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源和小樱的时候夏易山才发现小樱不仅仅是疲惫，而是已经非常虚弱了，她靠在源的怀里，蜷成一团，瘦弱得让人心疼。
夏易山有些发怒。理论上来说，这俩孩子是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他们有着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源这种人小鬼大的家伙他管不了，但是小樱这么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就不一样了，那在夏易山的眼里就跟自己闺女差不多。
现在闺女成了这样，换谁谁不得发飙。
不过还没等他发飙，有人已经先他一步了，文欣眉头皱成一团，又怕吵到小樱，压着声音道：“你带着她干什么去了，怎么成这样了！”
源摇摇头，抱紧了怀里的身子，先上了车，即便是在车上，他也没有把小樱放下，而是调整了下姿势让小樱在他的怀里躺的更舒服一些。
“安倍家族的神社并不仅仅是一个象征，它其实真的有着一些神秘力量的。”
过了很久，源才开口。
一开口就把夏易山吓了一跳，这种家族秘辛为什么要拿出来满大街吆喝啊？尼玛虽然我给你们家打工了这么多年，但是这不代表着我就对你家感兴趣好么？
但是源并不给他阻止的机会。
他接着说道：“安倍家族的祖先，安倍晴明是真实存在的，他甚至可能还活着，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妖怪！”夏易山下意识道。
“当然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源又接着说道，“安倍晴明所精通的阴阳术是真实存在的，他留下了一些晦涩难懂的笔记，安倍家族传承了这么多年，也只出过几个人能掌握一些皮毛，至于像安倍木心那样的，不过只是学会了一些最基本的能量控制方法而已，真正的阴阳术，是一种电磁波的控制，能量的传递。”
夏易山愣了，电磁波的控制——能量的传递——这不是——
源露出一丝笑容：“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能力。安倍晴明的阴阳术根本就不是给人类学的，而是给我们学的。”
夏易山觉得浑身的白毛汗都出来了：“那安倍晴明他岂不是和你们一样？”
源点点头：“所以我怀疑他还活着。”
夏易山了然，源和小樱，甚至樱木纯子，他们的细胞是不会出现衰老的，人类之所以会老去死去，是因为人类的细胞在新陈代谢的过程中，细胞的复制并不是那么完美，端粒体的消耗，基因组的复制错误，都会引起机体的衰老，当那些消耗和错误累积到一定程度，人类就会老死。
但是源他们不会，他们的细胞复制是可控且完美的，不会出现任何的错误，整个躯体精密得如同最完美的机械，所以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永远不老不死。
“那为什么安倍家族的后代并不具有这样的能力？”夏易山还在沉思，提出问题的是文欣。
源沉默了片刻：“我猜，安倍晴明也是被人改造出来的。”
三人都沉默了。
这绝对是一个惊人的发现，源从家族的文献中找到蛛丝马迹，判断出这一点，那么由此推断，历史上那些神乎其神的超能力者，是不是也同样是他们的同类呢？
如果、如果他们胆子再大一点，想得更远一点，西方的耶稣、东方伏羲女娲、印度的湿婆梵天、希腊的宙斯……几乎每一个文明之初，都会有着这样一些神灵，或者说，拥有超能力的人。
他们会不会，全部都是被制造出来的？
如果是，那么冥冥之中操纵着这一切的，又是谁？
人类的历史难道真的是被人刻意造出来的吗？
“夏易山，你告诉我，你用来改造我们的外源基因，到底来自哪里？”源忽然问道。
这是他的生命起源，他一直有意逃避，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征兆让他开始无法逃避，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夏易山沉默不语，再闯过一个红灯后，才如梦初醒地急急打方向盘，向公寓方向拐去。
“等有机会，我带你们回中国。”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其实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很多，因为他用的是“回”，而不是“去”，这意味着他们生命的来源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中国，这当然不可能说安倍松明或者樱木纯子是中国人，而是说，他身体里用作基因改造的外源基因，来自于中国。
“你还没说你们干什么去了？”夏易山长吸一口气，决定换个话题。
源看着小樱，伸手帮她把一缕头发理顺：“小樱的控制能力比我强，通过学习安倍晴明留下来的阴阳术，她现在可以直接控制人类的思维，这一次迦南的事件是我执意要这么做的，但是仅仅凭借安倍家族的财力和人力，很多事是做不到的，所以我就带着小樱去了。”
“你是说那些站出来支持迦南的人是——”夏易山愣住了，他没想到那些在镜头前声情并茂的迦南支持者们其实是被小樱控制了的。
“也不全是，先是家族花钱打点，但是这毕竟有风险，所以我们只是额外地做了一些保险工作，保证事情万无一失。但是工作量有些大，小樱她毕竟还是太小了，她需要好好修养几个月才行。”
到了公寓，源小心翼翼地把小樱抱到床上安置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晚安。”
关好房门出来却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文欣没好气地端着一大锅鸡汤出来放在他面前：“中午吃剩下的。”
夏易山笑笑，对于文欣的口是心非有些不忿，明明就是她下午一回来就煲上了给他晚上回来吃的，现在见小怪物们来了就没他的份儿了，唉，在吃的问题上，小孩子总是很占优势的。
哪怕这个小孩子半小时前才把文欣狠狠得罪了一把。
“让他安心吃吧，两个孩子满世界乱跑，也不怕被人拐了，真是的。你送我回学校。”
文欣一边穿外套一边数落源，源大口喝着滚烫的鸡汤，听着文欣的唠叨，他觉得心里和胃里都暖暖的。
这是作为小怪物所感受不到的一种温暖，他觉得自己在文欣面前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容易满足，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蠢。
不过虽然蠢，他还是很迷恋这种感觉啊！就像迷恋面前这碗普普通通却美味得让人停不下来的鸡汤一样。
深夜的东京街头很美好，干净、安静。
公寓离学校宿舍并不远，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就这月光散着步，感受着初夏的风涌进单薄的衣衫里，带来柔和的凉意。
“说起来，你好像刚刚和我表白了呢！”文欣忽然开口道，却不是中文，而是日语，带着一点娇俏的日式后缀，听起来像个刚刚恋爱的国中小女生。
夏易山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然后很快发现那不是月亮，是路灯，月亮在更远的地方。
“啊……好像可能大概也许是的呢！”他含含糊糊地学着她的方式回答。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吃烛光晚餐？”夏易山承认，他肚子是有点饿……
文欣怒了，一把抓他的手，恶狠狠道：“你从来没认真牵过我的手！现在，牵着我，送我到楼下！再给我一个晚安吻！”
“哈依——”
夏易山眼睛瞪得老大，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好像和想象中不是很一样嘛……
不过，好像也不错，文欣的手软软小小的，中指上有一点硬硬的茧子，那是她拿笔的姿势跟别人不太一样导致的，总的来说，这是一双凉凉的牵着很舒服的手。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把全世界的人类都改造了，那，人们还会谈恋爱，还会牵着走一起在月光下散步吗？”文欣低着头，走得很慢。
“我不知道。”夏易山摇了摇头，还是老实道。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人类这样脆弱，又这样坚强的物种，其实也挺好的，不一定非要改变的。”文欣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路灯下，有淡淡的薄雾弥漫。
“你觉得我的选择错了？”
“不，我们的选择没有错。”文欣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没错，这是他们多年前共同的选择。
“这是一种必然，你我只是契机，不是根源。”文欣一字一句，像说着某种箴言，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神圣。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夏易山有些不确定问道。
文欣摇摇头：“还不到时候，不过——我感觉，快了。”
“其实——”
文欣忽然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扭头笑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啊！你看源，他是个小怪物，可还是像普通小孩子一样贪吃，一样对妹妹关怀备至。这就说明，这是一种正方向的进化道路，不是一种倒退式的进化，所以也许咱们可以不用那么担心。”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希望和快乐，夏易山想，文欣在这条充满迷雾的道路上肯定不止看到了希望和快乐，但是正如她所说的，这依然是一种正方向的进化，这值得他们继续前进。
夏易山忽然低下头，狠狠吻在文欣粉色的唇瓣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