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在即,连潇一个人站在大殿门口,暖洋洋的光线照耀着他冷峻的脸颊,我忽而停下脚步,有些出神的盯着远处那个一身龙袍的男子。这样的连潇无疑是让我陌生的,尽管从前在很多时候我独自一人也默默想过连潇穿着龙袍是何等英姿,然直到这一刻我才悲哀的发现,原来那么多人里面,最适合穿上那紫金龙袍的,也只有连潇一人。只有他穿上才让人觉得那样有压迫感,只有他穿上才能真正感受到万人敬仰的威严。
这样的连潇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连潇了,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再记住他呢?我就像是即将溺死在汪洋大海中一帆枯叶,大洋的彼岸,站着的是意气风发的连潇。他就那么笑看着我沉沦,到最后,一切也终究会变的平静。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于我而言,已经不过是一种奢求。长相守,长相守,曲终人散,何能相守,孰能相守?
我暗自神伤之际,连潇已经慢慢朝着我的方向走来。他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干净的下巴处没有一点胡渣。紫金龙袍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刺痛我的双眸。我勉强对他挤出一丝微笑,欠身打算行礼。
然连潇已经先我一步将我扶住,他冲我摇了摇头,恍惚间,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一般,他很自然的揽住我的腰,带着我往大殿走去。此时的大殿一片安静,两旁宫人禁自低着头不发一言。我的脸有些发烫,还是强迫自己镇定。
“我以为你不会来。”连潇笑的有些孩子气,其实原本他该是自称朕的,然而在我面前,他似乎从来不用那个自称,从前是本王,现在却只是简简单单一个我字,就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我掩下心中悸动,抬首对上连潇的目光。清冷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我说不清的炙热,连潇就是这样一个隐忍的人,什么都不说,等待着别人去揣测。
“我原本也是不想来的,可是为了能活的长一些,有些事情还是要皇上亲自过目才好。”我定下心来,虽然他不愿在我面前用那个朕字,我却不能逾越君臣之道,更何况如今,算起来我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连潇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他的笑开始变得不自在,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叫了一声皇上,还是因为我说了我本不想来,反正他的目光,也从刚才的带有笑意,变为冷漠的疏离了。我苦笑,转头看了看清尘。
清尘不是个傻的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自然知道我想做什么,脸上带着戒备,却是极为害怕的,她不由后退几步,冲我摇摇头,脸上带着哀求的神色。若是从前的我,大概也会心软,但如今的我无权无势,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倒不如一死了之。
我朝她伸手,淡淡说道,“拿来。”
清尘死命的将放着凤衣的锦盒抱在怀里,像是什么宝贝似的不肯撒手,我讽刺一笑。“怎么,是怕事情败落了,人赃俱获?”
我冷冷说道,伸手就将她手上的凤衣扯了过来。连潇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的脸上一片茫然之色,蠕动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
“可否请皇上给阿绡两只小白鼠?”
连潇对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那小太监立刻会意,不少片刻手里便多了两只小毛球。我将衣服扔于地上,连潇惊呼一声:“阿绡。”
“皇上不必急,到时候你便知道这衣服里的玄机了。”我轻轻一笑,让那小太监将小白鼠放置在凤衣上。
时间慢慢流逝,清尘的脸色煞白,腿脚也几乎站立不住,已经开始微微的抖了起来。我斜睨了她一眼,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章韶华的心计也未免太小儿科了些,这个后位倘若真是给了她,难保将来不会被人抢了去。我心里冷笑着,离大典时间已经越来越近,连潇显得十分焦躁,已经开始失了原本的耐心。
“阿绡,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转过头蹙着眉问。
“让皇上看看这件穿了会死人的衣服啊。”我佯装天真的回答,拖着脑袋歪头看他。
果不其然,只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忽然一下子倒了下去,像是焉了气一般,四肢朝天,随后便没了气。而原本华贵的凤衣,此刻已经被小白鼠啃的不像样子,白色的粉末飘散开来。
连潇脸色铁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我侧了个身,让清尘正好面对连潇,闲逸的说道:“皇上该问清尘,她应该比我更清楚,或者,皇上要不要问问章美人呢?”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一副调皮的模样,连潇刚想发作,一直在我身后默不作声的清尘已经扑通一声跪下,她不断的向连潇叩头,一声一声,听听声音也听得出来是叩的及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一时疏忽,是奴婢的错,皇上饶命。”清尘口里含糊不清的求饶着。
连潇哪里是这般好糊弄的人,他额头青筋暴起,冷声道:“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那衣服里面放的又是何物?”
“那是安生用的,奴婢想着娘娘平日里总是睡不安稳,故而想将粉末放入娘娘的衣服内,可以让娘娘安生养心,奴婢也不知道这种东西会致死,皇上饶命啊——”
连潇忽然抓起手边的青玉瓷壶狠狠的朝清尘砸去,清尘根本没有闪躲的地方,额头上被砸的头破血流,可见连潇用足了力道。
我从未见到连潇这般发怒,记忆里似乎也是第一次,他脸色铁青,手还在微微颤抖,咬着牙说道:“朕再问你最后一次,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