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云鸽飞了过来，血红色的眼珠子极为瘆人。
迎宾楼的车马道转角处，黑袍下的脸缓缓抬起，视线追逐着那只身形小巧的云鸽，一刻也不曾远离。疤痕遍布的脸，较之云鸽那血红色的眼珠子，更显可怖。只是夜晚浓郁的黑，让他不那么突兀。
他没有试图去截住那只云鸽。这种云鸽专属于梅花宫，由特殊的手法训练出来。即便截了下来，也会立即引燃线，自爆身亡。偶尔遇到保密级别高的，硫磺份量多了些，甚至可能祸及自身。
看到云鸽从迎宾楼的东南角飞了进去，宽大的黑袍再次隐去了他的身形。看来，明天还是住西边好，通往极乐大道的捷径，必定热闹。
“北雄国国主今夜宴席结束后，于其寝宫暴毙。死因可能为中毒身亡。北雄众臣正赶往北雄皇宫，右相王风带头在北雄皇宫政事殿哭丧。御前总太监程喜已赴七皇子府。其余皇子刚接到消息，蠢蠢欲动。”
冷旭撇撇嘴，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淡然地将云鸽带来的信纸烧掉，冷旭转身出了门，估计谷悟也知道了吧。
……
厉靖北急匆匆地折返回草树居换衣服，期间向雪烟充当了隐形人，独自倚在草树居门口的墙柱边，就连沈郁都被厉靖北留在了大厅。只是厉靖北呆在房里更衣的时间长了点。
换好衣服后，已是一身素稿的厉靖北也不再去管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向雪烟，抬腿便要离开草树居。
“喂——”向雪烟从墙柱边的阴影里直起身子，伸手拉住了快要离开的衣袖。柔和的月光顿时倾洒在她身上，朦胧了厉靖北的视线。“或许……我和你一起去。”
厉靖北停住了脚步。不可否认，即便是白衣，也被他穿出了一种精细极致的感觉。“不用了。”
向雪烟愣了愣，貌似……刚才……有错的……是他吧。这脸色是要甩给谁看呢。
见向雪烟没有收手的意思，厉靖北干脆转过了身子，直面向雪烟。“不是合作的关系吗？今晚皇宫会很乱的。你放心，既然是合作，我会拿出诚意来的。明天我会派人过来接你去皇宫的。”
若是以往，厉靖北会很高兴：向雪烟能对他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哪怕只是现在这样扯住了他的衣袖，让他不要走。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以为还可以再缓缓的，却因为一场变故，所有东西都要摆在明面了。
向雪烟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手停留在半空中，固执地拽着那半截衣袖。
厉靖北索性轻抬了抬手臂，挣脱了向雪烟的手。
“我可以……帮你……夺得皇位。”向雪烟似乎是被厉靖北的动作惊醒了。犹疑着说出口。
“嗯？”厉靖北挑挑眉，“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你放心，刚才说让向阳做眼线的事是不会发生的。我也觉得考虑不佳。皇位肯定会是我的！向阳，我也会把他平安无事地交还给你的。”
“不是。”向雪烟眨了眨眼，即便是易容，清秀之姿却难掩她眸中的风采。“我的意思是，我不仅会带着清芳公主的信物帮你，还会用别的力量帮你。”
厉靖北本来已是担心时间不够了，这会儿听向雪烟的口吻严肃，便也不着急去皇宫了。
“我知道易宝阁是你的势力，但那终究只是江湖上的武力，朝堂之上却未必管用。我可以帮你，让你成为唯一有资格登上大宝的人！”
这一段话斩钉截铁，带着毋庸置疑的决绝。
厉靖北看着她，那双翦水秋瞳此刻盈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唯一有资格登上大宝的人？她如何保证？
“条件？”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厉靖北相信，这种超过了他们原本约定范围的好处，必定伴随着更多的条件。
“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向雪烟直勾勾地盯着厉靖北。
……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厉靖北终于出现在了大厅，让等得着急的沈郁和程喜松了一口气。随后，厉靖北径直跟着程公公走了。
都说天家无亲，向雪烟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爹娘兄姐刻意营造的温馨环境里，基本上就没有遇到什么不顺遂的事。
直到嫁给了冷旭。如果说一开始她还觉得这是民间话本里的美好故事，那么之后的一切便都成了地狱梦魇。所幸，她还有向阳。
这也算是她从这段不到三个月的婚姻里，得到的唯一念想，但也是，她这一生，收到的最美好的礼物。
……
“你知道了吧。”直接推门走进了谷悟的屋子。这一层楼是厉靖北打过招呼了的，若非有需要，下人们不会随意打扰。因此冷旭也不怕被人看见。
翘着二郎腿坐在软榻上的谷悟手里正拿着一张信纸，和冷旭刚才烧毁的信纸一样，右下角都有一朵用针线绣的梅花。
纸上印梅，是最普通的信息。纸上勾梅，则是已被初步整理的，有针对性的信息。纸上绣梅，是最高的保密级别。
“红事变白事！啧啧……这北雄国……在钦天战之前……还真是出师不利啊。”谷悟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脸上那风流浪子的模样，绝对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一国之君。
“历战杰的死是必然的，只是中毒身亡，绝对不是偶然的。”冷旭随意地捡了张椅子坐下，仿佛嘴里说的，只是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一般。
“嘿！要不咱俩打个赌，看是谁投的毒？”谷悟一脸的好心情。
冷旭不置可否。只是抬头，将视线从手里的茶杯转向了谷悟。
“要我说就两个可能，不是他窝里反，就是南疆国闲得慌了。”
这和废话有何区别……投毒的，要不就是内臣，要不就是其他国家的人。既然谷悟和冷旭都能如此淡定地打赌了，那投毒的自然不会是他们。如此，怀疑对象就只剩下还未到场的南疆国使臣了。
“应该是内外勾结。”冷旭下了定论。
“行吧。这回连打赌都不用了么？”谷悟笑了笑，没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