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吧!”李恒诚出手阻止,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在这茫茫荒山之中,段悠然选了座孤坟附近为夜梓焰输注灵力,一刻未曾松懈,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寒冷的天气里,她却大汗淋漓。
他很清楚救人的后果,想必段悠然也清楚。之所以坚持不懈,不过是不希望夜梓焰离去,但人各有天命,再不舍也终究抓不住。
段悠然迷惘的抬起头,“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你比我了解她,应当知道我阻止不了。”李恒诚动作轻柔的将夜梓焰渐渐冷却的身体抱在怀中,“这是她的选择,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才会代替你去的。”
“傻,真是傻瓜!”段悠然体内的灵力似乎有点儿失控嘴里抑制不住的血腥味吐了出来,“明明我去的话是不会死的,至多昏睡几年,她为何要搭上性命。”
“或许因为求她的人是慕云东!”
段悠然陷入沉默了,夜梓焰仅剩的气息支撑着她缓缓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迷离的眼神里有一丝泪花,伸向她脸颊的手终究没有触及,缓缓落下。
“夜姐姐……”
——抱歉,不能陪你了,要好好活下去。
李恒诚双臂缓缓抱紧,将她柔软的身躯包裹在怀中,那一抹隐隐的痛楚慢慢滋生,“她无怨无悔的。”最后的最后,嘴角挂着的是笑容。
“她和我之间的血之契约……断了!”段悠然紧张的抓住她的手,却见那原本曼妙身姿的女子渐渐化作浅紫色的光芒,一点一点宛若星辰般散去,浮在半空中像是特殊颜色的萤火虫。
慕云逸惊诧的望着半山腰的光点,那个地方是当年赵青梅死去之时悠然所隐藏的地方,这一次同样的地方,难不成夜梓焰真的活不了了吗?
“悠然!”慕云逸循着记忆中的路快速找到了她,娇弱的身躯裹在妃色宽袖长衫中,裙摆早已经被尘土沾染。火红色的狐裘披散在一旁男子的怀中,他定睛看来才知道那人是李恒诚。
“你没事吧!”
抱起段悠然,慕云逸立刻拉开了与李恒诚的距离,“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只是个丧家犬一般的通缉犯,此时此刻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墨凉城,“你想对悠然做什么?”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段悠然只是将脸埋进慕云逸的肩窝,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扯住他的前襟。她很想忍着,奈何眼泪就是这般不争气。若是以前,她不知喜怒哀乐之事,断不可能这样心痛。“我们回去吧。”
“这件衣裳留与我作个念想吧。”李恒诚并未看慕云逸,只会在征询段悠然的意见,“之前她曾承诺慕云东不会死,所以……”
“哼,事到如今还有何意义。夜姐姐的衣物你想留便留着吧。”段悠然紧紧搂住慕云逸,泪水渐渐浸湿了他的衣襟,她强忍着抽泣的声音,轻声道:“云逸,我们走,放过他!”
慕云逸轻轻吻了吻悠然的鬓角,收起手里的长剑,稳稳的抱着她下山了。一路上的沉默,他什么都不敢问,生怕触及她的伤口。虽然悠然窝在他怀中不声不响,但他依旧明白悠然是清醒着的,领口的湿润有着持续的温度,她还在哭,只是不愿意哭出声来。
回到墨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许是因为国丧,整座城都显得死气沉沉。
“悠然,我们到了。”他缓缓将人放到锦榻之上,原本以为她最后哭着睡着了,却不想会在她嘴角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迹,“悠然?你醒醒,快醒醒啊!”不论他如何摇晃,悠然仿佛陷入死寂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快传太医!”
“是!”储少棱急忙派人去张太医过来,府里的气氛好似回到王爷班师回朝之时,紧张而寂静,没有人敢多一句嘴。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慕云逸这才亲手擦净悠然身上的血迹,张太医包好银针收起药箱子,这才叹道:“娘娘今日受了什么刺激吗?体内血气涌动,本就衰弱的身子如今更是受损,再不好好静养恐怕会短寿。”
慕云逸这一次似乎很是冷静,没有储少棱预计那般雷霆震怒,也丝毫没有要将太医剐杀的意向,只是轻声问道:“是否无药可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啊!”
“微臣无能!”
一句话说得再明了不过了,慕云逸挥了挥手,示意张太医离去。遣散一屋子的下人,他这才和衣躺在悠然的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的撩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我该拿你怎么办?五年,真的要分开五年吗?”
分开五年和永远失去她,似乎是很好抉择的问题,但不知为何他有种隐隐的不安,仿佛这次分开了,他们便再没有以后了。
凛冽寒风吹拂着夜芸檀围脖上的皮毛,这种干冷的风让她有些许的不适应,但为了那个傻丫头她还是忍了。指尖白光乍现,如一条白色丝带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的向远方伸展。
李恒诚捧着衣物迟迟而归,“给我衣带便可。”
从那一捧折叠整齐的衣物之中找出那浅紫色的腰带递了过去,“我能否冒昧的问一句。”
“说吧。”
“您既然知道她会死,为什么不阻止?”
夜芸檀松开手里的腰带,只见它沿着白色光带渐渐飘向远方,直到消失在眼前后才悠悠的开口,“人各有其命运,我曾试图改变,但付出惨痛的代价。她生来便没有灵力,我强行改变她的命运,最后害她沦为使奴,只有依凭十二公主的灵力才能存活。希望她活的好好的,我劝她离开慕云东,可是命运不是我想改便能改的。一开始我让她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今日的果就已经注定了。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引导她回到灵山。”
“那我……”
“若你能早一步出现在她生命力,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但到底无法改变,世上没有后悔药。”
墨凉城的驿馆在国丧期间异常安静,慕云逸孤身一人潜入,虽然未曾惊动驿馆的东盛守卫,却被外面守株待兔的人发现了身影。
夜雪柔入定一般在自己布下的结界内休养,身上的伤以及灵力上的耗损,于她而言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恢复的。
“你怎么来了?”她猛然睁开眼睛,险些乱了气息。但看他眉头紧蹙,一脸愁容,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想来慕云羲已经成功设计到段悠然了,“怎么,她又昏睡了。”
“你确定跟你回去,五年内她会痊愈?”慕云逸并不打算理会她那一副了若指掌的话语。
“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我不会害她的。”
“好。”慕云逸忽然背过身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肯开口,“那五年后我去接她,别想着同我玩花招,若是她有半点差池,我定然会挥兵东去,灭了你东盛。”
“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