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吧……想活命的话。”胡半仙的声音低沉威严。
人群缓缓的后退,眼中的激动渐渐消散,他们心底剩下的侥幸消失殆尽。虽然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没有力量。不过一会儿,他们原来所在之地只剩下几个人。
那个强盗打扮的人没走,立在原处。还有三个年轻人没走,他们的朋友亲人陷入了融化的石阶之下,他们妄图将那几人拉出来,每一次撕扯就是一阵尖叫。就算是坚硬如铁的人也熬不住那种痛苦。
一个年纪约有四十岁的男人抓住他儿子的肩膀,脸上的青筋暴起,摸出腰间的短剑,放在他儿子手里,道:“杀了我!”他儿子握住剑不言不语,也不动手。他哭道:“我就算活下来后半辈子也废掉了!”
他忍受着腿逐渐融化的剧烈疼痛,冷汗热汗从额头冒出,“救救我吧儿子。我现在只求一死解脱,求你了!”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往这里刺一剑,让我解脱。”
儿子颤抖的握着剑,他狠了数次心可剑无法再前进了,“我做不到。”剑跌落在地上,他朝远在山顶的胡半仙喊道:“求你救救我爹!”他双膝一曲往下跪去。
他爹抓着他的胳膊,“不要下跪,我的生死不用求他们。”剧痛让他抽筋了,咬着牙始终没有喊叫。儿子震开了父亲的手臂,双膝落地跪在地上。叮咚声传入父亲的耳朵,心随之碎了。
“哎……”胡半仙为之动容,旗帜变作风帆。
随着那风帆一荡,狂风顺着地面吹起。转眼灰烬中的火星熄灭,陷入里面的人被风吹起趴在地上。其他人背起了他们。胡半仙道:“下去了就不要再上来了。”
他的衣袖在风中飘荡,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心情沉重让他几乎难以承受。他思考着‘魔剑的能让人踏入修仙之门’的谣言从何而起,对方目的何在。他斜眼瞥了一眼站着未动的那个强盗打扮的人,道:“你还在此作甚,为何不走?”
强盗打扮的人笑笑,“你们好像赢了,但真的赢么?哈哈哈……”他笑着转身走入人群,他在那几个失去双脚的人腿上捏了几把,随着惊叫声人转头看来。
他的手指点过一个又一个人的头,点一个笑一声,道一个‘懦夫’。他连连续续喊了几十上百个懦夫,他瞪着他们:“你们想进入修仙之门?哈哈哈……”
他昂着头再度朝山顶走去,高抬起手道:“想跟着我的便向前踏一步。”人们面面相觑,当他走了十步的时候,后面走出来数十人,快速跟上了他的脚步。他道:“兄弟们,这一战九死一生,但我不愿意浑浑噩噩的活着,至少要像流星一样闪过。”
吼叫着他们冲上去。风帆一动,他们飞起倒退而回,胡半仙叹道:“修仙之门早已注定,无缘之人哪怕是费尽心思,也不可能与仙结缘,千百年来从来如此,无人可破!因为这是天地规则。下山吧,我不杀你们……”他的心更加沉重,这是一种悲哀。
数十人站起来又向前冲去,再度飞回来跌在地上,如此反复了五六次,那些打算下山的人也一个个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的人数又从数十人增加到了二十几人。他们脸上不是挫败后的失望,反而是满脸的希望。
那个头戴黑巾的强盗打扮的人站在最前面,笑道:“你们胜了么?你们力量强大却无法阻止我们一次次爬起来,放我们进山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胡半仙本想让这些人知难而下,离开魔剑这是非之物,从而多活些日子,可他们根本不领情。他垂下风帆,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死神相随,你们二十人今日踏入我轩辕山,来日能活下来的能有几人?我今日便要做个恶人,绝了你们上山的奢望。”风帆颤动,他要毁了这上山的阶梯。
“最后一句劝告,下山吧。”风帆收拢变作一支红缨枪,胡半仙握住它轻轻搅动间,旋风呼啸而起。红缨枪落地,地面龟裂,生出一条十米长的口子。
带着黑头巾的人道:“你死守着这里又能如何?不过能阻止我们这些无缘之人,只要修仙之人一到,你们轩辕门顷刻间将会毁灭殆尽。曾经轩辕门傲立于仙界,谁敢不服?可如今只剩下两人!我听说两年前还有三个人的,难道有一个害怕得躲起来了吗?”
元德混要说话,被胡半仙拦住,“等他说完。”他想到奋斗了几十载轩辕门依然毫无生气,没有半点复苏的迹象。他只感到无脸面对轩辕门的先辈。
“被我说中了吧!人心不齐,势力衰弱,还不如就此散伙,各自找个安乐窝安度余生。”他提高了声调,“你以为自己是轩辕山的救星?哈哈哈……你不过是个痴情的傻子,守着一个遗愿三十年!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傻的事情?”
他痴痴道:“三十年前,有个没本事的男人,他只能抱着自己女人的尸体哭,他无可奈何只有哭,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掉!你不是痴情,你只是悔恨,你根本不爱她。”
“不要说了。”胡半仙按住自己的耳朵,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永远不愿再想起的夜晚,雷声滚滚雨水清泻而下。他瞪着那个人怒道:“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一个听了个故事的人,你以为支撑自己的是高尚的振兴轩辕门的理想吗?哈哈……这不过是一厢情愿,支持你的不过是你的悔恨而已,你为过去的错误赎罪而已!”
“闭嘴!”红缨枪出,横扫而过,一众二十人连同那个人血迹横飞,断成两截趴在血泊里。胡半仙走到那人带着黑布的人面前,问:“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三十年前的事?怎么知道我的事!”
那人断成了两截,他还在笑,“我是你杀掉的两个人的儿子,我当然知道。我没有灵根报不了仇,但有人会为我报仇,你等死去吧……”他笑了笑,歪头死了。胡半仙合上那人的眼睛,自嘲的笑着。
还活着的人见到这等死状,吓得双脚抹油像山脚下逃去,他们的勇气在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当人走完之后,元德混来到胡半仙面前问:“师父,你没事吧?我扶着你。”
胡半仙没有推辞,在元德混的搀扶下向前走去,寒风萧瑟黄叶飘零,两个孤零零的人相互扶持着前进。
百里之外的大道上,唐小乐心间不知为何没由来的一酸,他欲哭又无泪。马车上九燕放下酒壶,擦了嘴角的酒痕,问:“你怎么了?”
唐小乐靠在木头上,道:“不知道,好想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心里好难过。”
九燕心想,世间最难过的莫过于生离死别,你再难过又如何能比得过我?她劝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她虽在劝说,可无法同意这句话,一晃就是十年了,为什么我还记得他们,我还忘不掉他们呢?
“但愿吧。”他偏头向后看去,路上留着两道无法磨灭的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