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瑾的独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被偷走，真的非常可怕，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可是忘记自己的名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连自己最爱的艾西都忘记，那时候的我还是我吗？
不，那已经不是我了，只是个空空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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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瑾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
“你醒了？”年轻的护士笑吟吟地望着他，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换点滴瓶。
“……我怎么在这里？”千瑾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脑袋像灌了铅似的又沉又重。
“你在大街上晕倒了，是好心人把你送来的，已经通知了你的家属了，马上就会赶到。”护士边笑吟吟地说，边把换下来的空瓶收回托盘里。
“哦。”千瑾怔怔地望着护士，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护士跟他说的他完全没有印象。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护士微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捧着换下来的空瓶走出了病房。
原来我昏倒了……
千瑾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红色的身影冲了进来。
“千瑾！”
等来人扑到他床边，他才看清楚对方是他的母亲。
“千瑾，你没事吧？你吓死妈妈了……”方淑华趴在他床边，心急如焚地摸着他的脸，脸色看上去很憔悴，眼里布满了彷徨和惊慌。
千瑾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我没事，我只是晕倒了而已。”他微笑着试图安抚方淑华紧张的神经。
“怎么会晕倒了呢，你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方淑华摸着他的身体和脸，似乎是在查看着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晕倒了，可能没睡好吧。”千瑾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
“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不然妈妈真的要伤心死了……”方淑华抱住他，忍不住呜咽起来。
千瑾有些疲惫，却突然想起了艾西：“艾西呢？”
方淑华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望着他，眼眶红红的：“艾西在家里，我怕她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
这么晚了都没有回家，艾西会不会着急呢……
千瑾不担心自己，却非常担心独自在家的艾西。
这时医生走了进来，千瑾和方淑华停止了对话，转过头望向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望着方淑华，用非常职业化的冷漠语气问：“您是他的家属吧？”
“是的，我是他妈妈，请问我儿子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方淑华的语气非常焦急。
“他的脑部CT已经出来了，请您随我到办公室详谈吧。”医生的表情依旧非常平淡，说完便转身离开。
“好。”方淑华点了点头，正要跟上去，却感觉到手被拉住。
她转过头，发现千瑾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我跟你一起去吧。”他说道，表情非常毅然。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方淑华有点犹豫。
“没事。”千瑾也非常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最近他经常忘事，而且时不时会头痛，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那好吧。”方淑华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办公室，医生便让他们做下。
他们坐下后，医生并没有急着跟他们说千瑾的病情，而是把几张CT胶片挂在白板上，上面拍摄的是千瑾的脑部横切面照，各种角度的，非常详细，一共六张。
外行的千瑾和方淑华从CT胶片上看不出什么来，于是便一脸疑问地望着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拿起一支笔指着其中一张CT胶片说：“从CT上，我们看到一块阴影，你的后脑勺以前应该受过伤吧？”
“嗯，是的。”千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最近有没有出现头痛、记忆衰退的现象？”医生推了推眼镜，盯着他问道。
“有，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前一刻的事下一刻可能就忘记了，回想一些以前的事情时经常会头痛。”千瑾望着医生，表情有点迷茫。
方淑华讶异地望着千瑾，她根本不知道千瑾居然有这些症状。她以为上次晕倒之后，千瑾已经好了。
“是不是自己放的东西经常找不到？”医生继续问道。
“是的，我到底怎么了？”千瑾茫然地望着医生，看医生的态度，他预感到自己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这是上次的伤留下的后遗症，你得了间歇性失忆症。”医生放下笔，果断地说道。
“间歇性失忆症是什么？”千瑾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失忆症是大脑失去记忆的一种症状，很可能是脑部记忆组织损坏所引起的。间歇性就是阶段性，突然性的。间歇性失忆症就是阶段性的失去记忆，并没有完全失去所有记忆，记忆不完整。”看到千瑾还是一知半解的表情，医生耐心地给他打了个比方，“比如你记得10岁的事，可11岁在你的印象中却一片空白，而12岁或以后的事你又都记得。”
虽然医生解释得很具体，可是千瑾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他望着医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那我会不会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
“如果情况越来越严重，间歇性失忆症会恶化成失忆症，你会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医生的话非常直接，方淑华听了，脸色顿时比纸还要苍白。
“那怎么办？能治疗吗？”她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医生，嘴唇微微颤抖着，感觉这一切就像梦境般不真实。她居然不知道千瑾的后遗症已经恶化到这个程度了，她这个当妈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医生望着她，顿了一下说：“目前没有很有效的治疗方法，大脑的构造非常复杂，我们对失忆症的治疗也都意见不一，我只能开一些药，控制一下令郎的病情。”
医生的话无疑是给千瑾判了一个死刑，千瑾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方淑华捂着脸，嘤嘤抽泣起来。
显然对这样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医生只是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然后表情平淡地说：“定期来医院做检查。”
“医生，请你想想其他办法吧，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帮帮我儿子！”方淑华趴在桌子上，恳求着医生。
“我会尽量地，今天就请回去吧。”医生只是安慰性地说了一句。
千瑾知道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便拖着情绪失控的方淑华走出了办公室。
他扶着方淑华在医院走廊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方淑华的双肩不停抽动着，一下子感觉苍老了许多。此刻她心里没有公司，也没有自己的梦想，只剩下对儿子的愧疚和无尽的悔恨，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品似的，轻轻抚摸着千瑾的脸，眼里布满了疲惫和沧桑：“千瑾……对不起，要是我对你再关心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时千瑾才感觉到自己的母亲是真的老了，不是外表，而是内心，无论包养得多好，她的心已经疲惫了。他无力地笑了笑，摇着头，语气中透着自嘲：“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没有资格当你的妈妈。”方淑华捂着脸，再次忍不住抽泣起来。
“妈，你不要这么说，一直以来都是我太任性了，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千瑾淡淡地笑了笑，内心竟然无比平静，可能经历了许多事情，他已经看开了，不再强求和执著了。
“千瑾……”听到儿子的道歉，方淑华惊讶地睁大眼睛。眼前的儿子不知不觉长大了，比自己想想中药成熟许多。
“妈，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千瑾突然郑重地说道。
“你说吧，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替你办到。”方淑华望着儿子，眼中透着一份坚决。
千瑾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下，才重新望着方淑华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艾西，我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语气透着无奈，苍白的脸仿佛一触就碎般脆弱，让方淑华好心疼。
“嗯，我知道。”方淑华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儿子对于艾西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就像当初她爱上千瑾的父亲一眼奋不顾身。曾经她是反对的，但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都好就行了。
“还有，上次你说的出国留学的事还算数吗？”千瑾突然间说道。
“你想去留学？这个时候？”方淑华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千瑾。她之前是非常希望他出国去留学，可是现在他这个情况，她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国呢。
“嗯，我想去留学，你能帮我吗？”千瑾坚定地望着她，眼里闪烁着不可动摇的意志。
方淑华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美国可以吗？你舅舅在那边，可以照顾你。”她知道她没有办法改变千瑾的决定，所以便干脆顺着他的意思，为他做最好的打算。何况美国那边科技要比国内发达许多，或许对千瑾的病情有益。
“可以，随便哪里都无所谓。”千瑾的语气中透着对生活的绝望。
方淑华的心都疼了，她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去联系你舅舅，让他帮你安排。”
“谢谢你，妈。”千瑾弯起嘴角，笑容透明毫无杂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