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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冉遗古陆(完)

有一串诧异的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耳边浮动着,有时如鬼魅般掠过,有时如云烟般轻灵漂浮,虽然无法触碰但却近在耳旁,甚至眼前。是梦魇?不,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更何况他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是幻听?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但为何会有幻听?是敌不过中年化的进程,还是一直没有被察觉到的病患?他祈祷不是后者,因为他是一名牧法,他有能力治好自己的一些小病或是中等程度的病痛,如果真的如后者般是一种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病的话,那他几乎是患了大病。对于一个在年龄上即将进入中旬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在整理着即将用于战场的浅紫色牧法制服,这可能是他最后一年穿上这一套衣服了————巴恩·佩里克能感到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了,这其中很大的缘由得归咎于牧法这个神圣却又耗费体力和能力的职位。他是牧法军团中最为年长的一名普通牧法,他热爱着这个职业,仅仅只是热爱,从不贪恋任何的职位。巴恩愿意为之鞠躬尽瘁,为心中一直尊崇的神圣的牧法卖力,这一个心念从15岁到现在,一直没有变化过,更没有扭曲过。

只是在岁月的洗礼之下,时光的刻画之中,他那粗糙的脸上赫然蔓延出几条黝黑的斑纹以及一些不可磨灭的伤痕。他似乎比谁都看透了生活看透了世界,他理应如此,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这是他的观念。对于巴恩来说,无忧无虑地活着才是最为值得向往的,乐于接受总比无尽挣扎舒服得多。

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有一件事情是例外的。

今天早上,在他刚从床上醒来的那一刻,他便收到了来自牧法高层的通知,隶属于第三军团的所有牧法必须于今天晌午之前到达行军者海港,听候指挥官的调派并搭乘舰艇前往目前围困着黑暗继承者的冉遗古陆。

如果巴恩猜得没错的话,那么这一次他们将担任战后处理者的职务,因为被调动的数量决定着这场战争是才刚开始的,还是已经进入到尾声————第三军团的牧法只有150名。如果是让他们加入到战斗之中的话,那么这个通知上还会提及到他们会和那些军团的牧法一起作战,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但显然这一次并没有提及到这些,所以巴恩相信当他们抵达冉遗的时候更多的是负责进一步的治疗,以及着手于战后吟诵咒语慰藉亡灵这种繁琐而又无趣的任务。

“最后一年。”巴恩默念到,“我走了……”

他还是把话语停在了喉咙之中,何必在每一次出门前都要为亡妻道别呢?徒增伤悲。的确,就是这件事情违背着他那不会胡思乱想的观念————每当看到那张绘画着妻子和自己漫步在山坡的画像时,他都会想起很多事情,在以往他甚至会责怪着那个一去不复返的关键时刻,责怪着当时的自己为何无能为力。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过去深陷于悲痛而无法自拔的日子里,这些思念都如同梦魇般深深注入他的脑海不断地折磨着他,控制着他,直到他的好朋友岚.斯图出现。

“……在看见那副画像或是想起那些糟糕的事情的时候,把你的思维转向其他的人或其他的事物,可以是街边的小孩子,可以是天空中滑翔而过的飞鸟,也可以是一旁采集着晨露的古灵(一种喜爱于晨露的动物)等等,只要不是这些糟糕的事情就可以了,相信我,你很快就会知道这样做的好处的……”

他依然记得岚对他说过的话,对他做过的事,他知道岚的出现确实帮了他很大一个忙————让他从扭曲的画面之中清醒过来,让他从时间的流逝之中淡忘一切,让他在画像之中打败悲哀的回忆,甚至让他的意志变得更加的坚强。

最终,他的生活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下,他的负面情绪也和他那冰冷的泪水化为乌有,换言之他算是成功地摆脱了那噩梦般的阴影,至少那可恶的家伙不会再轻易地出现了。

他希望如此。

“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巴恩·佩里克并不知道这个观点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否是正确可行的,但他确信自从这个观点扎根于他的内心之后,他的内心就比以往舒服多了。

“呜~”非常有节奏的号角声从不远处不断响起,然后又不断地传入到正在思考着的巴恩的耳里。毫无疑问,那是代表着牧法要集结的号角,也是提醒牧法们军舰已经靠岸的号角。虽然现在还没到中午,但牧法们都知道,非常珍惜时间的他们是不会真到中午才会急急忙忙地去集合的,那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表现,也是违背当初加入牧法时许下的誓约的表现。

加入牧法之后必修的第一门课程便是如何比普通人更懂得珍惜和把握时间。

他们的集结一如既往的迅速,一如既往的有条有序,就像是已经将这种集结排练过数以千次那般不出一丝慌乱。而在此之中,巴恩是第一个到达港口的牧法,只是他并不像那些其他牧法那样在猜想这一次行动自己会碰到些什么,自己会有多累或者是自己会不会力不从心这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情,而是在考虑这一次行动之后是否该去拜访一下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岚·斯图。当然,如果时间不允许的话,他可以选择在离职后才去拜访他的老朋友,那是他的自由和权利,反正到那时候他会闲得发慌。

如果让他选择待在家中看着太阳东升西下或是到处奔腾忙得不可开交的话,他会选择后者,因为他不是那种浪费时间的傻瓜,他讨厌浪费时间。

噢对了,说起拜访他的老朋友巴恩倒是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取得雪暴族的永居证。他实在是太喜欢北之冰雪群岛这个打心底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了,他完全可以接受离开家乡把新家定居在这里,他的老朋友也希望如此,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便是这里可以洗刷每一个人的灵魂和精神,让每一个人都重归平静之中,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纯洁,让所有的复杂都变回简单。

对于巴恩这种有过复杂的情绪和痛苦的过去的人来说,这实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不过在他的这个愿望实现之前,他得先完成当下的这个任务。

“呼~”搭载着150名牧法的军舰已经启航了,呼啸而过的海风以及不断翻涌的海浪是最有力的证明。在舰船刚一开动的那一刻,巴恩便来到了军舰的边缘,他喜欢站在那个最接近海的地方,因为那里经常能感受到海浪扑面而来的热情,还有重重浪花带来的点滴清凉,那可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体验。为此每一次搭乘船只的时候,他都会来到舰船的边缘做着同样的事情,无论这艘舰船有多大或者有多小,他都依旧如此。

“好了,我们到了!!”四个小时以后,军舰便抵达了在蒙尔雅维纳王国的领海边缘外一点的冉遗古陆,“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们虽然不是冲在最危险的前线,可不代表我们不会遇到一些苟延残喘的敌人。”

“相信我,无论何时黑暗继承者都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指挥官的声音依旧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如果周围的环境再安静一点的话,巴恩相信他的声音将会是扰人的噪音。

“嗒~”这是巴恩第一次登陆到冉遗这个古老而又神秘的地方,在这一刻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惊奇,这种惊奇来源于冉遗的环境,还有不断地从脚底下传来的阵阵力量。

紧接着是畏惧,这种畏惧和人类对大自然的力量的敬畏和恐惧并不完全一样,但相差也不大,曾有那么一刻巴恩认为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强大得不能战胜的敌人而非这片岛屿(人们更喜欢把这里成为古陆),这个敌人并没有做出些什么样的举动,可它的气场就足以让巴恩感到不寒而粟,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果非得要用一个比例来概括双方的差距的话,巴恩敢肯定,在他眼前的敌人便是整个大自然,而自己则不是人类,而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在畏惧之后便是可笑,这片无人岛屿离行军者海港并不算太远,这意味着所有居住在行军者海港的平民都可以像其他国家把无人岛屿划归为自己国家的领土那样,把冉遗古陆当做行军者海港的附属岛屿,然后在上面修建哨站和灯塔来帮助来往船只,可是这个计划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任何的进展,甚至未曾实施过。这并非是因为行军者海港的居民或是开发者们没有精力去开发冉遗古陆,而是因为他们都被禁止接近这片岛屿,同时也被禁止有任何的异议或是反对,这种被禁止的感觉就如同一块闪光的宝石放在自家门口但自己却没有权力去触碰它拥有它那样,那可真是一个笑话。

当然,他们知道被禁止靠近和接触这片岛屿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并不是唯一一批幸运的家伙。(如果被禁止接近一片本该属于自己的岛屿也算得上是幸运的话)

这一切都是历代博学者的杰作,他们发现了这片古陆是上古时期一种名叫冉遗的神兽的栖息地,他们发现了这片土地中蕴含着阵阵微弱而又独特的古老气息,他们还发现它是一块宝地,一块拥有着上古能量远古知识的宝地。于是他们便将这片土地保护了起来,并为此设立了“世界之眼”这个负责监控冉遗古陆的组织,禁止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家将它据为己有,禁止任何没有得到允许的人或是组织登陆这片宝地,哪怕是国王也一样。

如果有人硬是要强闯冉遗古陆的话,那么他将会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有多可怕。被世界之眼处以永久监禁抑或是死刑?硬闯的家伙迟早会知道的。

“即使我们这一次被允许登陆到冉遗古陆,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能随意走动了!”指挥官依然在提醒着这些正从小船上登陆到海滩的牧法,“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世界之眼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一个队友从巴恩的身后走了上来,“黑暗继承者无恶不作,可他们却做了一件好事。”

“笑话?好事?“如果巴恩猜得没错的话,那么他的队友阿方索所想要说的和自己所想的是一模一样的。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我们生活在离冉遗古陆最近的都市之中,但我们却没有任何的机会光顾这片古老的岛屿。“边说着,他的队友边从口袋中拿出一些糖果,然后将其中的一部分分了出来并递给了巴恩。

但巴恩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其他人也没有机会拜访这里,我的意思是,这很公平,阿方索。”

“不不不,这并不公平。”有着一撮浓密黑色胡子的阿方索摇了摇头,“它就在我们的眼前,就在行军者海港的家门口,可是它却被世界之眼占有了,然后那群蠢货就禁止所有人接近它包括他们自己,但有谁能证明那些家伙没有私底下接近它?”

“要知道监视和保护冉遗的只有世界之眼这个组织,他们对它做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阿方索一口气把手中的软糖都放到了口中,然后开始有力地咀嚼起来,“即使这个组织是由多国签署合约建立起来的,可这并不代表人们就信任世界之眼,而如果谈不上信任的话,那么这就是个笑话,利用权威愚弄百姓的笑话。”

“这片地域和每个国家的军事禁区没什么分别,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公开他们的举动。”巴恩说。

“你还不明白吗?”阿方索故作神秘地降低了说话的音量,“冉遗古陆当然需要保护,可是为什么只有世界之眼这个组织执行这个任务?如果是为了公平公正的话,我想这应该至少需要三方机构来执行这个任务,然后再公开每一个计划每一个细节使其达到让人信服的地步,这听着像是有点不可理喻可是你要知道既然冉遗古陆不是任何人的私有财产,那么它就是全世界所有人的共有财产,但为什么我们对它一无所知?为什么世界之眼的规矩听着就像是冉遗古陆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私有财产那样?”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或许可以这么说,这算不算是一个笑话?”阿方索的话语着实让巴恩吃了一惊,他可从未想到过这么多,更别说是怀疑,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阿方索言之有理,世界之眼的存在确实让人难以信服。

“那么,黑暗继承者做了件什么样的好事?“巴恩问到。

”嗯……这就是这个笑话最精彩的地方了。“软糖依然在阿方索的口中翻滚着,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些糖果的味道了,所以在他咀嚼完这些软糖之后他才继续他的话题,”世界之眼禁止任何人登陆冉遗,但我们现在却能站在这里,你想想,这是谁的功劳?“

”黑暗继承者?“

“对,没错。”阿方索皱了皱眉头,“如果没有黑暗继承者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登上这片岛屿。“

这一点得到了巴恩的认可:“这的确是一个笑话,穷凶极恶的家伙给予了所有人一个难得的参观冉遗古陆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则让很大一部分想靠近冉遗古陆的士兵了结了自己的心愿,那可是世界之眼从不敢做的事情。”

”你没有发现其中的一些……嗯……一些跷蹊吗?“

”例如?“这一次轮到巴恩皱眉了。

”他们为什么要硬闯这里?他们都知道冉遗古陆被严密监控着保护着的,如果硬闯这里的话他们或许会损失惨重,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愚蠢的家伙,愚蠢的家伙可不能让无数大国焦头烂额的。”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身后就是多国联军,所以他们是迫不得已才登上冉遗古陆的。”巴恩尝试着分析黑暗继承者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阿方索的一声冷笑却让他知道自己的分析太过于表面了:“你觉得这种幼稚的借口能说服你自己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登上冉遗古陆是有目的的?”

“天知道。”阿方索斩钉截铁到,“不过我敢肯定的是,他们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不,这不可能,他们根本无法……”巴恩忽然中断了自己的发言,因为他看见了阿方索向他打了个眼色,然后很快,他就想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他们是海兰族的族人,他们能生活在海底下。这样一来,他就知道了为什么阿方索会认为自己的分析太幼稚了。

他并没有完全考虑到黑暗继承者的特征。

”阿方索,巴恩!“指挥官那让人烦躁的声音再度响起,”别再磨磨蹭蹭了,快点回到你们的小队之中,然后执行属于你们的任务!“

”来了!“在发出一声回应之后,阿方索便将注意力放回到巴恩的身上,”这些虽然都是猜测,可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对话的内容,除非你想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的朋友。“

对于阿方索的提醒巴恩在一时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以示放心。他本想说些什么的,可他的脑海已经被刚才的谈话内容塞满了,他并没有想太多他也一直在坚持着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的观点,只是这一次的这个答案有点让他自己吃惊。

黑暗继承者肯定是为了某些事情而不惜被包围被全歼的代价强登冉遗古陆的。

某些复杂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150名牧法很快便被分成了三支有着不同任务的小队,而巴恩所属的小队则被命令要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古陆深处即最后的战场给予盟军更多的援助,必要时他们可以治疗敌人然后再用私人的角度来对待这些罪恶滔天的黑暗继承者,直到他们承认罪行或者折磨者满意为止,这意味着他们被允许使用一些平时不被允许的手段来对待敌人。这对于每一名常常被限制施法的牧法来说,简直是一个最好不过的时机了,但巴恩对此则是一脸的不屑,他认为牧法是一个神圣的职业,而不是一个黑暗的巫医,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再把伤亡扩大,哪怕是对待敌人。

不过随着巴恩的逐渐深入他才发现那个必要时救活敌人并虐待他们的条令根本不可能有起效的那一刻,他也不用再为同行的牧法是否会真的奉命行事而感到担忧,因为每一名敌人都被冰冷的武器或是被不同的魔法击中多个要害,在牧法到达之前便已一命呜呼,谈何救治?谈何惩罚?而且更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攻击很明显都极具报复性的,这一点可以在黑暗继承者的尸体身上那凌乱不堪的脚印以及数不清的非致命的伤口上看出来,如果牧法们真的想尝试一下那种折磨人的滋味的话,那么他们就只能在这些早已被虐待过的尸体上下手。

巴恩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他相信的他的队友们同样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牧法的建立虽然没有明确表明关于虐待罪犯或是敌人的条规,但绝对有表明对于尊重死者的条令————无论敌人做过多少让人厌恶乃至憎恨的坏事也好,在死后他就是一具无力反抗的尸体,那么他就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而这种尊重并非是对他对敌人的尊重,而是对这具尸体的尊重。

“一切都将过去。”所以,巴恩还是会尊重这些倒下的敌人,他依然会念诵一些用于慰藉亡灵的咒语,然后还会施放一些作用于驱散亡灵气息的魔法好让死者得到真正的安息,得到公平的待遇。

这才是一个牧法该做的事情。

“嗞~”这时,一阵让巴恩感到有点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耳边响起,这是某个魔法的声音,巴恩敢肯定,但他却记不起是哪一个魔法制造出这种声音的。于是他回过头来看了看远落后于自己的其他队友,打算从他们的反应上收集一些建议或者看看他们是否留意到这把声音的出现,可答案显然是没有,换言之在这里只有巴恩听到了这些声音。

那么这是联军和敌人正在展开的一场交战还是某些狡猾的敌人在策划着的可怕阴谋?例如设置魔法陷阱?例如制造爆炸物?巴恩对此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也好,他都必须得做些什么事,如果那真是一场交战的话,那么他就得马上赶去支援,而如果那是某个阴谋的话,他希望自己还有时间还来得及去制止它。

他决定这么做了,这可是他的职责。

在那把声音响起不知道多少次以后,他便找到了声源并到达了那个仍然是个迷的地方,不过在他刚到达那里的那一刻,戏剧性的一幕便出现了————那诱人的声音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弥漫着的烟雾,还有遍地的属于黑暗继承者的尸体。

“噢,我的天啊。”震惊过后,巴恩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毫无疑问就是一场交战,战场中充斥着的混乱魔法气息还有杂乱的战斗痕迹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只是为何地上躺着的数十具尸体内,没有黑暗继承者以外的人呢?联军的实力毋容置疑,但黑暗继承者也并非是普普通通的雇佣兵,他们绝对有能力应对任何突发的情况,同样也有能力让敌人焦头烂额,可是事实摆在巴恩的眼前,这里没有一具尸体是来自联军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联军在交战之后就带着受伤或是战死的队友离去了吗?不,这不可能,这完全说不过去。他们没有任何撤离的必要,他们只需要留在原地等待其他人的支援就可以了,他们肯定比巴恩更清楚随便的移动会很容易对伤者造成二次伤害的,所以这完全说不过去。

那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显然,巴恩仍然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但他还是停止了有关于这一切的猜测,因为他很快就发现实在有太多的原因能够造成这样的结果了。

“这不重要。”对,这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巴恩来说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这里倒下的人是否还有被救活的可能————即使那已经是一具又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了,即使冰冷的气息和死亡的味道已经弥漫整片战场,但对于牧法来说,不到最后一刻,不做出最后的检查的话,他们还是不会向死神妥协的。

巴恩知道他该用什么样的魔法来做最后的检查,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于是他便开始念诵起那个名叫洞察的法术咒语,并将它的力量扩散到整片战场之上,好让即将出现的浅蓝色烟雾能够把地上躺着的数十个人(尸体)全都包裹进去。

然后。

然后只需要稍微地等待一小段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之后这些浅蓝色烟雾还保持着原来的颜色的话,那么相对应的人则还有被救活的可能性,反之则回天乏术。

然而无论他把这个法术施放多少次也好,无论他有多细心多认真地观察和留意每具尸体上的烟雾色泽也好,答案依然是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个。这些人已经没有被救活的可能了。

看着这些倒下的人,看着他们那疲惫和不甘的面孔,无巴恩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并不支持任何的罪行,但同样也不支持杀戮。他的意思是,联军应该换一个角度来审视黑暗继承者的罪行,如果他们真的是600年前制造阴谋的那些人的继承者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就是一群被利用被指使被欺骗的后人而已,惩罚和死亡本不属于他们只属于那群该死的阴谋家,可他们却被命运戏弄被阴谋家左右,最终落得这种死得不明不白的下场。联军会在黑暗继承者事件之后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吗?联军和高层会提出疑点吗?他们会继续调查背后的阴谋和缘由吗?巴恩并不清楚,但他相信,黑暗继承者肯定不是真正的阴谋家,阴谋也不会因为黑暗继承者的消亡而停止。

因为黑暗继承者只是一群继承了某种罪恶意志的人,换言之还会有更多的人继承这些罪恶意志,更多的来自海兰族的人,更多和黑暗继承者一样的组织。

“这会是一个罪恶的循环。”巴恩喃喃自语到,“如果不对这些幕后阴谋家加以制裁,加以阻止的话。”此刻,他已经开始吟唱另一种咒语,另一种能够为脚下亡灵带来神的慰藉,让亡者之躯得到升华远离最后的束缚的法术咒语。

“一切都将消散,一切都将……”

“遵从这些声音,来到我的身边。”这时,一段幽灵般的声音突然在巴恩的耳边响了起来并打断了他那聚精会神的施法。后者不禁一惊,难道又出现幻听了吗?还是某种和刚才吸引他来到这片战场的声音那样想把他带到另一个地方的声音?无论如何也好,这都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对于巴恩来说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任何奇怪的声音左右,所以他拒绝理会这把声音,还有接下来的任何的声音。

“你无法抗拒。”这把声音说的没错,无论巴恩如何抗拒也好,他最终还是被这把声音控制住,身不由己地朝着另一个地方移动。他曾试图摆脱控制或者是使用一个法术来挣脱束缚,但却无一生效,于是他只好接受了这种让他愤怒的安排,让这把充斥着魔法力量的声音暂时引导并控制他,直到他找到机会脱身或者到达某个地方看到某些事情为止。

然后巴恩会找到施法者,并让那家伙知道无论这是否是个恶作剧也好,他都会尝到拳头的滋味。

”该死的。“看着自己越走越远,眼前的地方越来越偏僻,巴恩不禁狠骂了一声。他本可以叫上同伴一起去到那片战场的,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于是他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被还不清楚是敌是友的人控制。

活该!巴恩毫不犹豫地批评着自己的愚笨,如果他的手能够受自己控制的话,他会选择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好让自己永远都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个单独行事的教训。

活该!!同时,他也为自己的愚笨感到可笑。

如果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会要了自己的性命的话。

在丛林之间被神秘的力量引导着走过一段路并拐了几个弯之后,巴恩的脚步便停在了一个树底洞的外面。在这一刻,那些夹杂在声音之中控制着他的行动的力量突然变得微弱,巴恩能察觉到这股魔法力量的变化,他甚至可以尝试动弹一下手指或者手臂,然后施放一个反制魔法来破除这种脆弱不堪的控制,但巴恩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他感到力量变化的瞬间,他也感觉到了这个树底洞之中藏身着一个十分虚弱甚至接近死亡边缘的人,那个人无疑就是强行控制他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可这个人既然已经虚弱不堪了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是什么值得一名重伤者毫不犹豫地使出一个可能会让自己休克乃至死亡的魔法来引导一名陌生人?又是什么值得这家伙苦苦维持着这个控制魔法呢?

巴恩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他现在已经知道对方对自己构成不了任何的威胁,而他相信对方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换言之他所面对的不是生与死,而是其他的一些比生与死还要重要的问题。是什么样的问题比生与死更重要呢?答案就在眼前,就在这个树底洞之中,只有跟随这股力量的引导,他才能知道缘由。于是巴恩选择继续被控制和引导,他希望自己的做法会是对的,而如果不对的话,他相信他会有能力跑出那个树底洞。

在他进入到这个漆黑的洞穴时,伤者的气息便更为之明显了,而新的一种气味也在同时迎面扑来————血腥味。古老的泥土和树根散发出的独特气味在混浊的空气中与血腥味混成一体,就如同炼金术师那凌乱的实验室散发着的恶臭气味般,让人不禁起了阵阵反胃作呕之意。巴恩强忍着这种难闻的气息,一步又一步地走到这个并不宽敞的树底洞的尽头,然后将脚步停在了那名躺在地上的伤者身旁。

“伏~”一丝亮光毫无征兆地在伤者的手上发出,但它并不稳定,因为它所供应的亮光取决于施法者的力气,所以很快它便暗了下来。

“谢天谢地……你……你没有挣脱我的束缚……”伤者显然是一名黑暗继承者,在刚一认出这家伙的身份的时候,巴恩本想撒手不管,可当他看到这家伙的身上遍布着大小各异的伤口而每一个伤口都正在往外渗着鲜血的时候,巴恩还是不忍心就这样离去。于是,他迅速跪倒在伤者的身边,一边熟练地伸出双手检查对方的伤势,一边开始法术治疗。

这名黑暗继承者并没有阻止巴恩的举动,在哽咽了半晌之后,他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些早已准备好的话语:“有些事情,我必须……得跟你……说。”

不知道是出于两者关系的特殊还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戒,巴恩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在逐渐地提升法术治疗的等级。

“必须……必须得先……请求一下你的同意……”

法术治疗的等级已经到达巴恩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但情形依旧不乐观。

他依旧选择沉默。

“不要……徒劳。”伤者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我自己……目前的情况,没……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巴恩很快就感到了不适,他知道这种不适来源于极限施法的副作用,可他并没有中断施法,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躲避双方的交谈,所以他选择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治疗上,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在沉默中无视掉对方的话语。

“原……原谅我!”留意到巴恩对自己的态度,伤者自知再这样下去也只会浪费时间,便由不着巴恩答应,将最后的力量汇聚到一个精神魔法上,然后让这个魔法在巴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侵入到他的大脑之中。

“嗷!”一阵钻心的疼痛突然从巴恩的脑部神经蔓延开来,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惨叫了一声,不过在他惨叫之后他就发现到一些让他非常吃惊的事情,首先是这种钻心的疼痛和身体内逐渐提升的不适竟然毫无征兆地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其次是他能看见另一个自己,另一个还蹲伏在黑暗继承者身旁的自己。

“这……这怎么可以?”巴恩尝试着去理解,可他根本想不到任何的答案。

“在施法的时候施法者是最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的,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的力量能控制并引导你了吧?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这是那名黑暗继承者的声音,他出乎意料地说完一句话,流畅而又完整,没有停顿也没有断续,“我很抱歉没有经由你的同意,可时间所剩不多,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怎么……”巴恩还是不能在一时间内接受眼前的情形。

“这是一个精神链接,它有一层透明的精神护膜,能够保护连接的双方可以安全地交谈。”黑暗继承者终于从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但无论巴恩有多努力地去留意他的外貌也好,他的面孔依旧神秘,依旧是一个迷。

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你所看到的自己是实体世界的你,而现在的你则是在精神世界的你,两者之间隔着一个精神护膜,所以我们能看到外界,但不能对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例如推倒真实中的你,我的意思你懂吗?“

“精神对话?”这是一个属于牧法的魔法,它能让牧法通过精神来交流和对话从而使得双方的步调和行动达成一致,巴恩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差不多,但这个精神链接具有强迫性,它会毫不犹豫地将链接双方带入施法者的精神意识中,除非拥有一定的意志否则是很难拒绝的。”黑暗继承者继续补充到,“现在,你我都处于我的精神世界中,但唯一不同的是,在实体世界中你还活着而我却已经死了。”

“这是我最后的力量,我不得不这样做,即使我们都不了解双方,我也不知道事后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继续把话说下去,“可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你的身上。”

是什么值得一个人用性命来当赌注呢?巴恩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应该知道海兰族吧?”

“一点。”巴恩眨了眨眼,“那个在600年前策划一些惊天阴谋的海底种族。”这难道是自己所期待而又感兴趣的事情?这个陌生人煞费苦心让自己进入这个该死的洞口就是为了探讨种族危机?还是交流种族历史?不,这不该如此。

“看来每一个国家的人都被蒙蔽了。”黑暗继承者叹息到,“海兰族从来没有策划过任何的阴谋,就如同我们黑暗继承者一样,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蒙蔽?”巴恩乐意听下去,直到双方的谈话不能达成共识为止。

黑暗继承者冷哼了一声:”有一些人藏在了阴霾之下,他们企图抹去600年前的真相,企图抹去我们历代以来为了调查真相和真知而付出的努力,他们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实施着危险的阴谋。“

”他们封锁了一切有关于阴谋和真相的消息,他们将罪名转移到我们的身上,然后添油加醋,直到世人都不认同不信任乃至憎恨我们为止。”

“我需要证据!”巴恩尝试去理解,但他发现自己完全处在前后矛盾的状况下,”不然的话,你要我如何去相信被世界公认为敌人的黑暗继承者?“

”你们所了解的一切有关于黑暗继承者的资料都不正确,都不属实。袭击、屠戮、烧杀、抢掠等等,这些我们都从没有做过,我无法跟你一一解释,无法给出你实实在在的证据,可你得想明白一点,你们所有关于黑暗继承者的资料和报告都是出自联军高层的手上的!“当说到这一点时,黑暗继承者表现出从没有过的愤怒,在他的眼里幕后阴谋家们的所作所为是在侮辱着背负罪名的海兰族,他们随意糟蹋海兰族的名声,因为他们知道海兰族没有机会走出来反驳,他们利用信任把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世人依然一无所知,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是掩盖真相的人策划好预谋好的一场又一场的戏,他们自导自演,他们愚弄百姓。不过看来,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效果很好。“

“他们做了些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

……他们做了些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

……他们做了些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

当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了数次(肯定不止三次)以后,巴恩想起了不久前阿方索跟他说过的话,还有在那时候阿方索展现给他的那副不甘的表情…………要知道监视和保护冉遗的只有世界之眼这个组织,他们对它做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

这两句话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却有着一层相同的意思————联军的高层和世界之眼显然都是属于高级部门,他们的确不需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任何行踪和动态,他们有这样做的权利也有这样做的理由,但是如果他们利用这一点去做一些违背良心违背组织纪律和法规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一个权力就会被滥用,而人们对他们的信任也将被利用。

最终,他们可以胡作非为,但却无人知晓。

所以退一步来说,如果这名黑暗继承者所说的没错的话,那么巴恩以及所有信任高层的人都已经被玩弄得迷迷糊糊甚至已如傀儡般被随意摆布,被随意利用了。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不妙更复杂了。当然,这还没得到证实,即使对方用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好,在巴恩的面前这依然站不住脚,他依然很清醒,他才不会为这些话语而轻易动摇自己的立场呢。

于是,他认为这或许是一场阴谋,或是一个精心策划好的陷阱,为的就是找到一些愚蠢的家伙来接替黑暗继承者没完成的任务,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可怕道路。

可是这个借口能说服自己吗?

……你觉得这种幼稚的借口能说服你自己吗……他再一次想起了阿方索跟他说过的那些话。现在,他陷入了沉默和无言之中。

“我理解你现在的迷惘。”他说,“但你拥有去找到真相并说服自己的权利。”

这是诱骗一个人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的序言吗?

“不,不,听着,!在我没有遇见你之前我的日子还是过得非常的好,这个世界依然那么美丽,天空依旧那样湛蓝,所以……对没错……所以我们就当没有见过对方好吗?我可不想被狂热的复仇观念灌满我的脑子。”巴恩拒绝了他,这很荒唐,既不现实也不美妙,“我同样也不想把自己置身于被世界各地的人民唾弃的处境之中,这实在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所以,现在让我,退出这个,所谓的,精神链接!”巴恩相信自己成功地保持了自己的理智,眼前的一切如同梦魇,都在蛊惑着自己的心灵。这个家伙在诉说着一些他所不能接受的话题,他曾给予这家伙发言的机会,但很明显对方在散播着仇恨,所以他要痛快地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原点做一个安分守己的牧法。仅此而已。

但眼前的这名黑暗继承者却不这么认为:“你那舒服的日子维持不了多久,若再不阻止背后的阴谋家,那么你的将来就会像我现在所维持着的精神世界一样,若隐若现,最终支离破碎。”话语落下的瞬间,四周的透明护膜应景地闪烁了数下,同时一些裂缝也从护膜的脆弱处开始浮现出来,像是在有意地呵责着巴恩对时间的不珍惜般一边制造着清脆的响声一边往护膜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巴恩能从这些声音中听得出,它们在嘲笑自己无知,愚笨,幼稚以及自私。不,他不是这样的,他同样也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这种评价是片面的,是错误的,他完全不认同。

他决定要拖延时间,只要等精神链接的时间到头了以及它的功能失效了,那么他就能离开这种噩梦般的烂地方,他也能很快地将这些抛之脑后。

他决定这么做了。

“还有你那来自雪山的老朋友,还有你那宣誓效忠的蒙尔雅维纳国王。”黑暗继承者补充了一句非常关键的语句。

可这非常致命。

“你偷看了我的记忆?”巴恩还在拖延着时间。

“牧法显然是神圣的,蒙尔雅维纳王国也不例外。但根据我们多次的调查,蒙尔雅维纳的国王可能和这所有的事情有着一些说不清的关联,当然我们不能完全地确定,可至少我们敢怀疑,至少我给了你一个该有的提醒。”黑暗继承者的言语逐渐地将交谈的气氛变得更为之紧张更为之神秘,就像有一层阴云正不断地从他们的头顶上压下来般,除了不自在以外巴恩感觉不到其他的负面影响,“我的名字,奎尔·艾迪斯。”

“是海兰族派往陆地调查600年前的真相的队伍领袖。”奎尔显然没有理会巴恩是否介意自己没得到允许就进入到他的记忆世界中,不过即使他介意也好,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咔……”裂缝依旧在不断地增长着,维系着一切的护膜也不时地晃动了数下。毫无疑问,时间越来越少了。

“听着,时间越来越少了,在此之后你再也不会看见我了。但我需要你的帮忙,听着……”黑暗继承者为自己错过了最佳的发言时间而感到愤怒,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得精简发言,精神世界的维持时间并不如他所愿那般稳固。

“你不该进入到我的记忆世界之中,你这个疯子。”巴恩咆哮到,“你更不能诬陷我的国王,他的神圣与尊严不容半点诋毁。”

“我并没有诋毁你的国王,那只是一个猜测。可你要想想,如果他真的有问题呢?”奎尔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有时甚至从半空中消失然后又再次出现,“我们拥有很多线索,我们找到许多蛛丝马迹,如果你真的为你的国家着想,为你的国王效忠,那么你应该背负起一切,将真相还原将幕后的阴谋家揪出来,然后向世人证明你的职责,证明你的国王的神圣!”

“而不是在这里跟我争辩!”

巴恩又一次陷入到沉默之中,他实在找不到任何能够反驳的话语了,他虽然并不支持眼前这名黑暗继承者对自己做出这样让人难以容忍的事情,但反思之下却发现这一切似乎真的存在着争议。

无风不起浪。

“嗞~咔~”护膜开始脱落,精神世界开始了崩塌,奎尔显得非常的焦急,从来没有过的焦急:“快!”

“你需要我怎么做?”巴恩暂时地选择了接受,只是暂时,如果当他发现对方所给的线索在自己的眼里是那么的无趣的时候,他会选择放弃,这是他的权利。

“谢天谢地!”黑暗继承者首领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在命运罗盘之中获得了大奖一样,高兴得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无法兑现这个大奖,“在我的斗篷暗格中找到一个吊坠,它是这个组织的首领之证,你带着它到暗夜幽魂湿地,然后用力地朝着它施展一个攻击魔法,那么它便会帮助你找到一个名叫梅斯菲尔德的人。相信我,他能给到更多更有用的线索给你,他还能帮助你解答一些疑问。”

奎尔继续补充到:“在暗格中还有一张纸条,这是我们潜入诺斯兰帝国秘库所找到的重要线索之一,它是《逆编年》其中的一页,记载了一个名叫《永恒阵法》的宝贵卷轴的被盗事件。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在秘库中有一本名叫《巴拉克拉禁术录》的禁书,它对《永恒阵法》做出了详细的解释,你必须找…………”

护膜接近完全消失的状态,而奎尔的影像和声音也突然消失了数秒,外界的声音正逐渐复原,而巴恩体内的不适也开始浮现出来,一切正逐步回复到正常的状态。

“……你……必须……”显然这一切还没完全消失,“进入秘库中,躲开那些幻象雕塑,找到这本书。”

“把你该说的话说完!快。”看着这若隐若现的护膜,巴恩也不禁为奎尔捏了一把汗。

“阴谋和危险在周围酝酿着,替我们……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海兰族是一个友好的种族……找到真相……趁一切还来得及。”声音逐渐变得无力,但巴恩能清楚地感觉到奎尔·艾迪斯的真诚,还有他那话语之中的不甘。

他在哭。为什么而哭呢?巴恩非常清楚答案。

这是奎尔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刻了,可他依旧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

“谢谢你。”那是他最后的声音。

也是他所说的最后的一句话:“谢谢你……”

“滴~”随着一滴湛蓝色的眼泪落下,这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这滴眼泪正好落在真实世界中巴恩的手臂上,虽然巴恩无法触碰到它,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泪水的冰冷以及悲哀。他的脑海中正不断地回放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想将一切都整理好以便于思维能够更好地得到运用,可是很快他便发现有一个不安的记忆正在努力地冲破精神牢笼,并不断地撕扯那已经充满裂缝的思维护膜,它显然是想扰乱巴恩的静心思考,它甚至想让巴恩的思维陷入到混乱之中————他的妻子和奎尔·艾迪斯一样都是在巴恩的身边痛苦地逝去,可巴恩并没有为妻子做上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逝去。

“不!”巴恩拼命地摇晃着脑袋,紧握的拳头不断落在干燥的泥土中,他要让这该死的回忆消失掉,他要停止掉它们对自己的折磨,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选择让自己昏睡过去。他实在是承受不了这种折磨了,这么多年来这个噩梦并未被完全消除,它只是退居到深不可测的脑海中,它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它一直在等待着像此刻这样的时机。它的破坏力十分惊人,即使每一次都能在最后得到康复,可无论如何这都需要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就足以让他生不如死了。

为了避免噩梦再次侵占自己的脑袋,巴恩迅速清空了思维并静坐在洞穴之中,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够减少疼苦的办法,待一切都过去之后他才会去考虑是否相信那名黑暗继承者的话,是否走上那条为了正义和光明的道路。而在此之前,他先得用他的好朋友岚·斯图给他的办法来治愈自己。

“你已尽力了,亲爱的。”妻子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精神之中,对于巴恩来说,那是多么的熟悉却又多么的陌生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妻子的声音了。

但巴恩并没有理会那把声音,因为他认为这是梦魇制造的假象,目的是为了让他放弃抵抗以及加深对他的伤害,所以巴恩依旧选择静坐。

可巴恩无法抗拒,他实在是太想念他的妻子了,布满皱纹的双眼此刻被晶莹的泪水湿润,阵阵酸楚由心而起:“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做不了……”

“忘记过去,巴恩,忘记这一切。”

“不要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后悔,至起码你还有选择,你还能为他做些有用的事情。”亡妻的微笑一如既往的甜美,她并没有怪责巴恩,她了解他,他需要指导。

她消失了,就如同从没出现过一样。在消失之前,她一如既往地给了巴恩一个微笑,一个带着温暖的微笑。最终,她在巴恩的精神世界中化成阵阵光芒,将巴恩脑海中的梦魇压回到深处之中。

新的回忆取代了疼痛与不适,那是巴恩加入牧法时宣誓效忠的场景,还有巴恩和岚在遥望星空的画面,还有很多很多,那都是欢乐的场面,它们所带来的能量远远超出巴恩脑海中的恐惧面,远远超出巴恩所想象的程度。

“如果你真的为你的国家着想,为你的国王效忠。”

……

“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

“将真相还原……”

奎尔·艾迪斯所说过的那些话此刻不断地在巴恩的耳边回荡着,就像是有人特意安排好表演的节目,让这酸甜苦辣的事情都逐一上台演出,一个节目落下帷幕之后另一个节目接踵而来。

他从不质疑他的祖国,从不质疑他所尊崇的国王还有牧法的神圣职责,但在今天他听到了别人的怀疑,听到了隐藏着腐败和黑暗的线索,巴恩对此不能容忍,哪怕只是一丝的扭曲。

所以。

“我可以为他做些事情。”巴恩来到了奎尔·艾迪斯的尸体旁,“对,我的确可以。”

在妻子死去的那一刻,他没有任何的选择,但这一次不一样,上天给了他两个选择,给了他一个机会。换言之,他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弥补当时的遗憾,甚至可以解决掉那个烦扰他多年的梦魇。

“600年前的真相……”

毫无疑问,他选择了那条路,那条注定属于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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