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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后物欲时代道德教育路径之(6)

艺术教育被看做是一种特长教育,进一步又把这种特长的技能、技巧放在了主导地位,使艺术教育变成了一种新形式的应试教育。应该说这种新的应该教育已经形成。这样,出现了一个悖谬现象:本来艺术是充实心灵和解放身心的,结果成了儿童、少年一个新的负担,一种新的压抑,严重的甚至摧残他们的身心健康。轰动一时的西安音乐学院大三学生药家鑫撞人杀人案,有的心理专家就认为平时还算老实、听话的学生药家鑫之所以在瞬间丧失人性作出疯狂杀人举动和他长期在父亲严苛的管教、逼迫其练琴带来的长期的压抑有关。长期的练琴使其难于享受童年的快乐,长期的压抑导致其内心的仇恨。在撞人的那一刹那间因害怕父亲的苛责而不惜杀人。2004年,浙江宋乐清一位10岁女童为了逃避学钢琴,竟用水果刀将自己的手指割破,还天真地说:“如果我把手指割下来,就不用那么累了。”载《温州晚报》,2004年11月12日。如此功利性的技术训练完全异化了教育的本性,在孩子的心灵已觉无审美性可言,而从人道主义的角度看,更是教育德性的丧失。在艺术教育中,一方面大力发展艺术教育,一方面又存在着大量违背艺术教育和审美教育规律以及儿童身心发展规律的东西。

2.艺术教育的审美与自由导向

我们应该反思我们的艺术教育,不能把艺术教育归结为技能教育。艺术教育说到底是人的精神文明的教育,或者说是修养和人生境界的教育,是灵魂的教育。因此,我们在开展艺术教育的过程中,应确立以审美为核心的教育教学理念,注重艺术的审美价值,突出艺术的审美功能,注重提高学生的审美能力,引导学生进入艺术所营造的审美境界之中,用心去感受那些鲜活的艺术形象,体味灌注其中的浓郁的审美情感,领悟艺术形式,艺术符号所特有的审美意味,接受美的感染和陶冶,同时着力培养学生的人文精神,帮助他们理解艺术所传达出的人文内涵,扩大他们的文化视野,促使他们完善文化心理结构,从而克服“重技能轻审美”的不良倾向,真正实现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美育的终极目标。

这里说的“全面发展”,不是知识意义上的全面发展。美育当然可以使人获得更多的知识,特别是可以使人在科学的、技术的知识之外更多地获得人文的、艺术的知识,但这不是美育的根本目的。美育的根本目的是使人去追求人性的完满,也就是学会体验人生,使自己感受到一个有意味的、有情趣的人生,对人生产生无限的爱恋、无限的喜悦,从而使自己的精神境界得到升华。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人的全面发展”,才符合美育的根本性质。

在这里我们要引用一百年前(1907)鲁迅说过的一段话:

顾犹有不可忽者,为当防社会入手偏,日趋而之一极,精神渐失,则破灭亦随之。盖使举世惟知识之崇,人生必大归于枯寂,如是既久,则美上之感情漓,明敏之思想失,所谓科学,亦同趣于无有矣。故人群所当希冀要求者,不惟牛顿已也,亦希诗人如莎士比亚;不惟波义耳,亦希画师如拉斐尔;既有康德,亦必有乐人如贝多芬;既有达尔文,亦必有文人如卡莱尔。凡此者,皆所以致人性于全,不使之偏倚,因以见今日之文明者也。鲁迅:《科学史教篇》,见《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5页。

鲁迅在这段话中强调,人类社会需要审美活动,需要有莎士比亚、拉斐尔、贝多芬,这是为了“致人性于全,不使之偏倚”。他认为,如果没有审美活动,人类社会陷入片面性,人的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人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人生必大归于枯寂”,人活得没有意思了。鲁迅的话,揭示了美育和艺术教育的本质。如果艺术教育反而使人生偏倚也就违背了艺术教育的审美宗旨。所以我们应该提高艺术教育的审美功能,淡化其过分技能倾向。

3.引导学生关注和学习文艺经典

在我国正规教育体系中,知识教育总是排在第一位,功利性排斥掉了审美性,标准化取代了民族化,即使在艺术教育方面也是如此,家长无论有钱没钱,都要送孩子学钢琴、练乒乓球,或者逼着孩子跳芭蕾什么的。一般来说,与功利性、时尚性相随的是一致性、趋同性,与审美性相随的是差异性、特殊性,而我们的教育中,个性化的教育少得可怜,民族的、古典的,基本处在无人理睬的位置上,当我们的后代出现在国际舞台上时,能够拿出来的大多都是人家的东西。在韩国举行的第14届国际青年论坛期间,活动主办方举办了一个联欢晚会,要求每个国家的代表出一个节目。我国代表打算合唱一首《让世界充满爱》,但却被刷了下来,理由很简单,不够“传统”。等到演出开始,印尼有民族舞蹈,韩国有跆拳道,日本有讲述煤矿工人工作的舞蹈,来自中国香港的代表也穿着唐装练了三招太极拳,而身后有五千年文明的中国内地代表却没有拿出一个像样的节目来。载《中国青年报》,2004年9月8日。又比如,2004年《萌芽》论坛上有一个投票的帖子,选择:韩寒、郭敬明、鲁迅谁更伟大?投票的结果是韩寒和郭敬明的得票数远远超过鲁迅。《孤独的鲁迅》,载《报刊文摘》,2004年6月9日。在我们和青少年的接触中也了解到,在当代青年中颇受欢迎的是娱乐型的作品,如《大话西游》以及韩寒、郭敬明等的作品。其实我们要知道,不能认为只有娱乐艺术才能给人带来娱乐,严肃艺术带给人的娱乐是更长久的、高品质的,遗憾的是许多人无法从严肃艺术中获得快乐感,而一味在低层次的垃圾艺术中虚度光阴。因此,史密斯特别提醒人们,沉浸于娱乐会削弱人从严肃艺术中获得的那种自我意识能力。如果说严肃艺术是在激励精神,那么,庸俗的娱乐艺术就是在掏空精神,使人虚度光阴,因为庸俗的娱乐艺术缺少严肃艺术的那些特质:更多的变化性、更丰富的可能性、更大的复杂性和困难性。拉尔夫·史密斯:《艺术感觉与美育》,滕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1页。而欣赏严肃艺术往往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和劳动,这往往是青少年在严肃艺术前止步的原因。

因此,我们在审美教育中要引导学生更多地去接触一流的艺术作品,使学生从这些作品中获得丰富的营养,而不至于肤浅地认为韩寒、郭敬明比鲁迅更伟大。尽管我们不反对青少年去喜欢阅读“新青春派”的作品。

只有在青少年心中树立对传统文化经典文本的信心,才能使他们更乐于学习我国的文化经典文本,尤其是艺术经典文本。在这方面,我们尤其要重视语言艺术作品,因为语言艺术是一种最为普及的艺术,也是负载着最为丰富的人文精神信息的艺术,无论作家叙事论时,还是歌咏抒怀、寄托幽思,都可以对人的心灵产生强烈的震撼,并影响人的行为。在中小学语文教材中的文学性材料具有德育与美育方面的资源优势,如林觉民的《与妻书》就是中学语文教材中对中学生实施德育与美育的好材料。其美育因素包括:林觉民舍妻赴义、舍身殉国的具有近代特征的崇高精神和对妻子的缠绵动人之爱,曲折有致的行文,情景交融的意境,融通典故的韵律;德育因素包括:志士报国献身的无畏精神,生死不渝的夫妻恋情。在《与妻书》中,林觉民将自己对同志、对爱妻、对子女的殷殷之情表达于诚挚的言语,将其拯救国家民族之心表现于流血牺牲的斗争,一个年轻而伟大的生命是那样具体生动,足以净化人的灵魂,鼓起青年学生对祖国、对亲人的爱心和为正义、为理想而奋斗的精神。初中语文教材中周敦颐的《爱莲说》也是一篇具有重要德育与美育价值的文章。其美育因素包括:一、作品的形式美。如音调的高低缓急、抑扬顿挫所造成的音乐美;用语凝练、结构工整所造成的布局美等。二、作品的内容美。如莲花的自然美:“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七个短句提供了优美的画面,层次分明地塑造出莲花的形象美。德育因素包括:借清雅香净、不受污染的莲花所抒发的恬淡高尚、洁身自好的人生情怀。《与妻书》和《爱莲说》都是通过道德中介形成了其卓越的美育价值。当然,我们对艺术经典不能只是崇拜,更应该吸收,“对之加以解释、揭示和诊断,直至使之达到一种重新的组织和纯化”拉尔夫·史密斯:《艺术感觉与美育》,滕守尧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页。

艺术经典引导青少年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去追求更高、更深、更远的东西。

列夫·托尔斯泰童年时读的普希金诗歌,泰戈尔童年时背诵的梵语经典《吠陀》,都是本民族的经典作品,这些经典对他们的一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们的家庭和学校要向中国以前的书香门第和西方的贵族学校学习,为儿童营造一个好的成长土壤和环境。让孩子从人生的起步处就站在众多原创性巨人的肩膀上,让孩子从小与经典同行,与圣贤为友,从而高起点展开创造性的人生。

据俄罗斯当代电影艺术大师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安德烈·塔可夫斯基(1932—1986)是俄罗斯当代电影艺术大师,主要电影作品有《伊凡的童年》《索拉里斯》《镜子》《乡愁》《奉献》等。回忆:“在我孩提的时代,母亲第一次建议我阅读《战争与和平》,而且于往后数年中,她常常援引书中章节片段,向我指出托尔斯泰文章的精巧和细致。《战争与和平》于是成为我的一种艺术学派、品位和艺术深度的标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办法阅读垃圾,它们给我以强烈的嫌恶感。”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55页。可见,艺术经典塑造审美品味。

(三)美育的社会环境及其改善

前面我们分析过,美育的目标和功能不仅仅是增加受教育者的知识(美学知识和艺术知识),更重要的是引导受教育者去追求人性的完满,引导受教育者去体验人生的意味和情趣,所以美育要渗透于学校教育的方方面面和各个环节,但是我们还应看到,美育也不能局限于学校的范围,它应该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全社会都要注重美育,特别是要注重营造一个优良的、健康的社会文化环境。

在过去,对学生的思想、人格影响最大的是学校的教师和家长,现在学校教师和家长对学生的影响力在逐渐减弱。学生下了课,走出校门,会受到整个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那么,我们的社会美育环境又是怎样的呢?

分析起来存在两大问题和不足。

1.美育的社会设施严重不足

谈到美育的社会设施总是离不开美术馆、博物馆、文化宫、剧院、音乐厅、名胜古迹、公园、城市雕塑、城市景观、茶馆、咖啡馆,等等。近年来,随着城市建设与发展,我们的城市基础设施有了很大的发展与改善,新农村建设也大大改善了乡村面貌。特别是在大中城市,美化、亮化工程的实施使市民出行、休闲、健身有了很大的便利。但是我们也要看到,适宜普通大众文化生活、文化消费,提升大众文化、审美情趣与格调的免费的博物馆、美术馆、歌舞厅以及公共图书馆严重不足。有不少城市政府为了商业利益把本属于城市中心区的博物馆、公共馆、文化馆迁往郊区或偏僻处所。

近年来各大城市竞相花巨资打造超级豪华的艺术中心,博物馆和体育馆,但一来普通百姓很难有机会光顾,二来一些观赏和观看门票价格昂贵,平民百姓很难承受。这些文化设施远离普通民众,除了打造城市地标外对普通民众的审美教育和陶冶没有多大益处。人们在节假日或闲暇时光要么逛街、购物、打牌或吃喝,极少去参观博物馆、美术馆,一方面人们没有这个意识,另一方面也没有适宜一般民众欣赏的场所,现在连看电影的人也少多了。而茶馆、咖啡馆也少有审美意趣。

相反,在欧美各国,博物馆、美术馆、公共图书馆遍布,绝大多数免费,在欧洲一些偏僻的小镇都有很好的博物馆和美术馆。在巴黎满城的露天咖啡馆、画廊、剧院、电影院、古玩店、鲜花店,人们可以尽情地享受审美的乐趣。把审美活动和欣赏艺术当作日常生活的基本内容。巴黎每周出版一本刊物,上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电影、音乐、戏剧、新书发布会、诗歌朗诵会、摇滚音乐会、画展、跳蚤市场、书店的广告,每个夜晚上百个新创作的戏剧在上演。纽约、阿姆斯特丹,也是如此。于坚:《所在的城市好玩吗?》,载《南方周末》,2011年9月1日。

2.社会审美环境的粗鄙与低俗

我国当前美育的社会环境除文化、艺术的基础设施匮乏外,更为严重的问题是社会文化环境与大众传媒环境的低俗。综观我们的文化精神产品:精品少、媚俗多;文化少、商味多;引导少、诱惑多的现象依然严峻;低俗、庸俗、恶俗的文化垃圾还在很大程度上占领着人们的文化精神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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