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已到了七月。
这一路上,不断地有外姓的贝勒郡王来朝贺,皇上打发了厚礼之后,又将几位王爷贝勒留下来一起前行,不多日便来到了木兰围场!
这一日是七月初六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据说是个适合狩猎的好日子!
皇上拿出一柄由蒙古王爷进贡的玉如意作为最高奖励,于是,所有随行的王爷贝勒皇子阿哥都骑上了骏马,背上弓箭冲向林中,一时尘土飞扬,杀气冲天……
我瞧着那通体翠绿的玉如意,对这种以虐杀动物为荣的活动很不以为然!虽然我不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但看看皇上身旁密贵人的大肚子,很是不解——古人不是都很迷信么?既然皇上如此看重这个即将出世的老来子,为何不为他积点德,反而要制造这么多的杀孽呢?
不过,这个时空里,我看不懂想不透的事情多了去了,也就不会为此而纠结一番。
这一个多月来,许是因为密贵人身怀六甲不便伺候,皇上宣良妃侍寝的机会倒也不少!因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也能在主帐中有了立足之地,尽管我并不稀罕。
此次比赛的时间是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待那沙漏中的黄沙尽数流到下方的木桶中,所有王爷贝勒皇子阿哥都得准时回来——所获猎物的多少,决定成绩的好坏——自然,也决定了皇上对你的印象!
正值盛夏,最解暑的水果是西瓜,但万岁爷喜欢吃葡萄——于是,在总管太监顾问行的明示暗示下,我便光荣地成了那个坐在小房间里替皇上剥葡萄皮的人——虽则宫女香奴身份比我略低,但人家现在是皇上的新宠密贵人的贴身侍婢,时刻要守护在贵人身边,怎能腾出手来干这种粗活呢?
待那沙漏将要流尽,我面前已有了十碟没皮的葡萄果肉——不是因为我剥得快,而是因为万岁爷吃葡萄也很有节制,而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顾公公为此将我拉出去训话——“你这丫头怎的这般没眼色?主子不过就吃一碟葡萄,你怎么一下子剥了十碟出来?”
我无语地低头望着自己早已发红的手指甲,只得福身告罪,“奴婢知错了……”
“知错有什么用啊!那些上好的葡萄可都浪费了!”顾公公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
“那……奴婢把它们都吃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想得美!那可是新疆上贡的葡萄!”他没好气地用手中的拂尘柄戳戳我的头,我虽很恼,却不敢造次!
“哟,这是谁剥的葡萄?”帐内忽然传来太子爷的问话。
顾问行忙走进去,见太子爷拿着葡萄就往嘴里塞,媚笑着凑上去道,“回太子爷的话,这都是奴才亲手剥的……奴才可剥了整整一个上午呢!”
“干得不错!”太子爷随口一夸,顾公公忙拱手表示谦逊,还不忘抽空给了我一个充满威胁的眼神!我虽然看不上这无耻行径,但他领了功劳正好,我本就不想引人注意!
不多时,诸位王爷贝勒皇子阿哥全都回来了,将猎物纷纷摆在外间的空地上。皇上午睡醒来,在良妃和密贵人的陪同下从内室里走出来,开始清点猎物。
而顾问行,则见缝插针地捧着一碟碟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依次敬奉给诸王爷贝勒。
约摸过了一刻钟,成绩公布了——此次狩猎的冠军得主是直郡王胤禔——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皇长子!其次便是太子爷,然后便是诸王子贝勒。
吊车尾的,自然是那两个还未长成的小萝卜头——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
白天大有截获,便注定晚间是个篝火狂欢夜!
诸位王爷贝勒陪着皇上坐在篝火旁,烤肉聊天,良妃娘娘与密贵人在一旁闲聊,我便独自远远地走开……
晚风清凉,我闲坐在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光。
上弦月细细弯弯的,很是孤清,望着它,又将我心中的孤寂感深深地勾了出来……
“师父……”身后是十四低低的呼唤,我一转身,他手里拿着半边烤兔子肉向我走来,笑道,“师父想必饿了,这是徒儿孝敬师父的!”
烤肉香味飘进鼻端,唤醒了我肚里的空虚感,我问道,“你吃了么?”
“我早吃过啦!”他爽朗地说着,还特意呼气把肚子弄圆了给我看,我好笑地接过他递来的食物,开始大快朵颐!
“师父,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见我吃完,十四问道。
“看星星看月亮啊!”我微笑道。
“星星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解地问道。
我轻笑着摇摇头,道,“我对月亮的感情,你不懂!”唉!其实我自己也不懂啊!也许,是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有着想要回到现代的执念吧!
“哦……”他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交到我手中,关切地道,“师父,这是清凉化瘀膏,你快抹些吧!”
我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手……”
“你先抹上,抹好了我再告诉你!”他故作神秘地道。
“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么神秘?”我心下一暖,依言将那药膏抹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上,一时之间,手指清清凉凉的,很是受用。点点头,抬眼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其实……”十四迟疑了一会儿,方道,“是八哥让我给你的……八哥给我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千万不能告诉你是他给的……”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抬眼望着那孤清的月光,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有人关心算是件好事儿,至少不是件坏事儿,可那个人为什么是他呢?
既然当初让我恨他,又何必施些小恩小惠,让我的恨都变得不纯粹了呢?难道,这就是史书上那个‘八贤王’笼络人心的一贯作风?
无论如何,是他剥夺了我的自由,我不会忘记这一点!
十四嘴唇动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终是没有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