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下来，宫灯一盏连着一盏燃起光芒，交相辉映绚烂耀眼。宫乐从清脆的编钟响声开始，西陵王携继后高坐在九龙阶之上，两侧分别坐着几位受宠的妃子，珠帘垂地，微风浮动下珠子互相碰撞叮铃作响。玉阶之下按着位份左侧依次为太子，二皇子慕云清以及数个常年不见的王爷，多数已经成亲之后入驻封地建府了，除了中秋和年节一般不会回来。右侧为首的是四公主慕云蓉，也是唯一一个出嫁之后仍被邀请回来参加家宴的公主，其下坐着的便是八公主，十公主等一干未曾出嫁的皇室女子。
悠然作为九王妃，按着品阶位子是排在四公主之后的，只是被赋予献舞的任务，早些时候就已经进了内殿准备了。
夜梓焰也跟着换了一身繁琐的宫女装扮，望着自家主子被这么折腾了一个时辰，心里实在不忍，“嬷嬷，头上戴那么重的首饰，还能跳的动吗？要不少戴几样？”
“你这丫头懂什么，这是礼仪需要，不懂就别添乱。”
夜梓焰的话并没有什么用，悠然一头青丝梳成剪刀髻，两鬓插着紫金垂苏，只要脑袋有些许的动作，那些流苏链子堪堪擦耳而过。发髻之上火红色的镶金珠花参差装点着，眉心处的紫金链子一直连着发髻根部，在此处收进长而及腰的同色缎带里，只是这发带还被梳头宫女们绑出一个繁琐的花式。火红色的广袖舞裙恰到好处的露出她纤瘦的锁骨，脖颈处还缀着一圈雕花的牡丹项链，眉眼上火红色的眼影让她的眼睛看上去狭长而妖艳，宛若勾心夺魄的狐妖。
慕云逸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少女，还是他带回来的人吗？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他险些认不出来了。虽然这他不是第一次瞧见段悠然穿红色，但此时她的那双眼睛更能让人为之一怔。
“来人，取面纱来。”他负手靠近段悠然，细细将她打量了一边，将她肩头即将滑落的衣服拉紧了些，又捋了捋她腰间环佩流苏，似乎这样才满意了一些，“把这个戴上。”从下人手里接过轻薄的红色面纱，面纱的针脚细腻，边角处缀着一排绿豆大小的珍珠，他就这样用着生疏的手法小心仔细的为她遮住这魅惑的容颜。
“为什么？”悠然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抬头不解的望向慕云逸。后者蹙眉叹了口气，尴尬的轻咳了两句，只道：“这是规矩。”
身后一群奴才顿时倒吸了口凉气，瞬间将这新订的规矩记下来，免得不小心说漏嘴，就丢了命。
秋风微凉，吹散闭月的几朵白云，莹白的月光倾洒下来，暗淡了院的宫灯。掌事太监奸细的嗓子传旨宣召献舞的九王妃，典雅的古筝乐缓缓响起，如潺潺细水般清冽婉转，悠扬深远。
慕云东望着快步走过来落座的慕云逸，有些许担忧道：“准备的怎么样，不要一会出什么岔子，那一群看好戏的可都等着呢。”
九王妃虽然是东盛的公主，但这一年多来的传闻早已经让这些王公贵族知道那扫把星的赫赫威名，也不禁联系到这段日子以来慕云逸的受伤失势，也就越发坐实了段悠然灾星之名。
“哼。”他冷哼了一声，搞得好像他很愿意让悠然献舞一般，若不是规矩使然，他们才没资格看她跳舞。慕云逸白了身边杞人忧天的他一眼，“等着看吧。”
一闪而逝的身影，在座的人除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几乎没人注意到夜梓焰漂亮的轻功身法，她缓缓的让段悠然从天而降，伴随着微风拂来的桂花香，那艳丽的火红色瞬间让全场屏住气息。褶裙在空中旋转着，落地之时铺出红日般的圆形，娇小的身躯暂停了停，随后缓缓张开双臂，水蛇般的腰肢微微弯折出一个弧度，旋身之时广袖用巧丽甩出，在半空中划出两个红色的半圆，舞这才开始。
交错挥舞的广袖趁着长裙的旋转，悠然娇小的身姿在众多舞姬之中尤为突出，红袖落下，惊现一张半遮半掩的脸，眉眼微微眨了一下天然有种勾魂夺魄的媚态，红妆之下难掩姿色。
许是慕云逸先前护得太深，王公大臣几乎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九王妃。饶是那些见过她的皇子公主们，也因为从未见过她这般打扮，一时之间全都愣在当场。慕云恒端起的酒杯一直停在半空中，黑亮的眼眸中现实随意、再是惊喜、最后竟有些一丝妒忌，他转头望向理他不远处的慕云逸，对于这样惊艳四座的舞，他似乎不甚在意，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一曲舞罢，西陵王率先鼓起掌来，底下人不论是真心还是附和，几乎没人不参与其中。悠然轻轻喘着气，跳了许久有些气息不稳，正打算离开舞台，却被人拦了下来。
慕云逸有些无奈的走了上去，“请父王恕罪，内子年纪尚幼，宫规尚未完全熟悉，这才急着退下去。”
“不知者不罪。”西陵王笑着捋了捋胡子，“今个这舞跳得着实不错，来人啊，赏！”
“是。”掌事太监急忙应承下来。
“既然九王妃甚得陛下欢喜，今后恐怕得少不得来宫中走动。年幼并非是不知礼数的借口。”继后朝着西陵王福了福身子，年近四十的岁数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若不是这一身庄重的扮相。看上去恐怕还要年轻几岁。只见她微微启口，“陛下，不若将九王妃交给臣妾教导，臣妾必定会让她尽快熟悉一切宫规的。”
“这……”慕云逸不禁有些担忧。
“母后，这事您可不能跟我争。”慕云蓉忽然从座位上起来，水色长裙在微风中展开。挽起的发髻上端庄的蝴蝶金钗轻扑翅膀，褪去了她少妇的庄重，更添了些许的俏皮。琥珀色的眸子光彩熠熠的望着九龙阶上的王后，“早些时候九弟就将九弟妹托给我教导了，母后可不能因为喜欢她就和儿臣抢啊。”
“如此看来倒是本宫多事了！”王后冷眼瞥了一下跪着的慕云逸夫妇，“那便将她交于你了。”
“她能教什么，自己都没规矩惯了，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西陵王宠溺的笑了笑，转头望了望王后才看向慕云蓉，无奈道：“那便托给蓉儿吧，可别教坏了她，到时候小九不会放过你，父王也不会偏帮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