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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致中和天地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尹关子,老朽接着说这虚心实腹之要。)

你看天地循环,显现了什么心?仁否义否慈否悲否?道生万物而任由之,不加一意以干涉,只是规律地运转而已。这如同祭祀用的草狗一样,用完任其生灭。圣人也是如此,无私无偏,无有亲疏,这是治身的圣规。

你看,天地虚静无为,是否像一个巨大的风箱?若被拉动,则鼓作其风,一出一入,一来一往,取之不尽而用之不竭,而风箱一自是虚静的。

修炼之道正是如此,不乱心不妄言,只管保持心地的清静虚无,听任呼吸来去,长此以往,身心自得中和。

但管行去便是。

解曰:

人人都会邂逅垃圾,需要和垃圾争个死活否?

天道无亲

《清静经》说:“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大道无情,运行日月。”由此可见,道是万物之奥、天地之根,万类皆在道中生、育、长、成、灭、转,显现了大道的慈悲性、包容性、无私性、公正性。万类生生不息,化化不已,但道自是道,物自是物,人自是人,大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自无形无名、无声无臭、无疏无亲无远。仙与佛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呢?因而人不明道,是人的原因,而非道的原因;所谓道不远人,人自远之也。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是大道无私情,只按规律行去,诗说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有情必老,欲求往生极乐,位列大罗,得成亿亿年不朽之存在,必须舍却后天私情私欲以合天德,方合道德。老人家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即是在说大道无情之德。圣人合天地之德、日月之明,必以不私,视百姓为刍狗;其实非独视百姓为刍狗,也视万事万物为刍狗的。此非圣人不仁,实是阐述圣人卓然无我,不为后天识智所缚。

能视万事万物于不念之间,自然能看破诸相,离诸见,如果再视自我如刍狗,则破我相、离我见,合于大道的无私性与公正性。因而,老人家后文说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 ”,又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心从此道,当效法此道之 “心”,以万物为刍狗,心无一丝之挂碍,念无一毫之有为,以此为基础,自然远离了后天自我小性,继而运行自家日月合于天地日月,最终得觉 “无上正 ”。

后文有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句,言说圣人淡然无欲,也是对和光同尘的表述,伯端师说:“三界惟心妙理,万物非此非彼;无一物是我心,无一物是我己。”可见,圣人之所以成贤作圣,是能看破放下,乃视万物包括自己为草芥也。

不弃后天 “自我 ”,如何得见 “真我 ”?

能见 “真我 ”,则视自我为刍狗又何妨?

呼吸自然与实其腹

老人家说 “虚其心实其腹 ”,十二章还说 “为腹不为目 ”,都是为修身内炼而言。本章说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是指 “为腹不为目 ”的一个境界,此时神气出入自然和谐,往来盈盈畅畅,顺达美快,至二十五章所述 “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境界,则是周天之功了。

前人说 “诗言志 ”,然诗非志;文以载道,文非道也。文字只是路标,指出一个方向,因而老人家后文强调,上士闻道要勤而行之。孔子也强调学而时习之:“吾不与祭,如不祭”———祭祀之仪不亲自参加,等于没参加。告勉后人不要光说不练,做到算数,此谓 “多言数穷 ”,以毛泽东主席之言就是 “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须亲口尝一尝 ”。所以,理虽法理,话终是话,大道是大道,嘴巴是嘴巴,明理还需要切实地身体力行之,此谓以身试法。

“虚其心实其腹 ”,属修炼的法用,结合上句,则是讲功中如何把握呼吸。

不管是打坐,还是以卧行功,都要求放松入静合于空态,以至于空无所空,图求真空后的妙有;不是苦思冥想,而是不思不想,若有念实无念,若无念实有念,若有若无之间有颗真心独在。除下体动作外,打坐上体要求与太极拳要领相同,需要做到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却又是观而不观、不观而观,因此,眼、鼻、脐要有相系相吸之意,归根结底为一个 “观”字。所以,行拳既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要做到心照丹田,此谓 “刻刻留心在腰间 ”,其目的是为了做到神光满照。

入坐后,初常以数息为法。数息不是目的,目的是以一念代万念,通过数息实现清静。能以一念代万念,再把这一念丢掉,即是空。把 “空”再丢掉,则真阳发动,而得 “妙有 ”,本章结尾说 “不如守中 ”正是基于此。这个守中指守我中和之气,于法当指中田,即守心之谓;于体则指中和之气出入聚会之所,即脐下一寸三分,一亩三分之田是也,这是 “为腹不为目 ”的要旨所在。而于看待、分析事物或做事,守中则指把握事物的阴阳同体,不生分别。

打坐呼吸纯任自然,至功深,祖师谓之不息而息,这是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的本意。太极拳承道家一脉,呼吸之法并无二致,鑫公咏说 “乾坤如橐龠,太极一大囊;盈虚消息故,皆在此中藏;至终复自始,一气运弛张;有形归无迹,物我两相忘”,就是呼吸心法之诀要。要求于心做到恬淡虚无,于呼吸做到自然鼓荡,一呼一吸,绵绵长长,从而真气从之、元气和之,达到练养之目的,此谓 “但安神息任天然”。

初练太极或初行打坐,先做到一般的自然呼吸即可,随着锻炼时间的延长及生理上放松程度的渐进,会渐渐感觉下腹松空,呼吸也自然变得深长,这即是腹式呼吸。呼吸至此,则能于坐卧功中听任呼吸一来一往,呼气以意直入小腹,这就是在观照丹田,在此基础上实现水火相射,即是实现 “实腹 ”。从拳而论,随着练拳的深入,可适当在发劲时呼气并意入小腹,此时小腹即为实,所谓逆腹式呼吸正是如此。因而,所谓的实,是呼吸时意入小腹,自然形成的松实,是阴阳二气汇聚的实,是气腾然的表现或结果,绝非吸气收腹、呼气下腹外挺所能为,这是拳论 “凡此皆是意 ”深处的含义。

能得此真意,可有如下功境:初是两肾发热,继而 “感觉 ”其色为红,此谓雪里花开、水中火发,勤而行之则能通玄;功久则真气壮旺,容颜焕发。如果执著于呼吸,强作吸气收腹、呼气挺腹,则是背离自然之道,非是气度不凡,而是气 “肚”不凡了。因而说:

谁家铛内煮端的,

一步不到一步迷。

雪里花开三春暖,

黄河东流复向西。

行功强行配合呼吸,容易出现头晕、胸闷、腹胀等问题。

胸闷首推横气填胸,重者甚至头晕眼花,属过分注重导气、强调呼吸所致,也是不能松胸的结果。肺主呼吸,空气只能入肺,不可能吸入丹田,若为气沉丹田而努力压气、闭气、憋气,则是不明道理、违背生理所为。如此,胸中必然积气,以致胸闷气短;松气时因压抑而上冲,必然引起头昏。本人读初三时,正赶上气功大潮,某日晨读罢,忽见窗外柳色新新,顿时欣然,于是开窗深深吸气,仿同学鼓起肚皮呼吸 “沉”气,压向丹田,立时浑然无觉,当即后栽,醒来头上被 “加持 ”了三个大包— ——后仰时头撞上讲桌,翻身撞了课桌,再翻则 “以头抢地 ”……直至后来练拳略有所悟,反省前后,总结调呼吸过程给学员说:

调呼吸,假运气,

未明凡此皆是意。

憋得半生不舒服,

不如松透放个。

此非调侃,拳论有 “仔细留心详推求,屈伸开合听自由”和 “动急则急用,动缓则缓随 ”的要求,如果呼吸不自然,屈伸开合能自由否?如果强行配合呼吸,还能动急急用、动缓缓随否———这是拳论隐含在背后的意思。本人当初执迷于呼吸近两年时间,结果放屁时也习惯性地调整呼吸,硬生生地挤出。某日半醒从沙发上爬起来,期间自然地放了一响,才蓦然发现,原来放屁是很响很清亮的。故而呼吸调息,须心中无有挂碍,一任息来息往,息住息行,如此人身小宇宙自然能做到 “犹橐龠 ”。由此,也可见呼吸的两个概念,即 “呼吸自然 ”与 “自然呼吸 ”有着紧密的关系:

自然呼吸是不执著于呼吸;呼吸自然是行功日久,自然形成的腹式呼吸,此时呼吸鼓荡,气机灵动,一呼一吸深长自然且无抽扯之意。呼吸自然是自然呼吸的延深,自然呼吸是呼吸自然的基础。

此外,太极拳遵循自然运动规律,发劲时会很自然地闷哼或大声呵出,声为 “狅狀犵”“犪” “犲犻”,此三声不但可以助势,还可以帮助疏通经络,功效与密宗六字大明咒相同。大明咒六字所发即是 “狅狀犵”“犪”“犲犻”三音,这是 “拿住丹田练内功、哼哈二气妙无穷”的玄机。杨式传人杨班侯练拳,即常常不自觉地闷哼,所以发声和呼吸均要持 “自然 ”二字。陈式太极拳由于锻炼强度远远高于其他太极拳种,在拳架练习中,随呼吸自然而在发劲时经常发声,纯属正常、合理,而且加快了通络效果。所谓道法自然,拳也如是,憋气闭气是不妥的。

可见,不管静修炼还是动练拳,须付诸实践予以检验,而不只是空谈其理,此谓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万事都是如此。而落实到修炼工程上,只要能守定一颗不可视听闻思的志,持定一个如如不动的轴,拿定一个和光同尘的变随,自然能任尔东西南北风了。

连续五章下来,老人家再三强调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详细阐述修炼工程的功法,已经是尽其述了。如果把本经五千言比作一个人,则首章为心,属火,是阐说大道与修炼根柢,日光明照直指人心;二章为肺,属金,阐述识念的虚幻,如空气之存在,又颇具杀伤力,是破识障;三章是脾,属意,讲如何拿住自家心地做文章,是慎独之功;四章为肝,属木,推广到人世间如何作心地文章,是讲藏秀于林;五章为肾,属水,一志独存,唯合太虚。如此,五脏俱全也。

其他脏腑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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