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征离开之后，便剩下了沈漓一人，丝竹之声传入耳中，今日可是夫君的大婚之夜呢，备受冷落的，自然是她这个旧人了。
有些没了兴趣，若是关月在还能找人饮酒，天心是不能明白此刻自己复杂的心情，卫均瑶又已经嫁做人妇，终究不能随心所欲。
皎洁月光洒落，沈漓第一次觉得院子中是如此的清冷，往来的下人都已经到了前厅去招呼宾客，唯独她此刻最是闲暇。
一道黑影落在屋顶上，长长的影子随着月光被拖拉下来，沈漓猛然一惊，骤然回来，不经意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个时间，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良辰美景，不如对饮几杯？”
不等她开口，卫嘉清冷的声音已经飘入耳中。
沈漓松一口气，笑了笑，“卫公子大驾光临，只是不知何时学会了翻墙走壁，辰王府的大门可随时为你敞开，万一被当做盗贼引来侍卫，可是不妙。”
卫嘉纵身从屋顶上飘落，不过瞬间已经身影挺拔的站在她跟前，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眼中的冷硬在慢慢融化。
“瑶儿让我过来看看你，我今日不是以卫嘉的身份来拜访你，只是以瑶儿大哥的身份来探望你。”
“如此，请吧，。”
两人侧身，朝亭子中走去。
天心端着茶过来还小小惊诧了一番，半夜瞧见王妃与别的男子在谈天说地，谈笑风生，何况还是在王爷大婚的日子，实在是有些让人多想。
“小姐……”
“你去准备一些酒菜，还有一坛好酒，今日我要同卫公子好好畅饮一番。”
“小姐也要喝酒？”她显然有些不赞同。
“正是，听我吩咐吧。”
“是。”
“我本以为王妃会推辞，不曾想……”他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沈漓了然一笑：“你们莫非是以为我在借酒浇愁？”
卫嘉不语，脸上神情已经言明了一切，沈漓大笑，瞧着远处月色，朦胧月光下， 绝美的脸庞好似蒙上轻纱。
“为何？借酒浇愁愁更愁，此言有理，只是卫公子也说了，良辰美景，我们也不必错过，对饮如何？”
不多时天心已经端着酒菜上来，摆放好之后，又替两人倒了酒，默默退到一旁。
“王妃如今比起两年前，是有些变化了。”他饮下一杯，视线从沈漓脸上掠过，声音平静无波。
“哦？此话怎解？”
“若换做两年前，王爷大婚，你竟还能与我在此谈笑风生？”并且神色间见不到半点落寞，并非本来如此，而是掩饰得极好。
沈漓笑答：“卫公子聪明绝顶，你说的不错，若是换做两年前，自然是不会有今日这般冷静，只是经历了生死，许多事情便会看透，再不执着。”
“包括对自己一直执着之事？”他目光灼灼，忽然问道。
沈漓一时怔住，竟然无言以对，手中酒杯倾斜，液体溅出无所察觉，她不知卫嘉究竟是猜测还是如何知晓，但她对于李君澜之事确实无法释怀。
“你对李大人他……”
若是连卫嘉都已经知道，如此叶辰安是一定猜到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也许有些东西从你的眼神里便能够看出，只是当局者迷。
早该料到，身边聪明绝顶之人比比皆是，这样刻骨的仇怨，只需看她的眼睛，便能够一目了然。
“卫公子果然知道。”
“你忘记了？曾在元音寺对瑶儿说过的话。”他也不过是凭空猜测，只是最后她所针对李君澜的一些举动，才会引起注意。
她抿着香醇美酒，眼神在月色中带了几分迷离，“ 我承认是有私心，但他想要对付你们这些家族也绝非凭空捏造，卫公子若是在意，今夜也不会出现自在此处了吧？”
“王妃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曾在意，因为这样的人继续留在朝中，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王爷娶刘大人的女儿，多少也有些原因在里头，相信接下来便是想办法对付我。”笑意苦涩，她仰头又是一杯，火辣辣的感觉刺激着喉咙，酒意已经慢慢上头。
“王妃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个吧。”
她摇了摇头，“不知。”
许多事情都会出现变数，例如今晚……她不敢确信叶辰安到了那时是否依旧会相信她。
“卫某作为旁观者，实在是不好评价，但卫家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他平静的看着沈漓，一字一顿。
她沉默了许久，才忽然笑着摇头：“多谢卫公子厚爱，当然我也决计相信自己不会走到那一步，若真有那么一天，也不可断了自己唯一的退路。”
“如此是最好。”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已经远去，沈漓醉意上来，只觉得月亮都是如此清冷，她没想到这样的日子里，坐在自己对面之人竟然会是卫嘉，一个从未想过会有交集之人。
“听闻韩大人对卫公子甚是喜爱，你若想要避开太子，恐怕还要多加防范。”
他平静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裂缝，似乎很诧异沈漓知晓此事。
“我虽不在朝中，却不见得一无所知。”关月此人办事能力果真是不弱，不仅仅能杀能打，八卦也是一点不曾落下，实在是怀念有一个能手在左右的日子。
“不知王妃对此有何高见？”
“嘎？”什么高见，沈漓忍不住在心中翻了翻白眼，这难以抉择的问题自己还能有什么高见呢？
“听说那韩大人的女儿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个，如此卫公子也是不亏。”
卫嘉噎住，闷闷咳了几声，那严肃的面容上竟隐隐多了几分幽怨。
沈漓借着酒意，哈哈大笑：“卫公子，你这般冷着脸，实在是很难让人觉得你好相处，恐怕那韩大人是看中你的家世，可也正为你的人品而头疼不已呢。”
沈漓此言倒是属实，卫嘉见她得意，也只能默默应下，他总不能跟一个醉酒之人计较，何况今日这样的日子，让她占了上风又如何？
“你倒是聪明绝顶，只可惜总钻牛角尖？”顺手夺走了桌上的酒壶，显然是不让她继续喝了。
她醉意朦胧，见酒壶被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将卫嘉拿远的酒壶又抢了回来，然后给俩人倒是满满一杯，豪爽的端起酒杯，“来，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卫嘉颇为头疼，见她摇摇欲坠，一副要醉倒的摸样，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目光放到了站在远处的丫鬟身上。
天心适时的走了过来，将沈漓扶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小姐，你已经喝多了，不如奴婢送你回房休息吧。”
沈漓趴在桌子上摇头：“不回去，我不回去，不要回去，叶辰安是个大混蛋。”
天心只觉得一头黑线，没想到小姐平日里看着如此稳重冷清之人，醉酒之后本性毕现，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小姐，你已经喝多了，会不舒服的。”天心伸手去扶，沈漓一下子扒住桌子，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了桌上，硬是不愿起来。
“我要喝酒，我要跟卫公子喝酒，不醉不归，可不要费了如此的良辰美景。”
“卫公子……这该如何是好？”她朝卫嘉投过求救的眼神。
他罢罢手，“你且放着不管吧，她自会清醒，酒并不烈，不过是心中有事，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心表示听不懂他的话，却并没有反驳，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王妃……”
卫嘉唤了一声，沈漓并没有动静，隔了很久，听见他的一声叹息，然后独自一人，默默对着月亮一杯一杯将酒饮尽。
凉意渐渐重了，他看着沈漓双眸紧闭，眉心蹙起，自己的外袍若到了她身上，还不知会传出何等难听的言语，只怕辰王府明日就要翻天覆地。
最后还是打住了这样的念头，默默又倒了一杯酒。
“啊……啊……”沈漓突然开始挣扎，额前布满冷汗，双手挥舞着，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卫嘉连忙过去将人按住，找来了天心。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可不要吓奴婢啊。”
“做噩梦了，不碍事。”
“又做噩梦？”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见沈漓半夜醒来的尖叫声。
“经常会如此？”卫嘉皱起眉头。
天心道：“夜里醒来听到过几次。”
如此一番折腾，沈漓已从梦中惊醒，见两人看着自己的模样，便了然，有些无谓的笑了笑。
“看来是做噩梦吓到了你们，但酒意都被吓醒了，看来也并非全无好处。”她眼中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清亮，全然没有收到半点梦靥的影响。
“可是小姐，你真的已经没事了吗？”她表示并不放心。
“退下吧，我还有些话要跟卫公子说。”
“我方才可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沈漓脸色一下子认真了下来。
她担心自己会喊出李君澜的名字，有些事情太过诡异，她是解释不清楚的，例如孩子从哪里来？虽然如今已经成为了自己的遗憾，可那毕竟是生命，不能容忍的怨恨。
卫嘉摇摇头：“不曾，即便说了，我也已经忘记。”
“呵呵，与你说话果然是省心，均瑶有你这样一个哥哥，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你也这样认为？她似乎并不觉得，总说我管束着她，如今成了家，也是没大没小的样子。”
“谢公子不计较便好了，她这性子已经是天生如此，再说也不容易，在你们家族出来一个这样的姑娘。”
应该是被卫嘉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头，宠爱着长大，家族中的斗争她虽然明白，但却不曾变了样子，想来是极好。
自己当初也是那般善良多情，可最终被活生生的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她心狠手辣，不达目的，也是被一点一点逼出来，那样残忍，没半点余地。
“太子已经准备要对谢家出手了，王爷会极力阻止，但希望你要有所防范，如今你们之间的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莫要让他得逞。”
“多谢提醒，但王妃也要一切小心，皇上的心思不容我们轻易揣测，莫要委屈了自己。”
“你知我最后要做什么，所以无论是真是假，都会咬着牙走过。”
“只是希望你不变初衷。”
沈漓笑着掩饰过去，她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要他们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小姐，外面有人要见你。”
“此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