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的儿子
比力是法师的儿子,而且是整个埃拉西亚最出名的法师——摩门的儿子。他的家在高高的雪峰顶上,那里四季严寒,没有一点白色以外的颜色。这代表了他父亲高高在上的地位,是的,就连埃拉西亚之王——娜亚,想要见他的父亲也只能亲自登上雪山。
摩门在十五年前差不多是全埃拉西亚最幸福的人。他少年得志,在不到200岁的年纪就登上了法师行会的巅峰,成为了冰冷系法师的最高权威。除了火山峰顶上居住的炎热系法师之首——龙炎外,再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抗衡。而且,他还有个美丽温柔的妻子,妻子又给他生了个健壮漂亮的小男孩,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恐怕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而且,尽管因为他拒不接受龙炎的挑战而使龙炎蝉联了埃拉西亚第一法师的称号,但连炎热系法师们私下里都议论,那不过是因为他偷娶了龙炎的女儿,怕见老丈人而已。
然而现在摩门并不太快乐,原因是他的儿子比力。这个孩子竟然不肯学习魔法!这简直是个笑话,堂堂埃拉西亚第一,不,就算第二吧,法师的儿子竟然不会魔法,这真要让人笑掉大牙。当然,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因为,法师可以修炼到1000年的寿命,所以十五岁时不开始学习也没什么,大不了过几年再说。然而似乎又更不妙的苗头在发展,比如昨天摩门就曾见到比力在悄悄的看着一本什么书,可以肯定那不是魔法书。
摩门用手指轻轻一弹,一点寒星落在地上,转眼一个胖乎乎的小雪人站了起来。“去给我把少爷找回来。”雪人蹦跳着走了,一不小心把一只胳膊撞断在了门上,他偏头看了看,仍然兴高采烈的向前跑。
比力正在拿着一根魔杖挥舞,但他并没有在练魔法,而是在把那根魔杖当成一把长剑练习剑法。他昨天从书上新学了一招,正在演练。小雪人跑到他的跟前,他并没有停下来,依然挥舞着。小雪人有礼貌的等他告一段落后开口了:“少爷,老爷让你回去一下。”比力点点头,向家里走去,他歪头看看小雪人,觉得父亲的手艺越来越差了,这次这个竟然连手都少了一只。
“我的孩子”,摩门担心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魔法,要知道,想成为一名最伟大的魔法师一定要从小苦练,比如我就是从十五岁开始学习的。”比力低着头,盘算着如果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父亲,他会有什么反应。“孩子,你应该回答我,法师是有礼貌的,不像那些野蛮的武士们。我们就算和敌人作战时也是优雅而风度翩翩的,那些野蛮的家伙们则拼命挥动着自己的武器,声嘶力竭的叫喊,真丢人。”摩门不屑地说。“可是爸爸”,比力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说,“那样做很有男子汉的气概啊,我觉得他们很威风呢。”摩门心不在焉地说:“是吗,也许吧。”“所以”,比力硬着头皮说,“我想要做个骑士,用宝剑和敌人面对面搏斗的那种骑士,我相信我会是个好骑士的。”摩门吃惊地说:“你疯了吗?你要去做那些身上溅满汗水和血迹的野蛮人?不行,决不行!”比力倔强的问:“为什么?”摩门简直要气疯了:“为什么?这还用问吗?法师是身份最高的人,是决定整个战争的力量。而骑士,不过是在战场上混战的士兵而已。你出身名门,竟然想要去当个下等的骑士!”“我不这样认为,爸爸,每次的战斗,他们都是很重要的力量。当然,法师们也很重要,但你们只是站在城墙上念动咒语而已,我认为相比起来,勇敢的骑士们更像是真正的男子汉!”
摩门大怒:“可你是法师的儿子,是埃拉西亚最好的法师的儿子,你当然应该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师,将来成为一名伟大的法师!”比力仰起头:“为什么你是法师,我就一定应该成为法师?谁规定了儿子一定要从事父亲的事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呢?我也想保卫埃拉西亚,但我更愿意作为一名冲锋陷阵的骑士来保卫她!”摩门慢慢的站起身来,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芒,在门外看着的雪人惊慌的看着他,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把比力变成一座冰雕。
“如果你坚持要当你的骑士,就马上滚下雪峰去,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比力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现在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是选择当一名高高在上的法师,还是滚下山去当一名随时可能被人杀死的骑士。”摩门的语气坚硬得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比力愣愣地看着父亲,艰难的慢慢转过身,把法杖插在门前的雪地里,默默的走了。
摩门呆呆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感觉自己好像忽然老了一百年。门口的小雪人呆呆地看着他等着自己被变成一堆雪花。每个雪人最后都要这样结局,这没什么不公平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生命,是法师给了他们生命,再收回去也是合理的。然而,半天,摩门也没有对付他。小雪人耐心地等着,终于,摩门冲他招了招手,小雪人马上走了过去。摩门疲倦地说:“我想让你跟着他去,照顾他。虽然你也没什么本事,但总有个照应,我不能派别人去,每个法师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岗位,只有你没有,因为你临时的。”小雪人为难的说:“可下了山,我会被太阳晒化的。”摩门说:“不会的,我的魔法可以抗拒太阳。如果你干得好,能劝他回心转意,我会给你更长的寿命,或者给你换个石头的身子。”小雪人点点头,兴奋地跑了,摩门坐到椅子上,心中想着等妻子从火山上探亲回来时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个突发事件。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这也是摩门最痛苦的十年。比力没有回来,小雪人也没有回来,妻子回来后知道他把比力撵下了山,连屋子都没有进就跑回了火山。他一路追着她来到山顶,结果龙炎听女儿说自己的外孙被赶走了,顿时大发雷霆。这是可以理解的,龙炎有三个女儿,却只有小女儿结了婚,其余两个为了成为女巫都放弃了结婚的权利。所以,已经800多岁的龙炎只有这一个外孙,虽然他讨厌摩门,痛恨他骗走了自己的女儿,却对这个小外孙视如珍宝。每年比力都回和妈妈到外公家住几天,他总能把老头逗得哈哈大笑。龙炎出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摩门忍着气,诉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龙炎愣了一会,显然他也不赞成比力做骑士的想法,然而他接着又是一顿大骂,说你既然知道不该让他当骑士,干吗还把他逼下山去,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摩门喏喏称是,并保证一定找回比力严加管教。龙炎把他轰下了山,并说除非他找回比力,或比力跑到火山去来找外公,在此之前他的女儿决不回雪山。
摩门本来以为找到比力很容易,因为凭他的魔法和声望,想找一个人太容易了。何况龙炎那边也在找,除非比力跑出埃拉西亚,否则几天就能找到。谁知一找就是十年。摩门在雪上独自苦熬了十年,虽然这和法师千年的寿命相比不算什么,但他也感到了度日如年的惆怅滋味。
昨天,摩门接待了一位远道而来拜访他的矮人国王,他告诉摩门,在他的国度里流传着一个英雄的传说,他独斗过恐怖的九头龙,擒拿驯养过狮鹫,还曾独自去吸血鬼的城堡里救回矮人的孩子。这个英雄武艺高强,却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最近,他成立了一个骑士学校,很多各地的骑士纷纷投奔他去学习。摩门心里一动,他觉得比力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他请矮人国王帮他在学校里找一个叫比力的孩子,也许他已经换了名字,但他身边总有一个小雪人,很好发现。国王答应了,并在今天中午用狮鹫带来了信,说没有这样一个学生,摩们十分失望。
一个法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会长,埃拉西亚王国遭到亡灵族的大举进攻,王国的卫队快撑不住了,请您和龙炎马上参加保卫战。”摩门愤怒的站起来:“亡灵族,难道它们忘记一百年前的那次惨败了吗?不用龙炎,我一个人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
当摩门率领的法师队伍赶到王城的时候,距离较近的龙炎也已经带着女儿赶到了。龙炎远远的看见他,嘲讽地说:“摩门,用不着你出手了,我的手下会处理一切的。”摩门像以往一样忍气吞声,因为他只顾着看龙炎身边站着的妻子了,她却没有看他,显然还在生着比力那件事的气。
亡灵族的部队如潮水一般的缓缓涌到城下,其声势之大是历次战争所罕见的。龙炎啐了一口:“还真是倾巢而出啊!”摩门讨好的接了一句:“正好让咱们一网打尽。”龙炎瞪了他一眼,不过嘴角也有些笑意。
巨大的骨头龙不断的从天空中向下俯冲;血蝙蝠像乌云一样在要塞上空飞来飞去;所有的骷髅兵都手持着生锈的铁剑;黑暗骑士们不住勒住按捺不住的暗兽;巫师们高高举起的法杖顶端聚集了团团的黑气。而要塞的城墙上站着一排又一排的高级弓箭手,箭尖的寒光像点点星光;身后是一排投石兵;最后面是以龙炎为首的炎热法师和以摩门为首的冰冷法师。只有零落的几个骑士站在一边,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是啊,自从法师们成了战争的主导力量以后,骑士们已经再也没有几百年前的光荣了。双方都是依靠法师的法力高低来争取胜利,骑士和其他兵种不过是呐喊助威的配角而已。埃拉西亚,早就是魔法的国度了。国王站在号角的旁边。大决战即将开始。
忽然一声亡灵哨兽的尖叫声,人类的号角几乎同时响起!大决战开始了!
亡灵的部队向城堡发动了攻击,乌云般的蝙蝠扑向要塞,同时骷髅兵也潮水般的前冲。弓箭手们射出了弓箭,效果不大,因为骷髅是不怕中箭的,箭大多从它们的骨头缝里飞过去了。不过这不要紧,真正的主力还没有出手呢。摩门一挥手,冰冷系法师们纷纷挥动魔杖,一团团青色的气团飞入敌群,转眼间将附近的骷髅和蝙蝠冻成冰块,并摔碎在地上。龙炎也不示弱,手下的法师们打出的火球将敌人烧成了飞灰。看来这又是一场一边倒的战争,真不明白亡灵族怎么会如此愚蠢的来送死。摩门注意到亡灵的巫师们开始挥舞骨杖,他轻蔑的笑了,亡灵族里根本没有能和他或者龙炎抗衡的巫师,它们动手只会自取其辱。他运起法力,准备回击,眼角看到龙炎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然而,他想错了。亡灵巫师们并没有向城堡进攻,它们合力聚齐了一团黑气,升上了高空,那黑气里一块乌黑发亮的法器如魔鬼般狰狞。摩门忽然发现自己一身的法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惊恐地看向龙炎,龙炎也正惊恐的看着他。所有法师的魔杖同时失去了威力。龙炎忽然大喊起来:“这不可能,这鬼东西在千年之前已经毁了!”摩门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他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时禁忌神器,在它被祭起的时候,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魔法都将在三天内失去作用。这件法器本是当年法师之祖向天神请下来平息法师间战争的,后来,因为它的威力太大,被法师之祖扔进了火山里。谁也不知道亡灵巫师们怎么弄到它的。
战争的形式马上发生了变化。双方都没有了法力作为武器,亡灵族的士兵数量占据了绝大优势。而王城里却只有几十个可以冲锋陷阵的骑士可用,而且还都久疏战阵,人困马乏。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法师们面对着潮水般的敌人,开始发抖,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其实不是战士,只是技术人员罢了。龙炎和摩门在此时也没有了区别他人的地方,他们现在连个最孱弱的骑士都不如。
骑士们上了马,虽然他们手中的剑已生锈,虽然他们的盔甲不再闪亮,虽然他们的马已经老迈,但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光荣时刻,他们将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死去。看着他们,摩门忽然感到一种感动,一种依赖,就像自己小时候面对父亲一样。也许比力说得对,他们并不低等,而是真正的高贵和光荣。
亡灵族马上就要攻破城门了。摩门走到妻子的身边,至少他可以和妻子死在一起。龙炎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摩门忽然发现,龙炎真的是个老人了,他已经那么憔悴。
城门破了!骷髅们潮水般的涌了进来。几十名骑士催动战马,怒吼着,如闪电般的冲向敌人,将敌人冲得七零八落!然而骷髅太多了,它们像蚂蚁吃掉大象一样将骑士们淹没在人海里。看着骑士们狂怒的拼杀,摩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抓起一把长枪,准备冲下去迎战,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他身后的法师们,包括妻子、龙炎,也都拿起了从没用过的武器,等着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
从东方的天边,太阳升起的地方,一个一身黑甲的骑士,骑着一匹漆黑如墨的战马,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用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驰而来。他的身后,是如银色波浪一样的骑士军团,盔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整个亡灵的部队顿时石化了,惊恐地看着这支忽然出现的骑士军团。骑士高高举起了长剑,跟在他身后的骑士军团也已经冲入了敌群之中,实力上的强大和光荣的信念,使亡灵族人数上的优势相形见绌。一阵短兵相接后,亡灵族几乎全军覆没,它们抛下了法器和尸体,仓皇地逃走了。
骑士们登上了城楼。为首的骑士恭敬的单膝跪下,亲吻着国王的戒指。国王用手抚摩着他的头顶,授予他圣骑士的荣耀。并发布命令,从今以后,骑士将拥有和法师一样的地位,重新开设国内的骑士学校。
然后,骑士来到了摩门的面前,跪在地上。摩门惊慌的搀扶他,不敢接受如此的礼节。然而,骑士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一张英俊而略带稚气的脸出现在摩门面前。是比力!尽管他长大了,可摩门一眼就认出了他!摩门轻轻的抚摩着儿子的脸:“你成功了,孩子,你向我证明了自己。让我明白了地位并不代表人的价值,也明白了法师的儿子并不一定要成为法师。”一个矮小的骑士来到摩门的面前,也跪在地上,摩门疑惑的看着他。他也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苍白的笑脸一点也没变,是小雪人,摩门笑了。
三年后的一天,摩门去看了儿子的骑士学校,一群骑士正在训练,比力三岁的孩子在旁边看得十分兴奋,咿呀乱叫。摩门满意地点点头,对比力说:“将来,你的儿子会是个伟大的骑士,像你一样。”比力笑着说:“爸爸,您又来了,我是骑士,不一定儿子也是骑士啊,看他喜欢什么,也许他会在您的教育下成为一名伟大的法师呢。”摩门想了想,也笑了,他终于明白了,儿子是对的。他俯身抱起孙子,看着他的眼睛,小家伙,将来你会成为什么人呢?
圣骑士的剑
一
今年是我在骑士学院里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当北斗星再次指向我的家乡——洛汗的方向时,我将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那种骑着大马佩着长剑的骑士。
同学们显然还没从假期的快乐中回过劲来,一片吵吵嚷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学院。我穿过人群,向高台走去。忽然,喧闹的声浪像潮水一样退去,我抬起头,看见帕丁先生缓步走上了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