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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介银(2)

介银在变态情绪中爱恋和满足,也渐渐地衰弱下去。村民们不断地议论,猜想着这种奇怪的恼人的病因,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黛帕出于可怜和同情,悄悄找了一回白瞎子,说明情形,白瞎子告诉她,介银为洞神所爱,而她自己也抗拒不了神的诱惑,“落洞”了。

“人一旦坠入神的情网,便是坠如了无边际的深渊黑洞。”白瞎子念叨说。

黛帕向白瞎子寻求解作的方法,虽然这时候白瞎子为着白神兵组建神兵队的事忙得不亦乐乎,仍登门相助。这次他带来的是一头大红公鸡,只见他咬破鸡冠,将血滴到介银房屋的每一处角落,在介银的额上点上几点,然后吩咐其他人到屋外不停烧纸。

起初介银还不断地撕抓吼闹,烟雾升腾到天空,她也慢慢的安静下来,直至睡去。过了一段时间,介银的病得到了控制。其实,她不过是受了过度的刺激和打击,引起暂时性的神经紊乱和错觉,并没什么大碍,只要得到调理,自然就恢复了。

介银感觉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对于梦醒来时的情景,她也发了一会呆,有一丝的羞赧歉疚。不过她开始蔑视那张死亡通知书,并有些一改常态,经常到镇筸城去,除了兜售自己的锉花,有时会带回去一根针,或一支绣花线。

她看到了满城飘飞的白幡。人们在有阵亡将士的人家燃起了长明灯,隔着不远又摆放一盏,一直拉长到沱江边,似乎照亮将士回家的路。沱江河古老清冽,青光粼粼,这条发源于西北苗寨的莽莽丛林,汇集着高山绝涧中万股细流的河,一如镇筸城人的生命之流,铮铮淙淙,坦然而纯粹。但此时,水势浩荡,涛声阵阵,它冲过前进道路上的一排排老栎树,带着悲愤的忧伤向东流去。

介银也在沱江边点燃了一盏,借着亮光,她潜意识里希望再一次看清楚丈夫乃贵的脸。但是,她的眼前却老是奇怪地晃动一团漂浮的乌云。

之后,她来到了匡府大宅,她想退还夫人莫歌曾送给她的那枚玉搬,并质问为什么要骗她。

此时匡府庭院冷冷清清,莫歌已离开家里很久了,匡嘠沃金一直沉浸在没有丈夫的爱巢里,除了叨叨絮絮的匡家祖母,便是几个面无表情的佣人。介银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伸着头往院墙里看了看,又很快将头缩了回来。

那一天,万里晴空,碧蓝洁净,但太阳像失血的伤兵一样没有血气,远处山上的榕树,近处那些高高低低有着无数厚重城门的房屋,全染上一层忧郁的黄,闪着暗淡的光。莫歌不断傍着那些城门走。城门由北向东向南向西依次排列,大概有七八个,但大都城门紧闭,城墙高大坚固,威逼森严。这个军事要塞让莫歌走到了路的尽头,她抬起头来,感到自己的流浪之旅就此结束了。

祖母菊在已经老态龙钟,莫歌离家之后,她也开始像一条冬眠的蛇,恢恢地整日躺在床上不断地掉着一绺一绺的花白头发,更可怕的身上也开始脱落一层层屑状的壳。下人们都认为老太太一定得了一种什么样的病,想请一些药师来医治,但老太太坚持说自己不过如根枯朽的老树,身体的蜕皮裂变是自然规律,等到春天又会现出嫩芽绿荫的生机。

有一天,落了许久的秋雨突然停了下来,大地让太阳的气息笼罩,像要复苏一般渐渐地温暖。祖母听到风呼呼地从屋项上刮过,那感觉就是一群军队不断地呼啸而过。

她猛然从床上坐立起身,睁着一对发青的眼圈说:“匡嘎恩其回来了,我孙儿回来了!”

匡嘎沃金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认为她是胡涂了,就说:“那是风吹,风在吹晴了。”

老太太坚持己见:“我听到了他们脚步的声音。”

匡嘎沃金说:“风是最会骗人的脚板,它把地都踩干了。”

“不是风吹那么简单。”老人吩咐下人给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说她要起来看看。

大家七手八脚地翻找,柜子里的衣服很多,但老太太是个讲究的人,一套即舒适暖和又好看得体的衣服更会让她容光焕发。这时,听见管家进来通报,说夫人莫歌回来了。

莫歌一走将近半年,这期间似乎没有一个人不想念她,不盼望她回来,以前,因为有她的存在,匡府才显得更温润和充实,也更像个家。她刚走的那阵,他们每天都要谈及她,她的令人惊羡的美、善良和端庄总令匡府大院有一种神秘的魅力,她的离家出去实在令匡府阴晦暗淡,冷气啾啾。过了几个月之后,人们都说她会死在寻找匡嘎恩其的路上。匡家老太还特地找巫婆给莫歌算了一卦,巫婆说这个女人虽然凶多吉少,但她不属于红颜簿命那一类,从翻动的冥纸上看,莫歌生命气息强硬地延续到近百年之后;匡家老太太认为那个算卦的人在说胡话。但不管怎样,还是愿心愿意地送给了巫婆十纹银元。但巫婆没有拿那么多。巫婆说她不肯拿那么多是因为她确实算准了而却没有人肯相信。

莫歌跨进门来,大家都吃了一惊。一路的山高水长,劳累奔波,莫歌非常的消瘦,头发长过脚弯,衣褶破烂,如果不是她内在的修养气质支撑她,凸显着她的病态之美,她差不多和路边的乞丐一样,但她的病却渐渐好了。她跟每个人都点头招呼,所过处依然留着远方异样的味道和风尘仆仆的气息。

她很想回房间换洗梳理一下再出来见过祖母,但匡老太太等不及了,大鸟一般地扑了出来,抱住了莫歌:“我的崽啊,你回来了,想死我了!”

莫歌没有说话,眼泪一颗颗滴落下来。

祖母用手去捏了捏莫歌的肩膀,又用鼻子嗅了嗅,说:“是你吧,我的儿,我不是做梦吧?”

“是我回来了,婆,让您担心了,”莫歌说。

祖母说:“你走了有一年了吧,还是两年?我做梦都梦见你不会回来了。”

莫歌说:“我走了半年,祖母,请愿谅我的不孝,你身体可好?

祖母说:“我老了。”

莫歌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祖母比任何人都坚强,她似乎也没有理由再伤感,这之前她认为老太太早就跨掉了,看来自己低估了老人的承受能量。她从心底里更加敬重她,佩服她。她吩咐下人拿把梳来,她想像以往那样好好地替老人梳理一下头发。

就在这时,匡家收到了一封用牛皮纸包裹得很缜密的信。

是由信使送来的,那个信使看起来一副本分老实的样子,将信交给莫歌的时候,把脊背驮成了弯犁,卑躬屈节的样子,说:“实在对不起夫人,信已经寄出很久了,因为战乱,我们驿站也是举步艰难,辗转千里,有时信到一个地方一搁就是十天半月,所以这封信来得太迟了。”

莫歌接过信使递来的信时,一眼就看出了丈夫匡嘎恩其的笔迹,这使得她的心开始猛烈地狂跳起来,好像一下走过了自己较为晕乱的世界。看着信使嘴唇在嗫动,却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毫不失态地将信使送到门口。信使在走出大门时还在不停说:

“请你们原谅,不要责怪我,下次我们会多尽职些……”

莫歌仍然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将那封信越来越紧地按捺在胸口,急急地来到老太太的面前。

“婆,婆,匡嘎恩其来信了,他来信了!”

“是吗,是我孙儿来的信?你确定吗?”

“是的,祖母,是匡嘎恩其的笔迹。”莫歌确定地说。她的两只胳膊仍紧紧地将信压在胸前,浑身都像飘着的树叶一样在颤栗,她一直盼望着丈夫的消息,现在她终于能触摸到亲人的气味,听到亲人的心跳了。

“那个犟骡子,还以为他不要祖母了。那么快打开吧,看看他写的什么。”

祖母有些着急地激动起来。

无论如何掩饰,莫歌的狂喜已露于言表,她站在那儿翻开信笺,眼角上的那颗泪也像太阳的光斑一样在颤动。

“他都说了些什么?”老人又小心地问。

“祖母,”莫歌喊了一声,声音透着一丝哽咽。

“念吧,他不会说忘了我们吧,快念!”

“没有,祖母,他说自己又一次听候调遣,到贵州的前线去了。”莫歌说,“他还说匡嘎家族从一开始就不断为筸军的桂冠增加新的荣誉,他珍惜这种荣誉,渴望再一次建功立业……”

“这个鬼精,就知道捡我喜欢听的,不愧是我们匡家的种!”老太太眯了一下眼睛,突然拍手欢呼起来。

莫歌最后告诉她,匡嘎恩其说自己不久就会回家,给她做寿庆典。

“这个鬼儿,他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是一纸生死约定,祖母!”莫歌果断地说。

祖母似乎相信了这一点,眼睛闪动着一丝光泽。

莫歌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才开始平静下来,把信笺再次展开,一字一句地默读于心。在熟悉的气息中,在她一路劳顿的虚弱里,她的泪慢慢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落,氤氲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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