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着去西山别宫休养的日子总是那样恬淡而美好,除了偶尔浮上眼前的一些梦境。段悠然也不敢确定,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六姐姐是否真的守在自己身旁,虽然梦境那般真实。
赵青梅收拾了一些细软,但听说别宫那边什么东西都有,便又降日常用品又放了回去。抬头望了望埋头书中却半晌不翻页的悠然,不由提醒道:“悠然啊,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这么多书呢,哪里能这么快看完!”
“奶娘,魂魄分离,魂不附身,魄不离体,这可能吗?”悠然仿佛是自己下意识的呢喃,又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期待从奶娘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赵青梅心中大惊,这些书都被她藏在箱子最底下,她是什么时候翻出来的,而且又如何会这样痴迷?沉默了许久,她有些局促的回道:“老奴哪里懂这些啊!”
“那我去问问云逸!”她的嘴角咧开一个笑容,虽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但也比以前面如表情的模样好多了。
慕云逸正在院子里考察十三皇子的武功进展,自从他跟着西陵王来过一趟九王府,确定慕云逸会去别宫休养。得了空便往这儿跑,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去,别宫的冬景是西陵一绝,他长这么大就去过一次,现在陛下又将别宫赐给了慕云逸,以后更是没有机会了,他又怎么放弃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呢。
悠然瞥了外面一眼,慕云逸裹着毯子悠闲自得的躺着,手里是一条软鞭,鞭长可及处,慕云恒正在演练一套剑法。这是慕云逸练过的剑法,那时候悠然只觉得这根本不像是武功,动作行云流水、顺畅无比,出剑缓慢却能以慢制快、让对方措手不及,远远望过去像是轻柔中带着一些刚劲的舞。但是如今瞧着慕云恒练,总觉得哪里欠缺了,许是动作不够流畅,转身和刺剑的动作有时根本连接不起来。
慕云逸只是适时地抽过去一鞭子,然后指点一二。悠然惊起的发现,以往那个不可一世,横行国学的十三皇子如今就像个满腹怨气的受气包,但碍于有求于人,再怎么怨念也只能忍着。
赵青梅急忙上前阻止她,“公主啊,这是东盛的古书,我们这些人尚且不明白,更何况王爷呢。他现在新伤旧伤加一块,身子弱得很,你还是不要拿这些事情烦忧他了吧。”
悠然愣了愣,忽然觉得奶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笑着点了点头,“奶娘说的有理。”说罢,好好的折起书中一角,这才出去。
慕云逸的耳朵异常灵敏,听见那熟悉的步调,立刻吩咐道:“再搬一张榻过来。”话毕才回头朝悠然招了招手。
说来也奇怪,悠然曾经病成那样,仿佛在鬼门关前徘徊好几日,可是自从醒过来之后,她恢复的速度连自己这个久经沙场的男人都比不上。不是没想过原因,但是太医院那群人口口声声的说悠然的身体没什么特别,与常人无异,他便也没有多做深究。
“书看完了?”慕云逸招呼悠然坐在身旁新添置的榻上。
她还没有落座就已经感受到来自不远处那充满恶意的眼神,妒忌?亦或只是将对慕云逸的怨念转移到自己身上了。悠然细数着那些书上所学,忽然觉得六姐姐对她还真是用心良苦,留下那么多宝贵的书籍。
“眼睛有些酸胀,所以就出来透透气。”
慕云逸将小圆桌上的茶点推过去,“那些书上的字你认得?”他已经疑惑很久了,碍于悠然的身体,一直没问罢了。
对于这些精致的小糕点,段悠然兴致缺缺,但因着是慕云逸推过来的,她也取了一块放入嘴中,却没有尝到想象中的甜,反而是酸涩中带着一点点苦味。
慕云逸抿嘴偷笑了笑,急忙又递了一杯茶过去,“这是酸梅糕,你可能还没有吃习惯。”
悠然大口灌了两杯茶,细长的眉毛皱到一起,“我以后再也不要吃这个了。”崛起小嘴的模样比之前有灵气,至少让人一眼望去就可以确定她是活物,而不是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慕云逸对于她这样的改变很是满意,“好了,不吃就不吃了,以后换别的!”
“恩。”悠然粉嘟嘟的唇瓣微微抿紧,想起奶娘不让问的话,便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那些书上的字是东盛的古文字。”
“东盛如今的字你会写的也算不得多,竟然会那些?”由不得他不惊诧,可是惊诧之余他也不忘瞥一眼远处的熊孩子,“不许偷懒!”
慕云恒知道说的是自己,因为下一刻鞭子已经抽了过来,好在他一个转身溜开了。
悠然向来没有对他藏着秘密,便诚恳道:“我是没学过多少东盛的字,但是这些古文字都是六姐姐得空看我的时候教的,这些书也是她给的,所以我认得。”
谈到段清然,慕云逸便沉默了,连慕云恒再次偷懒,他也没有什么反应。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了,悠然不明白,但又没敢多问,毕竟她已经知晓云逸是认识六姐姐这件事了。
慕云逸的伤很重,送慕云恒离开的任务便交给悠然。这小丫头对慕云恒还是有些芥蒂的,不然不会名义上送他离开,实际上却和他相差那么多步子一前一后的走着。
“你很怕我吗,干嘛离那么远?”离了慕云逸,他就像复活了一般,没有了方才的委屈求全,照旧一副霸主般趾高气昂的模样。想起以前在国学,这小丫头不管怎么欺负都没有掉过一点眼泪,反而有时候能把他气得半死,心中顿时不平衡了。
悠然没有理会他,近来对待他的态度多半是这样的忽视,也叫慕云恒好一通郁闷。其实他也不是非常讨厌段悠然,只是在他戏弄苏越的时候才会觉得她特别扎眼,“段悠然,你不要每次都拿我当空气,我其实也没对你做过什么,你也不至于这样对我吧?”碍于慕云逸,他的确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除了一般的恶作剧之外。
“你在我的书简里放过蛇,在我的桌案上放过蛤蟆,在我的书上泼过墨,藏过我的笔,拿过我的砚台,还在我脸上……”
“我不是没在你脸上画成功嘛!”他竟然干过这样多的事情吗,怎么没有多少印象了呢,至少没她记得那么清楚。
悠然又不理会他了。
慕云恒这下子急了,他努力了这么多天,万一这小丫头在他九哥耳畔吹吹枕边风,那他委曲求全的努力不是付诸东流了吗?
“哎哎哎,那个,对不起啊,我以后不这样对你了,你可千万别和……”
悠然嘴角咧了咧,这几乎是不自主的冷笑,连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我从来不干预云逸的决定。但是如果你以后仍旧这样欺负别人,我不介意跟云逸说说你对我做的事情!”
慕云恒恍然间觉得以前就是一场梦,他可笑的将段悠然看做小绵羊,却不想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方才她摆出一副无害的表情却说着满是威胁之意的话,生生叫他瑟缩了一把,这还是他见到的那个沉默寡言,维诺瑟缩的小丫头吗?
他清楚的知道段悠然口中的别人是苏越,可是这几乎已经不可能了,“苏越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国学了,最近连秦旭也病了,我就是想整人,也不会冲到人家府里去的,你放心好了。”
悠然仔细瞧着他的神情,确定他没有撒谎,没有试图阳奉阴违,这才提步赶上他。慕云恒蹙起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来,又开始了聒噪,从悠然停学至今,国学的一些趣事都被他说了个遍,最后谈到生病的秦旭,他有些不解道:“你说你身上是不是藏着那天你种的毒药啊?”
悠然疑惑的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懒得说话。未免月碎花糟了他的毒脚,悠然才信口雌黄的,没曾想这家伙竟然深信不疑了。
“那不然秦旭怎么会病重到不能来国学,我瞧见他那日在你桌上放了个瓶子,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说,之后他就病了,我觉着这事肯定和你有关。”以前的秦旭可是风雨无阻的每日来国学报到的。
悠然惊道,“你确定是他?”
慕云恒点了点头,同样惊讶,“你真的随身带着毒药啊?”
当然这也的疑惑并未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