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才刚刚露出笑脸，温暖的金色洒满大地，也照亮了莫家大院。
早起的黄招娣在院里的大灶上煮好猪食，和丈夫莫建树一起抬进猪圈。从猪圈回来，看了看正对院门的那三间大屋，房门还是紧闭的，恐怕他们一个个还得好一阵子，才能起床。
正房的大屋每一间都造的十分大，足有六七十平米，一间完全能当两间甚至三间用。除了正中间老两口住的屋子多砌了一堵墙，分出一个厨房。
其他两家住的老大和老五，他们只是砌起一人高的墙再安个门槛，挂上拼起来的碎布，算做隔断，却又不能说是两间屋子，这样一来好堵老二家和老七的嘴。
跟自己个的亲兄弟都这么玩心眼，还以为自己很高明，黄招娣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做派。
转身进了猪圈外面一间稍小的砖房。其实他们还不算最糟的，起码住上了砖房。
猪圈再过去就是莫老三莫建德的屋子，莫老三正对面是莫建敏的屋子，莫建敏屋子旁边挨着的是两间泥巴房，最初是拿来对一些杂物和农具的，现在住在里面的是莫老七一家。
莫家这样的家底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大户了，可村里人都在嘀咕，那么多砖房都起了，怎么就不能给小儿子多起一间呢？莫老七一家这些年可没少赚工分哪，就算三年前人民公社解散，由社转乡了，没有公分赚了，那也是两个壮劳力呀。
当年生产队的同志们都清楚的很，不说莫老七，那干活可是一把好手，就说看上去娇娇柔柔的赵书琴，干起活来也是麻利的很。
公鸡第三次打鸣的时候，莫家厨房里，所有人终于到齐，准备开始吃早饭了。
等到饭菜全部端上桌，莫铭环视一眼，问道：“莫科和莫愁两个怎么没来，建敏，你去叫叫。”
除了看不出脸色的刘金花，满桌人面面相觑，都没出声。
刚端起碗准备开吃的莫建敏很不开心，直接的道：“喊他们干什么，爱来不来，爱吃不吃。还真把自己当小祖宗，要人请啦！”
“让你去你就去，拿来这么多话。”莫铭虎着脸说道。
莫建敏张口就想反驳，可是看见父亲的脸色真的有些不好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最多给他们留点剩饭就是了，还用得着特意去请？”
刘金花一看老伴黑得像锅底的脸色就知道不好，忙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的背，佯装斥道：
“你爸说话你照做就是了，快去！”
莫建敏看着父亲山雨欲来的阴沉脸色，心底也有些发憷，一听这话立刻不敢再多说一句，忙放下碗筷去了。
……
“妹妹，我把粥热了，你快起来吃！”
莫愁是闻着粥香饿醒的，还没等睁开眼睛，哥哥莫科脆亮带着稚气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莫愁无奈的睁开眼睛。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哪里用得着一个在她眼里真正的小孩来哄她起床真是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身体还没有好全，低烧伴着眩晕，让莫愁不得不放缓动作，慢慢的坐起。
看着哥哥端着小木碗拿着小木勺过来，昨晚的肉粥放了一夜，米粒已经融成了糊糊。这样的一碗肉粥若是在重生前，只有被倒掉的份，可是在这个贫穷的山村，却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
看着哥哥狼吞虎咽掉自己的那份，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莫愁也端起自己的这份，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
莫建敏慢吞吞的走，一边还在心里骂那两个害人精，害得自己大清早吃不上饭。走到自己屋门前，莫建敏鼻子一阵抽动，转头嗅嗅再嗅嗅…
没错，是肉香，想她莫建敏都两个多月没闻过肉腥气了，哪个王八蛋大清早的煮肉吃？
真香啊…吃不着多闻几下也是好的。莫建敏狠狠的吸了几口香气，加快脚步向泥巴屋走去。吃不到嘴的永远都是虚的，赶紧把那两崽子叫过去，自己好吃上饭才是实的。不对劲啊，怎么越走香味越浓？难道……
想到一个可能，莫建敏怒气冲天。
我说怎么没去吃饭，原来是躲在家里吃好的！还害我在这儿吃不上饭还挨骂，你们却躲着吃肉！我要你们好看！
莫建敏一脚踢开弟弟家的木头门，冲进房间，看见桌上一只空碗，里面还沾着一点肉粥的沫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抬手就掀了桌子。一阵劈里乓啷的巨响过后，桌子和碗宣告报废。
莫建敏还不解气，转头恶狠狠的找到坐在床上的莫愁。见她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怒火更涨，三步并两步冲过去。
一手指着莫愁鼻子骂道：“你这个丧门星！没良心的东西，大清早的就知道躲在屋里吃肉粥，还还得我受罪。起来！以为躺床上就能装病不干活啦！扫把星！我叫你吃肉粥！”
莫建敏并不知道昨天的事，劈手就想把木碗抢过来。
莫愁本来被气势汹汹的莫建敏下了一大跳，半天没反应过来。被莫建敏的尖利刺耳的骂声惊得回过神来，又见从厨房出来的哥哥呆呆的看着那堆成了垃圾的桌碗。来不及叫醒哥哥又见莫建敏劈手就要夺自己的碗，本能的抓住不放同她抢了起来。
只是莫愁忘了，她已经不是那个成年的莫愁了，现在的她才三岁。而且瘦得身无二两肉，小胳膊小腿更使没有多少力气，怎么抢得过壮年的莫建敏？
莫建敏一看这小东西居然敢不自量力的跟她抢东西。
哼！再长二十年也没门！
莫建敏狠狠一使劲，莫愁终究是敌不过，木碗被强抢了过去。
莫愁被莫建敏的大力带得趴在了床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床上的莫愁好半天才爬起来，快感油然而生。哼！叫你再跟我抢！
恶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肉粥，再将剩下的小半碗肉粥连同木碗狠狠掼在地上。
木碗砸在地上发出当当的沉闷响声。
“我叫你吃！我叫你抢！”
见莫愁满脸不服气的盯着自己，恨恨的目光刺得莫建敏心底一颤。即刻又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莫建敏恶向胆边生，伸出手狠狠的推了一把莫愁。
“嘭！”
莫愁抵挡不住，脑袋狠狠的磕在床头的木靠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建敏呆呆的看着莫愁的额头磕在木头上，歪着脖子，一动不动。不一会儿，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沾湿了一片…
莫建敏吓得浑身发抖，她不会杀人了吧？
“你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暴怒的断喝吓得她一个激灵。
“莫建敏！你还有没有人性！”
莫建华双目充血满眼恨意的盯着莫建敏，像是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他丢下包裹，从前门大步冲进来，一把将莫建敏挥开。
小心翼翼的扶起莫愁的脖子，又狠狠扯下一块床单紧紧的按住伤口。强忍眼泪，嘴唇颤抖,几近崩溃的说道：
“儿啊，儿啊…爸回来了，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爸爸啊…爸爸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你看看，看看呀！”
“啊！莫愁！莫建敏我今天要你抵命！”
落后几步的赵书琴看到如此情景，一向温柔如水的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尖叫着冲向瘫坐在地上的莫建敏抓挠踢打起来。
只一瞬间，莫建敏的脸上就新添了三道血印字，头发更是被抓成乱草。莫建敏也不是吃素的，一看这个平时被自己指挥得团团转的女人也敢动手，立刻反身和赵书琴扭打起来。
赵书琴一路餐风露宿，赶了大半夜的路，早就没有多少体力了，渐渐的反倒处于下风起来。
“哇啊！你还我妹妹，你还我妹妹！你这个坏人！”
此时目睹了一切，直到见到爸妈回来，眼神才恢复焦距的莫科哇的一声，将所有的委屈害怕都一股脑的哭了出来。有了主心骨的莫科，看到和妈妈扭打在一起的小姑，大叫着边哭边冲上去帮着妈妈踢打坏人。
发现莫愁还有呼吸，莫建华大松一口气，心中对这个唯一的姐姐的痛恨是更上一层楼。抬脚就狠狠的踢在莫建敏的背上。
在厨房吃饭的众人听到打闹声觉得不对劲，此时才赶到，恰好看到这一幕。
莫老太太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女儿被七儿子一家打，气得上去就给了莫建华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屋子，连原本扭打的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莫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你这个不孝子，长本事了！居然敢打你亲姐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莫建华不偏不躲的挨了这记耳光。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双眼充血，面色却平静的可怕。
“我拿你当亲娘，你拿我当过儿子吗？”
他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响起，在静谧的空间里越发显得异常清晰。莫老太太这才发现气氛不大对劲，都没有人声援她。一看，才发现莫愁躺在儿子怀里，留了满头满脸的血，面色苍白如纸，生死不知。
她这才发现，儿子的脸色几乎跟莫愁一样惨白。
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就在她又故态萌发，想拿出母亲的款来压着莫建华低头时。
莫建华却移开了目光，再也不肯正眼看她一眼。
他低下头，看向一直一直紧按着的女儿的伤口，发现已经开始结痂了，这才抱着女儿起身，叫上妻子和儿子，再不看其他人一眼。
赵书琴从地上爬起，她擦擦头脸，拢拢头发，牵起儿子，一家子朝着大夫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