈海科如此用心,果真有效。一则杨忠鑫没有再追究陈海科报告的准确性,二则,下午在杨忠鑫及刚处理完父亲后事的林炎景陪同下,郝部长和宋副省长乘坐的中巴车开始出发了。

这天下午,雨还没停,只是没那么大,而领导的车队冒雨往西平方向行驶。此时,陈海科虽然有一定把握,但心里也不是若无其事、万事大吉的状态,多少有些惶惶然。

直到傍晚,领导们平安到达西平市,陈海科那颗一直提着的心才全然放下。

这期间,情系灾区的领导们也许都不知道,为了他们的安全,杨忠鑫是如何煞费苦心以及陈海科如何与大地暗中博弈。

陈海科将领导来看望家属的地点选在了西平高速公路管理分公司的大会议室,而非宾馆,这主要是考虑到领导应该看望的是直系亲属,人员不多不杂。同时,分公司又能迎来全国交通行业的最高统领,这也无形中给分公司带来荣耀,这是詹丛广最盼望的事。此举,一举两得,陈海科确实是个有智慧、有文化的人。

7位亲属听说共和国的部长也来看望他们,自然也有几分感激和安慰。他们由谢柳梁带着来到会议室,此际,他们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没有哭泣,没有吵闹,静静地等候着他们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郝部长和宋副省长在西平市陶市长、朱明副市长陪同下视察完西平市的一部分灾情后,立即赶到分公司,以凝重的神情缓缓地步入大会议室。

“郝部长好,亲属们在这边。”陈海科迎向前去打招呼,并带着领导走到已经起身站立的亲属面前。陈海科是第二次面对面见部长,第一次是前年郝部长在宋副省长陪同下视察南江交通建设时,在宝田服务区接待过部长。

“这是徐站长的妻子和女儿。”陈海科低声介绍道。

郝部长握住李老师的手深情地说:“徐站长是我们交通人的骄傲,失去他我们都很痛心,请多保重。”说完,俯下身拍拍其女儿的肩,嘱咐好好学习。

“这是方加的父亲方班长。”陈海科继续介绍。

郝部长语气沉重地对方班长说:“你的事迹,杨厅长告诉我了,你既是了不起的父亲,又是了不起的养路职工,我们敬佩你,老方。”

接着陈海科逐一将亲属介绍给领导们,领导们也逐一与亲属们握手致意并送了慰问金。

按照计划,陈海科必须先向各位领导汇报7个工人失踪经过及到今天为止的搜寻情况。这下子又触动了陈海科这两天稍停歇的悲切情感,因为,这几天每每想到那刚见面才十几个小时就再也见不到的几位工人,心中难受得就想掉泪,他已经预感到汇报时必然会出现难以控制感情的尴尬场面。

确实,尽管陈海科内心以最大力量企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刚汇报不久,脑海里马上回到那难以忘怀的感伤时刻,鼻子一酸,眼睛一湿,根本控制不了,开始哽咽着,尤其汇报到他与这些可爱的工人前一天还一起抢修到深夜,第二天晚上就全没了的时候,更是声泪俱下,差点说不下去,导致在场的领导也个个眼圈泛红,一脸哀愁,有的甚至潸然泪下。不说林炎景早已暗自落泪,就连杨忠鑫也两眼泪汪汪,擦湿几张纸巾。也难怪,在这种悲痛的场合,有谁还能保持男子汉有泪不轻弹或者大领导的尊贵而不为之动容呢?

陈海科就这样,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断断续续地汇报完了。陈海科这种状态在后来接受中央电视台记者采访时,仍然不能克制,再一次在摄像机前难掩悲痛之心,最后,果真在“新闻联播”中播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央视亮相,而且还是哭相。

过后,他自嘲说:“全国有几亿人看过我哭。”

听完汇报,郝部长对家属们亲切地说:“感谢你们为我们培养和教育了7位这么优秀的职工,我代表交通部向你们表示敬意。”

“7位职工的事迹引起了党中央、国务院的重视,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同情,我们跟你们一样在发自内心的痛苦之际,要号召全国交通系统职工学习他们的敬业精神、吃苦精神,把你们的亲人作为榜样。希望你们节哀,保重身体。”郝部长接着说,同时看得出来他眼里也闪着泪花。

宋副省长也语带悲切地说:“省委省政府对你们亲人的表现很感动,书记省长交代我要向你们表示问候,今后有什么困难,高速公路公司或者交通厅不好解决的,我们省里来帮忙解决。请公司安排好家属们的善后一切事务。”

领导关心和安抚的一席话让家属听了感到宽慰,因此,家属们始终情绪安定,表示感谢领导的关心和爱护。这也是几天来谢柳梁带领的工作小组努力的结果,当是她以一个女人的同情和善解与7位女人的泣诉和祈求之间,相互交融、相互磨合的明显成效。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亲人至今没有音讯,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答,即便后来的几天河水渐渐退去,也用尽科学手段、当地经验,甚至民间占卜等办法进行搜寻,仍然没有结果。纵然家属们集中一起,回到罹难地举行“头七”祭日,哀求亲人早日浮出水面,入土为安,可是,最终还是不见影子。

7位失踪工人葬身何处?将永远成为憾事和谜团。

随着暴雨的停歇,西平市的灾情在各方努力下,逐步得以减轻,尤其是交通设施,除几处修复难度特大的,如银牛山及普通公路上几座毁桥等,需要一段时间外,其余均已恢复交通,为灾区恢复生产、群众生活保障等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

杨忠鑫、林炎景、陈海科他们也随之撤离,西部灾区逐渐平静下来。

一个月后,交通厅和高速公路公司在西平市为7位职工举行规格高、规模大的追悼会。林炎景主持,杨忠鑫致悼词,当地市委市政府及各界人士数百人参加。上级有关部门均授予7位职工各种先进模范称号,一时间7位职工的光辉照耀南江大地。这是7位职工献出宝贵生命换来的荣誉和尊重,也应是天底下最惨痛的代价。

省养护公司除大大方方地给予各家庭不薄的经济补偿和其他方面的援助外,还为7位职工寻找到一块风水宝地,筑了一个合葬的衣冠冢,以方便亲属及职工追思悼念,又在养护站内布置一间7勇士抗洪抢险事迹陈列室,供后来者学习。

衣冠冢落成仪式上,有文化底子的华宁董事长颇为伤感地缅怀说:“亲爱的徐东庭站长及其他6位兄弟们:那天晚上你们几个人没有经过请假批准就与我不辞而别,结伴去了天国,本应责罚你们马上折返人间,但你们一意孤行,我也无可奈何了,愿你们一路走好吧。不过,只是希望你们在天国时,还能同属一个养护班组,在徐站长带领下,还乘坐那两辆橘红色的养护车,还穿橘红色的工作服,相互帮助,相互照应。记住,天国的路比较好养,那里没有水毁,没有塌方,没有灾难,如果哪一天我们能看到彩虹挂在天边,那一道亮丽的橙色,肯定是你们巡路时留下的身影。”

华宁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继续哽咽地说:“好兄弟们,你们以前跟我在一起时,工作又苦又累,顾不得休息,实在对不起你们。在这场抗洪抢险中,你们冲在保畅通的第一线,忠于职守,吃苦耐劳,在人间你们是英雄模范人物,也为公司增添了荣耀,可是,你们却只身走了,没有带走这些荣耀,留在了人世,留给了我们,我们会永远记住你们的奉献精神和音容笑貌。”

华宁向天长叹一声,最后说:“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你们的董事长了,也没人管你们了,你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在那里开始体验从未享受过的神仙生活,但愿你们自己管好自己。天空中那一朵朵飘浮的白云,是天国的移动通信基站,如果有机会,不妨就用你们带去的手机发个信息回来,好让你们原来的伙伴们放心,免得我们天天思念。”说完,又是一阵哽咽,许久无语。

看上去,华宁那瘦小的身躯,近期几经折磨,更显得虚弱了许多,此时一番感伤之言,沁人心肺,刻骨铭心,令参加仪式的所有人,个个伤心悲凉,泪流满面,抽泣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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