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城说：“怎么是胡说八道？口供！”
霍啸林说：“赵舒城，你把人打成这样，什么口供都是屈打成招！”
赵舒城怒道：“霍啸林，你什么东西，这是政府审讯犯人的地方，你怎么混进来的？”
诸葛冷冷地说：“我带他来的，怎么了？”
赵舒城怒道：“诸葛，我警告你，我赵舒城眼里揉不进沙子。如果你敢跟霍啸林勾结，我会到上峰那里去控告你！”
诸葛打断他，喝道：“告我？你要屈打成招，冤枉好人，我亲眼看见的，我还要告你呢！”诸葛指着浑身是血的白雪说：“用不用我叫人拍几张照片，送到上峰那里呀？对一个女学生下毒手，你还配是北伐的英雄？政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赵舒城双眼赤红，咬牙切齿地说：“好！我认错，我可以检讨，但这个女人不能放！”
诸葛说：“必须得放！”
赵舒城退缩着：“那就让她家人来，我正好查一查，她们家到底跟韩亲仁是什么关系！”
诸葛指着霍啸林说：“家人？来了！”霍啸林挺了挺腰杆。
赵舒城不解地说：“霍啸林？”
霍啸林赔了个笑脸，说：“啊，舒城，忘了告诉你，这是我的女人，本来这一两天就要办喜事的，可没想到你把她打成这样，耽误了大喜！”
赵舒城吼道：“你说什么？你信口雌黄！”
霍啸林转过身，背对着赵舒城，看着有些惊讶的白雪：“白雪，你常在商行门前画画，就是因为看上我了，要追求我，对吧？”霍啸林用目光示意着。白雪点头。
霍啸林又说：“有一天我喝醉了，把你睡了，承诺最近就要娶你，对吧？”
白雪迟疑着，答道：“对——”
霍啸林转过身，根本不看赵舒城，说：“请诸葛先生为我做主，让我带我的女人回家！”
赵舒城简直要疯了，咆哮着：“霍啸林！”
霍啸林用更大的声音吼道：“赵舒城！我知道，我一个又一个地娶媳妇，你却还是个孤家寡人，你嫉妒我，就一直派人跟踪我，你把她抓了，随便安个罪名就要打死她，你这是报复我！”
赵舒城气急败坏，来回走着，突然，他回身走向站在门口的警察，夺过他的长枪，拉动枪栓，霍啸林赶紧用身体挡住了白雪。
诸葛说：“好！你还要打死霍老板，明天，全国的报纸都会发消息，我看你赵舒城以后还怎么在政府里当差！”枪口无力地垂下，赵舒城如同从地狱里走了一趟。
7.霍公馆大厅日内
霍啸林抱着浑身是伤的白雪走进大厅，约翰·乔和小六一左一右地扶着。玛利亚从楼上下来，惊讶不已：“这怎么回事？她是谁？”
“不关你的事，别问这么多！”霍啸林说着抱着白雪艰难地走上楼梯，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出于职业本能，玛利亚也跟了上去。
霍啸林吩咐道：“小六，去给我请最好的大夫，让他到家里来出诊！”
小六刚刚跑了出去，玛利亚就拎着一个急救箱进来了：“她伤成这样，得先止血处理伤口，光等着大夫，得把命丢了！”
霍啸林挤出个笑脸：“我怎么忘了你是护士！”
“把她的衣服全脱下来！”玛利亚指挥道。霍啸林和约翰·乔都愣了。玛利亚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不能帮忙就全出去！”霍啸林和约翰·乔退出。玛利亚用剪刀剪开与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伤口被牵动，白雪呻吟着。
8.郭队长办公室夜内
赵舒城猛地一拍桌子，正在沙发上打盹的马霄汉吓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到！”
赵舒城恨恨地说：“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自当兵以来，我赵舒城屡受挫折，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窝囊！马霄汉，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霄汉胸有成竹，说：“先斩后奏！”
赵舒城说：“什么意思？”
“上峰早有命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霍啸林通共是铁一样的事实，您根本不用出面，我带几个兄弟去，直接把他毙了，看他诸葛能怎么的！”
“好兄弟！你过来。”马霄汉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赵舒城说：“的确，我随时可以枪毙了霍啸林，但这样我不解气！我是谁，他是谁？小时候，我便是同窗中的佼佼者，无论人品还是学问，我都这份的！”赵舒城竖起了大拇指。“可他霍啸林，亏他爹是前朝举人，从来就是个小混混！我是国民政府的官！他呢？一个流氓无赖，像你说的那样收拾他，别人会笑话我，说我恃强凌弱，我赵舒城自己心里边也会过不去！兵法有云‘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我们不着急，忍，等！”
9.霍公馆夜内
桂英起身下床，轻轻地推开白雪的房门。如当年守在赵舒城身边一样，玛利亚也守在白雪的身旁睡着了，床上的人浑身裹着纱布。桂英刚要关门离开，白雪在梦中呓语：“韩亲仁……”桂英吓了一跳，转身看着白雪。白雪仍在呓语：“韩先生你不要走，我已经为你改了姓，我要一辈子追随你！哪怕……和你一起……为了你的事业，献出生命……韩亲仁……”
桂英疑惑地一步步走近，白雪突然大声喊道：“韩亲仁……”玛利亚惊醒了，这才发现桂英也在房里。桂英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玛利亚轻轻地抚摸着白雪的头：“烧得很厉害，你能帮忙弄盆温水来吗？”桂英连忙出门。她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皱紧眉头，难以置信。
10.染坊住人房间日内
霍白氏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老五？！这个，没大肚子吧？”
霍啸林说：“没有。”
“那……怎么没带着过来一起给你奶奶我磕头啊？”
“啊……她……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跟奶奶我一样是个瘫子？”
“不，是现在站不起来，过一个月我再带她来给您老人家磕头。”
霍白氏撇撇嘴：“用不着，三天娶仨媳妇，眼里边还有我吗？磕什么头啊！”
“祖母大人在上，孙儿霍啸林……不让您省心，净让您跟着着急上火了……孙儿不孝，您老人家多包涵，给您磕头！”霍啸林磕了三个响头。
霍白氏看出了霍啸林的无奈，叹道：“你过来……”霍啸林起身凑近。“之前那俩虽然稀里糊涂，不过大概也知道是咋回事儿，这个我就不问了，糊涂点儿好，省得心烦。可是你那俩媳妇，尤其是老大，樱桃儿她小心眼，你不哄哄，哪天再寻了短见可就热闹了！”
霍啸林无奈，点点头：“……明白。”
从霍白氏房里出来，霍啸林看到翠儿端着一簸箕热腾腾的切糕从厨房里出来。
翠儿说：“老爷，饭好了，快来吃吧。”翠儿摸到桌子，将切糕摆放好。桌上已经有了粥、菜。霍啸林问道：“怎么你做饭？她呢？”
翠儿说：“姐姐说胸闷，我就让她出去走走，风凉风凉。”
“噢，你先吃，我找找她去。”
霍啸林走出院子，果然，樱桃儿正蹲在一个角落里哭着。他蹲下身，轻轻地拍着樱桃儿的肩膀。樱桃儿拧着身子，耍性子。霍啸林故作严肃地说：“你这个媳妇像样吗，老爷回来了你不做饭，跑到这里躲清闲……”
樱桃儿肩膀抽动着：“就是，后进门的两个早都大了肚子，我这个正室嫁给老爷快一年了，还……可不像样嘛，我太不像样了！老爷还嫌不够，听说昨天又带回来一个小的，还是个女学生……这回好了，老爷更没有空搭理我了，干脆把我休了吧！”樱桃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从小挺机灵的丫头，怎么越大越傻啊？今晚让翠儿陪奶奶去睡……”樱桃儿止住哭，转过身，不解地看着霍啸林。“听不明白呀？有些日子没近女色了，晚上好好陪你家老爷！”樱桃儿眨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霍啸林笑了：“先陪你家老爷吃饭！”霍啸林说着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稀里糊涂的樱桃儿连忙拭着泪，羞涩地低着头，任他拉着。
11.一个月后霍公馆白雪房间日内
桂英推开门，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大姐来了？坐。”白雪说着就要起身招呼桂英，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桂英按着她，说：“大妹子你可别动，我就是闲着没事，来看看你。”
白雪说：“听玛利亚说，你是霍啸林的……”
“老四！”桂英说，白雪笑了。“你笑什么？你不是老五吗？哎，对了，以后你可别管我叫大姐，叫四姐！”
白雪说：“我才不是谁的老五呢，我是假的！”
桂英说：“假的？”
12.啸林商行日内
“南昌暴动之匪被围追堵截，与李济深将军的第八路军激战瑞金、会昌！”报童唱喊着时事新闻，汉口的街头显得躁动不安。汽车驶来，霍啸林跳下车，走进了商行。
霍啸林走进办公室，发现韩亲仁正在办公室等他，不由得有些紧张。没有久别的寒暄，也没有惯常的客套，韩亲仁说：“霍老板，你肯定知道，汪精卫叛变了革命，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七·一五’惨案！他号称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许多共产党人和更多的普通老百姓惨遭杀害！在中华大地上，革命形势变得更加残酷，我们的党在南昌打响了第一枪，成立了自己的队伍！”
霍啸林说：“这个我也知道，两万多人，现在还剩下多少？听说不到一万了。”
“是，每一天都有战友牺牲，也有……革命意志不够坚定的人离开。可是我相信，随着民众越来越了解我们的党，我们的队伍一定会壮大起来！”
霍啸林说：“不是已经被围住了吗？还壮大？很快就被全歼了吧？”
韩亲仁说：“我对我们的党和我们的队伍无比自信！胜利，只会属于我们！”
霍啸林笑了：“你曾经夸我说我有一颗勇敢的心，后来你也说过，我们俩一样，都有颗勇敢的心。现在我才明白，我就是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比别人胆大一点儿，你，完全是个疯子！”
韩亲仁也笑了：“是啊，当不被人理解的时候，经常会被误认为是疯子，我已经习惯了。霍老板，请一定要帮助我，有很多战友负了伤，药品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
“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霍啸林说。
韩亲仁愣了一下：“霍啸林先生，我自认我了解你，你和很多人不一样，你不可能对生命如此冷漠！”韩亲仁紧紧地盯着霍啸林：“你的内心和我一样是火热的！”霍啸林回避着韩亲仁的眼光。韩亲仁说：“你不是也流过血受过伤吗，如果得不到医治，你可能早就丢了性命不是吗？虽然我们的出身经历不同，也许稍加改变，你，就会成为我的战友！你应该这么想，那些等着药品救治的，就是你自己！”
霍啸林说：“你确实像教书先生，不过，你不是教画画儿的吗，怎么大道理讲得这么好？”
“不是我讲得好，是因为真理最贴近人的心灵。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那些战友，没有一个是为了自己在战斗！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装的都是民族的未来，国家的未来！”
霍啸林思忖着：“药品很难搞，不是搞不到，不过……”
“我就知道，霍老板，不，啸林兄，你一定肯帮我！”韩亲仁信心十足地说。
“少套近乎，我还没说完呢。怎么说呢，除了药，还有几个人得带走……”
“人？几个？谁？”
霍啸林说：“是这样，你老婆不笨，说谎的本事也……很了得。”
“你说什么？”
“她没死。”
韩亲仁腾地站了起来：“你说桂英……”
“对！桂英，她现在成了我老婆。”韩亲仁皱起眉头。霍啸林说：“迫不得已，当了一个多月我老婆了。一个人吃仨人的饭，孩子六个月了，昨天刚请郎中给号过脉。
郎中说孩子长得很好，应该是个大胖小子！”
韩亲仁激动得热泪盈眶：“还活着？桂英、孩子，都活着？”韩亲仁猛地起身，退后三步单膝跪倒，抱拳相谢：“啸林兄，如此大恩，请受韩亲仁一拜！”说着，他将双拳送过头顶，低头代替叩首。
“行了，你这一拜我受了，起来吧。”韩亲仁起身。霍啸林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们娘俩？”
韩亲仁为难了，说：“我……我现在去看他们，岂不是……”
霍啸林说：“也是，不急，你走的时候把他们带走就行。”
韩亲仁陷入了沉思：“噢，你刚才说几个人，什么意思？”
“你老婆一个，孩子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那个学生。”
“白雪？”
霍啸林点点头：“人家叫韩白雪，为了你都改了姓了，你不得把她带走？迫不得已，她现在名义上也是我老婆……”
韩亲仁叹了一口气：“可我现在——”
霍啸林说：“说什么都没用，把她们尽快带走！”
“不，我……一个都不能带走。”韩亲仁说，“其实你可以对她们讲，你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我在战场上牺牲了。”
“你混蛋！”
“真的，做你霍啸林的四姨太、五姨太，比在我身边安全多了！”
霍啸林急了：“你拿我霍啸林当什么人了？我那是骗赵舒城的，假的！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在心里早就拿你当朋友了。朋友妻不可欺，我懂！你以为我……”
韩亲仁打断他，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所以我才放心她们在你身边。”
“可那是你的老婆、孩子，你的小情人，放我身边算什么？”
韩亲仁说：“首先，对我的老婆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是活着！我离开汉口会直接回到前线，冲锋号一响，我就得冲上去！你听说过战士带着老婆、孩子打仗的吗？
如果敌人知道她们是我的老婆孩子，那她们还活得了吗？第二，白雪，她姓白不姓韩，她是我的学生，不是什么小情人！在爱情上，我对桂英绝对忠诚，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小情人！”
“可是……你不把她们带走，我……难不成这两个女人我就得带一辈子？”
“如果形势不发生改变，只能如此。”
“我真是欠你的！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
三十三
1.霍公馆二楼玛利亚房间日内
霍啸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白雪非要离开。”
玛利亚说：“不知道啊，我一上午都和她在一起，她没说要走啊。”
霍啸林说：“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
“我去看看她。”玛利亚说着出了门。
霍啸林预感到什么，走进桂英的房间，盯着她：“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桂英说：“什么意思？哪句？”
“你去看过白雪？”
桂英有些怯，说：“啊……同在一个屋檐下住着……”
霍啸林打断她：“她说什么了？”
“你说不让我跟她太亲近，不要和她说话，你说是为了我和孩子着想……”桂英摇了摇头，“你是为韩亲仁着想吧？”
“我没跟你说过不让你提这个名字吗！”
桂英不敢看霍啸林：“我男人我凭什么不能提？你跟韩亲仁可真是好朋友，不光救他媳妇，连他外边的女人你也救！”
“你……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桂英说：“我就把我跟我孩子他爹的事讲给她听了听。”
霍啸林说：“因为韩亲仁，她险些被打死，你现在却逼她走，你狠心吗？”
“她想抢走我男人，她不狠心？”
“好吧，那我让她走，你就不怕她去说你是韩亲仁的老婆？”桂英一愣。霍啸林说：
“你们女人狠起心来，什么都肯做！”
“别别，我……我肚子里的孩子……”
“就是啊，孩子就要生了，你还有闲心争风吃醋，我要是韩亲仁，我就休了你！”
“我……我错了。霍啸林，你可千万别告诉孩子他爹！”
霍啸林一本正经，板着脸说：“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轰到大街上去！”
2.霍公馆二楼某房间日内
白雪决然地说：“我必须马上走，我没脸再见韩夫人！”
霍啸林说：“还记得我怎么把你带回来的吗？你走了，我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你能把我救回来，就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让我走吧，求你了！”
霍啸林想起韩亲仁的话来，蹲下身，沉痛地说：“白雪，你听我说，你不能走，我得到确切的消息，韩亲仁……在战场上牺牲了……”
“韩先生？！韩先生？！”白雪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在，桂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韩亲仁留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桂英就快生了，我不能让她知道韩亲仁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慕过韩亲仁，你就应该留下来照顾桂英。”白雪点点头。霍啸林又说：“但是有一点，你绝对不能让她知道韩亲仁的事情，明白吗？”
白雪点点头，悲伤中更有坚强：“明白。”
“那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
白雪说：“放心，霍老板，我会……我会对她像亲姐姐一样。”
3.霍公馆客厅日内
霍啸林从白雪房里出来，有些得意。玛利亚瞥了他一眼，说：“今天怎么这么得意？”
霍啸林自嘲道：“我突然发现我学会了怎么对付女人，只可惜没一个是我自己的。”
玛利亚说：“霍啸林，你让我刮目相看。”
霍啸林皱了皱眉头：“女人在一起是非多，让她们管住自己的嘴，没一个听话的。”
玛利亚笑了，她看着霍啸林的目光变得很温柔：“我之前错怪你了，你知道吗，婚礼那天，我准备了一把枪，你想当色狼的话，我就……”
霍啸林笑道：“幸好我没有，不过，牡丹花下死了也值。”
“去你的！我想说我就自杀。”玛利亚难得有了些笑容。
“那不还是要我的命？我早跟你说过，如果你再寻死，我就死在你前面。”
“我怎么早没发现你是这么好的人？”玛利亚的目光有些异样，说不清，道不明，让霍啸林有些尴尬。他赶忙喝着咖啡，掩饰着。
4.赵舒城办公室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