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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走马灯:功名难让

林让。

很多时候他觉得,千错万错,都可以归功于这个名字。一个“让”字似乎决定了林让此生的命运,永远屈居人下,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如果没有认识吴明,也许此生不会如此短暂。分明他才叫“无名”,可所有风头,全被他站了。

被推下泳池边缘的那一刻,林让这么想着。眼前灰蓝的天在迅速的下落中晃出了青绿色的色块,扭曲出各种景象,勾带着本不愿再想起的往事。

落地的那刻,也许就结束了……永远地结束了,彻底输了……

其实林让很早就认识了吴明,只是吴明后来忘了。

最早是初中的时候,林让和吴明是同桌。林让自小成绩优秀,学习也刻苦。而吴明呢?不过是凭借着小聪明的小人。这么说可能太过分了,但当时两人年纪都不大,林让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吴明算是有些才华,可是不愿刻苦努力。而最让林让感到不平的,是他分明知道吴明每次考试都“借鉴”了他的答案,却又每次都能比他高上一两分,而且从未被逮住。似乎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林让因为自己的名字,不得不让出了各种荣誉。

就连中考的时候,林让都因为一分之差与理想中的高中失之交臂,也就此和吴明分道扬镳。

以为就此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高二的时候吴明突然就出名了,出版了一本侦探小说,被吹捧为才子。可是,翻阅那部小说时,林让才发现,内容大体与自己初中时写的草稿如出一辙。

吴明就这样一举成名了,林让却和大多数人一样,一步一步从学校挣扎到了职场。宿命大抵如此。机缘巧合进了一个文学工作室,偏偏还做了吴明的助理。当时吴明已经认不出他了,除了多年未见,也有个原因,便是吴明当时面对着江郎才尽的质疑。林让冷笑:本来就没有才华,何来才尽一说?

但是迫于自己的生计,林让不得不成为吴明的代笔。看着自己写的文章被冠以吴明的名字热卖,过往的一点一滴越发聚集成了不快。吴明却对此毫无意识,依旧逍遥自在,靠着自己曾经得到才子名声吃饭。这个时代的悲剧或许就在于此,人们只看到了那个名字,却不知道背后的真相。

林让开始策划着让吴明身败名裂,那些吴明与助手不合、文章由助手代笔的传言便是被他散播出去的。可是这点小伎俩终究还是被工作室发现了。林让受到了警告,但毕竟爱惜人才,林让的能力大家也有目共睹,工作室里也承诺在适当的时机加以包装。同时,也因为这样的动静,懒散的吴明有所警醒,经过了一番努力,勉强写成了《嫌隙》一书。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林让眼前动荡不安的景象突然平静了下来。

身上最坚硬的骨骼都在那一瞬间的撞击中震成了碎片。后脑的剧痛盖过了其他感觉,似乎有温热粘腻的液体大片大片流出,浸湿了身上的衣服。一同摔下的吴明也压在了他的身上。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终究是等不及,否则也不会如此着急地去找那个人。

先时林让为了抑制自己的冲动,时常求助于那个人,没想到最后两人会出于各自的目的一起密谋这场恶劣的游戏。更没想到,最后自己会成为猎物。不会……不管怎么说,自己都不应该输给那个早就因为害怕失去理智的吴明。

刚才的幻觉……刚才的无力感……

被骗了……同谋者,根本不可能一起留在这个世上。如果当时再耐心些,如果当时没有被嫉妒蒙蔽心智……自己的精打细算的谋划,终究还是算漏了一步。除掉吴明显然比除去他容易得多,所以,他必须先死。

那个人是如此精明而丧心病狂……

吴明缓慢而吃力地挪动着,林让却只能转动自己的双眼。手术刀……手术刀已经脱手,林让想去抓它,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而吴明……先拿到了那把刀子。

就连到了最后,吴明都能活得比他长吗?

不公平……这不公平……

我不想死,如果从来没有认识过吴明,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林让心中涌动的不甘和悔恨,此时此刻却无法表达。

如果……如果没有做出这个选择……

颈间一凉,那百感交集而无力嘶喊的情绪突然喷涌而出……

眼前灰蓝的天空突然被一片红色所取代。随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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