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住在对面的一位老大爷听到动静送来了醒酒茶,帮我把沈其宣给安顿好……”
如果说刚出来的时候是因为担心这边不可预测的事情进展,所以一时间没有觉得什么,那么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就有些不对。
首先,那个邻居她从未见过,小区内的大婶大伯从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其次,是哪位大爷上了年纪听力还那么好?
最后,谁家时时刻刻备着醒酒茶?
身后的呼吸渐渐绵长,童思千却难眠,辗转对上那合着眸,入目的是男人安静的睡颜。童思千不禁心里复杂万分,晚上陆霏霏的出现,确实,在看到她那么衣衫不整还是沐浴之后的娇俏模样守在书房外,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为什么不舒服呢?
是因为江慕炎这个男人原本吸引力就不小,所以送上门来的女人趋之若鹜。这个她不是早就知道吗?何况这个事情原本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慕炎。”童思千看着他,喃喃的压低声音。
于是童思千小心的探出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换睡衣也没有洗澡。江慕炎好像变了不少,从一开始,他那么嫌弃的让自己睡沙发,到现在哪怕她两天没洗澡了,也依然两人同塌而眠。
指尖不经意间就落在了那英俊的脸上,他的眉宇轩昂,他的棱角分明,他的凤眸一笑仿佛燃尽风华,他薄唇吐出的话总犀利刻薄让人无言以对。
“喝……”
“你、你没睡啊。”
没有人应答。
男人的指尖微凉,和他此时的唇瓣温度相差无几。童思千小心的凑上前,似乎想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没醒。
顷刻翻覆,童思千怔怔的看着那双妖娆凤眸,一时回不过神,半晌才讪讪道:“你不是睡了么。”
“你拿爪子一直挠我怎么睡。”江慕炎语气半是埋怨半是调……戏,将她一双小手用一只手控住置于她头顶,轻笑着用空出的手探入她衣服下摆,“睡不着,嗯?”
“不是啊……”童思千收回视线不敢乱看。
她挣扎着企图让江慕炎松手,“我,我要睡了。”
“可你刚刚一直在骚扰我。”
江慕炎挪动一下。身子,继续睡。
“额……”童思千缩缩脖子,避开他的呼吸,算吧,算了吧……谁知道再弄醒他会不会出现什么擦枪走火的事呢?
然后就听到洗手间门被打开,某人神游一般走进,接着掏出弟弟开始例行排水。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立刻消音,只听得门又被打开了。
男人眯着眼走上前一把抽掉她手里的牙刷,“你竟然用我的牙刷?”
童思千一愣,接连着“咕噜噜”漱了不知道多少口,混、混蛋啊,她脑子昏昏沉沉一下子没注意竟然拿他的牙刷刷牙了!
不、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为什么还可以那么坦然的在她面前“那个”!
似乎看出女人千变万化最后留在脸上的表情是代表了什么,江慕炎抬手半掩着唇打个哈欠,慢悠悠又理所当然的开口,“人有三急。”谁让你先一步霸占洗手间。
“这是理由吗混蛋!”童思千面红耳赤,又夺过他手里的牙刷,“你拿着干嘛,扔掉扔掉,我们再买。”
江慕炎的脸色淡淡,但是凤眸却沉下来,看着因为某人扔的力度过大摇摇晃晃的垃圾桶,出现了自己的刷子,随即是杯子,然后是毛巾……
“那我早上用什么洗?”
听着那风轻云淡,却有着风雨欲来架势的声音,童思千脑子一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做了某件不怎么理智的事,咳了咳,“我去叫柳咏,管家那边这些东西肯定都有备用的,一定是,不然咱们就治他办事不利!”
江慕炎当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有备份,但是显然看不惯女人做错事还一脸插打诨的模样,拎着她后领扔沙发上。
童思千往后缩了缩,“你、你要干嘛,我跟你说我还姨妈在身。”
已经知道“姨妈”是何方神圣之后的江慕炎没有其他表情,而是倾过身子,一把捏住她的下颔,眯起眼审视,“我是不是太……宠……你了?”
“宠?咳咳咳……”童思千差点呛去,想躲开男人的视线却因为下巴被束,只能老实巴交的望着语出惊人的他,咽咽口水缓缓道,“江大少爷,首先,我们是合作,是居于一个平等的位置。”所以,这些是我应得的,您老别想太多。
“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毕竟她看了他。
童思千眼皮跳了跳,看着一脸认真思忖的男人,大着胆子捧住他的脸,然后放慢动作的凑上夸张噘起的红唇,还露出几颗白牙,“那好,让我亲亲你以示负责……”
男人手一抖,直接离开她两步远。
看着一脸扭曲的女人,江慕炎额上落下黑线,他是疯了吗?竟然会对这样一个脱线的女人说那样的话。
扒扒头发,江慕炎走到另一侧的沙发坐下给柳咏打去电话,然后倚在靠枕上,睨着那个使劲揉脸的女人。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那动作对脸部肌肉来说难度太大,差点脸抽筋,童思千粗鲁的揉着脸,心里却为男人跳开的举动松了口气,当然某个小黯然的情绪绝对不承认!
“我会让柳咏给你整理一间客房,你的日用品买两套,我卧室放一套。”江慕炎屈指在沙发红木扶手上有节奏的轻叩着,“以防他们突击检查,晚点叫柳咏带你去别墅熟悉一下。”
童思千揉脸的动作一顿,一双乌眸看着江慕炎,半晌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婚礼前,你都不要再回到沈其宣那边。”江慕炎继续。
童思千点头,应了一声,“嗯”。
门被敲响,江慕炎上前开门,接过柳咏送来的东西。
“这是陆霏霏的资料,你看一下,下午她如果拐着弯想要证明你的虚实,别露馅了。”江慕炎将右手的东西扔给她,然后把洗漱用品拿去洗手间。
童思千看着那两张虽然排版清晰,但给人感觉依然密密麻麻的两张纸,头有些大。如果傅茉晴的好友一个个轮着出场,那她脑子里是不是要塞下一大本亲友资料简历史?
还、还有……
分房睡了吗?果然,还是受不了那么闹腾又麻烦还脏兮兮的她啊。
直到坐在婚纱店挑选婚纱,童思千弯唇等待,满脑子里还是男人脸黑下来的模样。
上午置办她的东西时,她顺便据理力争,终于说服了江慕炎,将那清一色黑白的家具装饰换成其他很小清新的色彩和款式。
当然嘛,两个人住的房间,怎么可能单一成男人一味的喜好,那样也会露出破绽的。
“傅小姐,您看,这件婚纱是刚从意大利进货,许多新娘都很喜欢这款。”
介绍的声音打断童思千的回想,顺着服务员指着的方向看去,童思千正想开口,却听到一个娇滴滴又“熟稔”的声音响起……
“茉晴,你来啦,怎么不先来公司找我。”
童思千想着自己做的功课,心里也不虚,冲她一笑,“霏霏你来了,本来打算先来试试婚纱,再去找你的。”
“这些婚纱哪能给你穿。”陆霏霏走过来,叫服务员退下,然后拉起童思千的手,“我们傅大小姐出嫁,当然样样都要最好。我们公司前几天已经应阿姨要求,重金聘请首席设计师乔治?丹妮亲手操刀剪裁你的婚纱,今天,可以去试尺寸咯。”
陆霏霏说的倒是谦虚了,陆家的婚庆公司几乎已经垄断市市场,如果说它旗下的婚纱不上档次,那么市内已经没有哪家敢说自己的婚纱高档。
但是和法国首席设计师亲自操刀来比,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童思千不可置信,低呼着反问:“乔治?丹妮?”
那个以“羽”为主题的婚纱设计震惊法国内外的年轻天才设计师?
她和沈其宣,会结婚主要是为了完成奶奶愿,加之那个时候沈氏前景已经不容乐观,所以婚礼没有大肆举办。
但婚纱,是每个女孩子的梦,一个完美的婚礼更是所有即将成为新娘的女人梦寐以求。
可惜,她和沈其宣没有那样的盛世婚礼。而和江慕炎……
傅家江家两个颇负盛名皆是市内举足轻重的大户人家,继承人和千金小姐的婚礼不可能从轻举办,所以沈其宣那边,只能看江慕炎能不能直接给住,不让他出来捣乱了。
但、但这是傅茉晴和江慕炎的婚礼,而不是她童思千的。
“是啊,我们已经安排他就近住下了。”陆霏霏亲昵的揽起她的手臂,然后弯着一双精心描绘的眸,冲她伸手,“人家的生日礼物呢。”
“嗯?”童思千一愣。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忘了吗呜呜呜……”陆霏霏假哭,却注视着身侧女人的一举一动。
昨晚她回去已经仔细想过,江慕炎的私人别墅氛围很怪,卧室那么简单单一的色调不像是两个人同住的样子。
而且“傅茉晴”回来后的那个“手机没电”理论也是漏洞百出,何况那个时候没在意,如果她真的是在外购物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没有买两手空空?
这就已经开始下套了?童思千心里冷笑,却又暗暗庆幸江慕炎早有准备,于是微诧的开口反问:“可是你的生日不是十一月份吗?现在才九月。”
陆霏霏一顿,随即神色明显的黯然下去,“我有两个生日,你给忘了?”
“额……”这是哪出……资料上没写啊!
“也对。”陆霏霏苦笑一声,挽着童思千的手也撤下,“这个世界只有我应该一辈子记得阿哲,只有我一个人,是欠他的。”
童思千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搭腔。
而陆霏霏仿佛就等着她开口,也不说话了,一直落寞着,刷过睫毛膏的睫毛忽闪着,眸中浮现泪意。
“别难过霏霏。”闭口不言反而更加让人怀疑,童思千拍拍她的手,然后握了握,“陪我去看婚纱,嗯?”
没错,转移话题是最好的方法!既然这个叫做陆霏霏的女人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那么接下来的话也难辨真假。
而她坚信江慕炎的直觉不会出错,她不能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既不能贸然附和,就必须理智的将她的思绪带出来跟自己走!
陆霏霏吸吸鼻子,仿佛很努力的强颜欢笑,“嗯,好。大喜的日子确实不应该说这些……只是晚上,我的生日宴会在‘逃情’举办,你可不能不来。”
看着她的反应,童思千敷衍的应下,心里却松了口气。
回去让江慕炎查查,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理清楚,才能应付突击。
童思千跟着陆霏霏去了安置大设计师乔治?丹妮的酒店。电梯层层上升,带着童思千的心同样开始越发失重起来,直到顶层,才“叮”一声打开。
出了电梯,走道的地毯似乎格外柔软,童思千才舒了口气,就几乎感觉自己可能下一刻就会腿软倒下。虽然她没有见过乔治?丹妮的样子,但他的婚纱却震惊了许许多多待字闺中的女生,让人寤寐求之,连她童思千也不例外。
按过门铃后,童思千站得端庄,和陆霏霏一同。
隐隐的脚步生传来,然后门被“咔擦”打开。
“威尔逊!”童思千失声叫出他名字,错愕的看着眼前那个正在擦头发金发碧眼的少年,这、这不是之前秦莫深带来给她剪头发的人又会是谁?
威尔逊原本还将目光放在一边候着的陆霏霏,听到这称呼一愣,循声看到童思千,冲他尴尬的讪笑,放下了毛巾,“傅小姐也来了啊,进来吧。”
陆霏霏心中一顿,乔治?丹妮认识傅茉晴,难道、难道这个真的是傅茉晴?可是,前后的性子又给人很奇怪,不怎么相像。难道一段恋爱真的会让人焕然一新?
“哎,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这是我为你设计的婚纱稿。”威尔逊早知道受邀来是为了好友的婚礼,不然他也不可能放弃法国那边大好的发展机遇,专门跑中国来设计婚纱。
自从那日提前见过吉姆的妻子后,其实已经有了灵感,所以这几日都闭关在内,没有出门。
童思千没有等他拿起桌上的纸张,几步上前走到办公桌前,抬手轻抚着那已定的初稿样式,选了第二个拿起,喃喃道:“好简单。”
这是夸还是贬,是满意还是不满?威尔逊竟然第一次对自己的作品产生了不自信的情绪。
陆霏霏两步上前,也凑到她身边看,她是乔治大师的忠实粉丝,自然对什么都喜欢。此时想起两人认识,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又轻笑指着婚纱的腰间,“你看茉晴,这里有个蝴蝶结,我觉得那很可爱很适合你的气质呢!”
蝴蝶结?可爱?适合你?
威尔逊打底是按照傅茉晴来设计婚纱,还是按照他童思千的性格喜好来设计的?这婚纱是适合傅茉晴,还是适合……
突然心里透露出一抹强烈的渴求,如果、如果她能为自己的婚纱,为那天“傅茉晴”和江慕炎的婚礼,自己的婚纱出意见。婚纱一切按照心中所想的来,会不会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威尔逊冲陆霏霏一笑,感谢她对自己作品的认可,然后走到童思千身边,有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傅小姐,你不满意么?”
“我不喜欢蝴蝶结。”童思千弯起一双大眼,也许是已经下定了决定,所以开口的时候有些迫切,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侧陆霏霏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变。
“你说,我改。”这可是祖宗,吉姆可是疼着……宠……着的宝,要是他给她委屈受了,估计再见吉姆有不少眼色要看……
而在她面前,威尔逊显然已经忘了当初江慕炎跟他说的那句话……
“你设计你的,别让她知道。”
江慕炎是打算给那个蠢女人一个惊喜,所以才会那样说。此时他正坐在秦莫深的办公室,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很。
也许是因为婚期不远,他昨晚竟然都做梦,梦到了童思千穿婚纱傻傻的样子。
“在想什么?”那么开心。秦莫深才合上这星期正好的数据资料,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了好友一脸的“淫笑”,要知道那可是罕见之至。
“没什么。”没有拉下唇角的笑意,江慕炎叩叩桌沿,“傅家以为童思千怀孕了。”
“这不是正好,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慕锦的病提一提。”秦莫深笑,显然很开心听到这样的消息。
而江慕炎却摇摇头,语气透露一丝无奈,“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傅母倒是好说,但是那个傅柏信却没有那么好搞定,假如再三提起这件事,很容易引起人的疑心。上次好不容易敷衍了过去,现在再提,真的逼急了,傅家爱女心切,拉童思千去做产检也不一定。
反正这件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不如结婚蜜月按部就班,让傅家放心的同时,能让他们自觉提出要帮慕锦做手术。那样尽心尽力,相信连术后调养都会简单的多。
“还叹气做什么,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感谢老天能够给你送上一个‘未婚妻’,在你迫在眉睫的危急时刻。”秦莫深为他倒了一杯开水,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温润的脸上带了一抹戏谑的笑意,“月底就要结婚了,来说说感想如何?”
“有什么好说的。”凤眸微敛,江慕炎伸手端起茶杯,摩擦了许久才开口:“我让她住进来了。”
“噢?”秦莫深听到这个,有些诧异,看着好友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眸中笑意加深,“不是说不栓绳子么?”
“出了点小意外。”江慕炎状似无意的躲开好友的打量眼神,站起身,轻咳两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终于体会到这句话多么的正确。”
“童思千给你惹麻烦了?”秦莫深挑眉,整张俊脸都放松下来。他很乐意见两冤家你来我往,当然前提是,只要江慕炎的身子没有被那个闹腾的童思千气得发病。
“一点小麻烦。”江慕炎抿了一口茶,凤眸飘向秦莫深,淡淡道:“你似乎很想看热闹啊。”
秦莫深耸肩,没事人一样,“怎么可能,我高兴你俩之间的和谐都来不及。”
“那就好。”江慕炎将被子“咯噔”轻声放下,随即眼底腾升起一抹玩味儿,“据说,你们这儿有个女孩儿叫晋柔。”
“额……”秦莫深看着江慕炎百年一见的好奇神色,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怎么了。”
“我听童思千说,你俩似乎有猫腻啊。”之前是见过面后又听童思千无意提起两人关系不错,后来几次来医院,都有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加之莫深看上去平和可亲其实性子孤傲怎么可能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做手术?自然就多了几分注意。
秦莫深其实一听江慕炎说话就知道哪里出岔子了,此时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也不隐瞒,“我只是觉得那女孩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