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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琉璃金瓦,阳光下流淌着金黄的光芒,标榜了一个皇朝的辉煌。

云朝的祖庙,庄严肃穆又沉闷阴冷。

慕容子俊和林清婉齐齐跪在地上,两人都不言,慕容子俊倔傲的别过头,故意对那些牌位视而不见,好象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对的,错的人是林清婉。

林清婉气定神闲地看着那些冰冷的牌位,不禁莞尔,问:“还觉得自己没有错?”

慕容子俊冷哼一声,不答。他总是用无声的沉默来抗议自己对林清婉的不满和鄙视,固执又倔强。

“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如此对本宫不敬,除了碧荷那件事情,子俊,本宫可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认为对不起你的?”林清婉哑然失笑,要驯服这顽子恐怕她还要再费一些时日和心神。

“一件事情就已经足够了。”慕容子俊依然愤愤难平。

“但碧荷确实杀了人,你觉得她替你母妃报仇没有错,那本宫还那些冤死的的怨灵一个公道又有何错?”林清婉重声,她可以宠溺慕容子俊包容慕容子俊,但大是大非上她绝对不纵容他。

慕容子俊顿时理亏,愕然在地,眼中有一闪即逝的迷茫。

“天理昭昭,碧荷种了恶因就要自食恶果,就像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就要有勇气承担罪责。”

林清婉在慕容子俊的脸上看到了挣扎,于是放柔了声线,要教化慕容子俊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未尝不明白。她放低了心情,循循善诱。

慕容子俊平消下去的怒气又开始急剧飙升,他转头狠狠地盯着林清婉,道:“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别人都是错的,你没有错,现在我已经跪在这里了,你不用讲这些大道理羞辱我。”

虽然林清婉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心里有点泛疼,她微微蹙起柳眉,道:“你如此不可教化,是当真对本宫不满,还是你想就此放弃自己。”

慕容子俊一怔,他从来没见过林清婉严厉的样子,她眉梢的那点痛惜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睛里,慕容子俊渐渐地低下了头,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做的过分了一些。他想起这些时日以来林清婉是如何待他的,屏弃那些动机不说,林清婉对他是呵护有加关怀备之,那些都是真心实意的。

看见慕容子俊这个样子,林清婉又不忍责备,轻叹了一口气,明眸里盈满灰暗的色泽,冷冽道:“子俊,不管别人怎么说本宫,你都不可以违逆本宫,就算是做做样子你也要拼尽十分的力气,你记住,如果你不想就此过一辈子,你就要告诉自己本宫就是你的亲娘,你还要倚靠本宫。”

慕容子俊似懂非懂。

她突然站起身扶起慕容子俊,把他牵在手心里往里走,慕容子俊看见一个小小的牌位,可是上面没有字,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林清婉有些悲凉地看着那块空白的牌位,望了很久才点了一炷香递给慕容子俊,神色淡然:“给你母妃上柱香。”

心里似有惊雷炸开,慕容子俊惊愕地看着林清婉又看着无名牌位,眼里满是质疑的光。

“本宫已经恳请了皇上,皇上也恩准了,但你母妃确实因为妒忌加害过言贵妃,所以按例她是不可以供奉在祖庙里。但法理之外尚有人情,本宫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样了,日后你若想你母妃了可以来这里找她。”阳光淡淡,林清婉的脸上有一圈朦胧的光晕,衬得她的神色安宁祥和,她缓缓地道,嘴角有一抹平和笑意。

慕容子俊的眼睛里有些许的湿意,他哽咽着,茫然问道:“别人都说你对我是别有用心,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你相信吗?”林清婉只是笑。

慕容子俊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林清婉淡淡地笑了起来,也给静妃上了一炷香,道:“静妃,如果你放心把子俊交给本宫,那就接受本宫这一炷香。”

烛火突然有些摇动,时明时暗,像是有风吹过。

慕容云澈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一些翻涌。先前冰雪火急火燎地去御书房找他,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他便匆匆赶过来,正巧听见慕容子俊问林清婉对他的好是不是另有居心。他的心微微地悬了起来,也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

良久,风停了下来,而烛火没有灭。

林清婉笑了。慕容云澈也放松下来。

林清婉又给静妃上了第二炷香,她说:“你也曾经深处后宫,知道其中的艰难,人人尔虞我诈,心计手段,花样更是层出不穷,如果不想被算计只能让自己不断地强大,只能算尽机光一步一步往上爬。”

林清婉说到这里,凄然地笑了一下,幽暗的眸光顿为清亮:“可是如果本宫想要得到什么,凭我林清婉的能耐,一样如无囊中取物,有没有子俊的存在,结果都是一样。今天当着你的面本宫索性把话说清楚,免得子俊人云亦云觉得是本宫利用了他。”

林清婉回身,身姿一低,双手握住慕容子俊的肩膀,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本宫收你做儿子是因为你让本宫想起一个人,想起曾经的那些辛酸,如果你还觉得本宫居心不良,你大可去找皇上求他为你另找慈母,皇上如今对你已有所重视,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再对你不管不顾。”

“对不起。”慕容子俊嗫嚅,问道:“那个人是谁?”

林清婉摇头,双眼温润如玉,却又带着浓墨一般深重的颜色,她忽然郁结难舒,苍凉地笑道:“对母后很重要的人。”

“对子俊也不能说?”慕容子俊更加地好奇起来,但言行当中仍有些酸意,嫉妒那人在林清婉心中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他不甘心地又问,“子俊认识的吗?”

林清婉回眸微笑,郁郁寡欢地低了声音,道:“母后已经有许多年没见着她,你又怎么能认识她?”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温柔,酸涩,晦暗,凄凉寡淡参杂其中,慕容子俊终其一生难以忘怀,有一个人能让林清婉如此地疼。

慕容子俊看着林清婉,听见她呢喃,音质低落迂回,像忍着极大的痛苦。

他听见她说,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她。

慕容云澈也听见了,他眯紧了双眼,冷凛的雾气倏忽窜至眼底,林清婉的心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人。

慕容子俊天真地笑了起来,露出了孩童纯良的禀性,嬉笑道:“母后不要想他了,以后有皇儿陪着母后一起等,母后一定能再和他相遇的。”

他想博林清婉一笑。

可是身处深宫,出宫亦是难比登天,何况是几千几万里之外的燕国。

林清婉温和地笑,从怀里拿出一支金簪,再三嘱咐:“这是你母妃的簪子,你要好生收着,它是你母妃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你要视它若生命一般,千万不要毁坏或是丢了。”

慕容子俊接过来,郑重地点头。

“还有,后宫之中是非不断风云不断,安身立命是最重要的一步,所以遇到任何的事情都要沉着,喜怒隐于色,凡事要学会忍耐,千万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的弱点和痛脚,就算明明知道端在你眼前的是碗混着砒霜的糖水,你也要义无返顾地喝下去,你明白吗?”林清婉的眼中闪过担忧,她忧心忡忡地细心提点,慕容子俊太直率,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喜怒,有一丁点情绪也都写在脸上,这样迟早会出大事的。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儿臣以后一定会长进的,不会再让母后生气担忧。”

林清婉舒心一笑,刚想说什么,眼前突然一黑,脑袋一沉,昏倒在地。

“母后。”慕容子俊惊慌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祖庙。

慕容子俊的慌乱和焦虑真实地落入林清婉的双眼里,她的心里像流过一道山泉,宁静快乐,因为她终于赢得了这个儿子最真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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