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了！”有华见到此般情景，连忙喊道。
我试图扶起夜御宭，双手却不知怎么，一碰到他的身体，看到他的血，就不住地颤抖，怎么也使不上力！
回首，只见雨雪中，只剩下一片黑红相映的尸体。夜凌风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盯着夜御宭，不出一声。
我什么也顾不了了，飞奔到他的身旁，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快，快让御林军把他抬到最近的宫中……御书房！御书房也行！夜凌风，他不会死吧？夜凌风，他是你的皇弟，你会救他的吧？会的，对不对？对不对？”我发疯似的问他。
他惨然地笑了笑，手轻轻划过我的脸颊，看着指尖的泪珠，轻声，却异常严厉地问道：“这眼泪，是为他而流？”
我一下子僵住，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恍然不动。
我流泪了……我竟然流泪了！我如此麻木地想着。
心都在颤抖。
第一次，不是为妈妈的离去而流眼泪，而是为一个男子！
这是幸，还是不幸？
这是喜，还是哀？
“皇上！”一个太医急匆匆地跑来，行礼道：“六王爷失血过多，得尽快移到最近的宫中，否则将会有生命危险！”
我这才又回过神来——现代和古代加在一起，这么多的岁月，都没有如此慌张过。可是，这次，是为何？
“皇上，他是臣妾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心朋友。”我又忽而冷静下来，“夜凌风，我冯怡然，这辈子就求你这么一次——救他。马上！”
“皇后。”他终于再次启齿，声音微哑，“即便你不说，朕也会救他。”
只这一句话，击中了我的要害。
夜御宭，乃是他的皇弟！
就算会有什么过节，夜凌风都不会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就只这一句话，让我知道了我是多么的可笑……
“来人呐，将六王爷速速抬入御书房！将丽妃送回翡翠居！出了什么岔子，责任都是你们的！”
“是！皇上！”侍卫洪亮的应答声透过一层又一层的雨雪，格外刺耳。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侍卫将夜御宭的身体急速送入御书房，将丽妃强行押回翡翠居。迟迟不肯移开自己的眼。
“怡然。”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而浑身湿透的我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为何，偏偏为他落泪？”话语里是说不出的沉痛。为何，偏偏为他落泪？我苦苦思索……只因，他曾给过我温暖。只因，在我感到无助的时候，他都在。只因，我们是最最真挚的，朋友。
“为何，你未曾为朕落过泪？”他又问。
我生生地怔住，放开他的衣袖，继而嫣然一笑，轻声道：“臣妾不知，臣妾为何要为皇上落泪？我是冯怡然，不是席冰若。”
“即便只是冯怡然，只是冯怡然，”他深深地凝望着我，“为何只为六皇弟落泪？”
“因为，他是臣妾真挚的朋友。”我坦然地答，已经完全恢复了自己的冷静……与冷漠。
“若朕有一日也如他这般，你可会为朕落泪？”他连连逼问。
我笑道：“皇上不会有那一日的。即便……即便是有了那一日，为皇上落泪的人又何其多？皇上又何必在意臣妾呢？”心下，却早已是波涛一片。
“其他人不重要，”他突然死死地抱住我，像是要将我永远地嵌入他的骨中！“朕只在意你。”
我一颤，使了最大的力气推开他，冷冷地问道：“皇上……接下来，还有御史大夫吧？”
他一怔，垂下眼帘，“是。”
“你就那么想早些离开朕？”他突然抬眼问我。
正是因为我爱你，且知道不能爱你，所以才要远远地离开你！
用多长时间才能忘记你，我不知道。
但是，我明确地知道一点——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所以，我希望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去处理！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皇上，皇后娘娘本来身体就不好，体质较差，还染上了风寒，不如让娘娘先回宫吧？”韩丏也不知沉默地站了多久。
“唉，韩丏，就你送她回去罢！”夜凌风颓然地挥了挥手，“别忘了找太医帮她看看。”
“怡然，”他蓦地转过身来，“那日朕在你身后说的话，你定要记住！定要当真！那是朕，给你永远的承诺。无半点虚言！”
我听了这话，忽感心中苦闷，只得道：“臣妾会好好思量。”
“朕，也乏了。就先回了。”说完他便决然般地离开，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让人心疼。
“走吧？”韩丏看着我一时呆滞的样子，语气竟也缓和了许多。
“有华。”我轻声唤道。
“娘娘……”她恍惚地唤着我，哭着，来到了我的身边。
“走。”我拉起了她的手，亲切地对她说道：“我们回家。”
她突然愣住，“家……？”
“我们从精心打扮的冷宫出来了，德贤宫不就是我们的家？”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解释道。
“娘娘，我们回家。回家。”她破涕为笑。
心中虽然依旧是放不下夜御宭，但是我心中也知，此时去探望，怕是又要惹出些是是非非来。只好作罢。
雨雪湿透了我的衣裳，更湿透了我的心。
却依稀可见，雨雪中有两个摇摇晃晃，不稳的身子，在行走着。后面，是一个静默的男子。
“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是吧，有华？”
“是，娘娘。”
“娘娘……”
“我累了，什么解释，等到我醒来再说罢。”
“……好。”
天地间，一片静谧。
却不知，惶惶中，已有了一次决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