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十天以来真正看到城池,桃花不禁唏嘘。城池啊,那就是活生生的人啊!不再是像枷锁一样的草,也会有自己最爱的桃花。
这段时间一直在草原上奔走,偶尔还会转个方向,就是不会靠近城池。就算离得极近,也会悄无声息地绕开。绕到现在,桃花对于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已经没有任何意见了。任谁一天到晚都对着草,也是会疯的。
一开始觉得是在逃亡,后来发觉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几乎每天都会少几十个人,才知道这是要化整为零。那些消失的黑衣人,已经融入到尘世之中,杳无音信。
不过让桃花颇觉郁闷的是,自己在向阳跟前转悠那么久了,结果向阳却弃暗投明,不,是弃明投暗。跟那个老妇倒是越发能聊。从草原的天气到最近衣食住行可好,桃花要不是因为知道这老妇武艺高强,都要误以为是向阳的亲婆婆了。
迄今为止,桃花和向阳都不知道这队伍的来历,更别提老妇了。连她的样子都见不着。老妇的背总是微陀,要不就是会用极厚重的围巾围着脖颈,连带着脸也没了一半。桃花忌惮老妇的武艺,也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窥探。只道这群人纪律严明,一点可乘之机都不会留给敌人。
如今跟在老妇跟前的就只剩下两人,在进城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上了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伪装技术一级好,至少桃花看着,是一点杀气都没有了。幸好这服饰还是能够认得出是北雄国的。不然,就那么在草原上转悠着转悠着,就从北雄国跑到了别的国家,想想也是会很奔溃的啊。
眼前这个城市也不知道什么鬼地方,破落之极。就连城墙上方的牌匾,也看不清楚。桃花估计就是个边陲小镇发展起来的小城市。整座城市的人口,都不到有没有过千,更别说会有人管这个城门口吊着的用于刻城市名字的牌匾了。
进了城,几人直奔一个小茶馆。坐了下来,便开始“风花雪月”了。桃花实在是太久没有过有人烟味的正常生活了,端着那杯茶牛饮一口,死活都不撒手的样子。就连一旁的向阳都无语地撇嘴。
老妇依旧是那个老样子,话少。端着面前的茶杯,上面飘荡着一片粗糙而残缺的茶叶。忽而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喝过茶,你们就走吧。”老妇的声音恹恹。
“是。”
“不是说你们。”老妇淡然开口,“这段时间也辛苦两位跟了一路了。”
桃花有些不敢相信,听这老妇的语气,是要放他们离开吗?还来不及高兴,向阳已经开口了。
“婆婆,你是要赶我们走了吗?”向阳眨巴眨巴眼,竟是不愿意离开的模样。
一旁的神仙只想一巴掌拍过去。这个熊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啥。好不容易可以走人,还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走人了,这货竟然还要赖上别人了。
“怎么?你想要留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
这回桃花学精了,神速抢话:“不不不,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您的了。您看,向阳还小又不懂事,这不是总得让您操心吗?我这就把他带走,省得碍着您的事。”一脸的狗腿,桃花总觉得这剧情发展好像有些偏离了既定轨道。
向阳一脸的为难,好半晌,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婆婆,我,我还是要去找我的娘亲。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有娘亲在身边,向阳终是不习惯的。有时候半夜做梦到娘亲,好似她还一直自己身边。
老妇点点头,不说话了。
“婆婆,您也要好好的。”向阳一脸郑重。
老妇一时无言。端起面前的粗茶,一口饮尽。“你们,走吧。向阳,不要再随意离开你娘亲。”
桃花正巴不得她这样说,立刻拉起了向阳往外走,“多谢前辈了!”拱拱手,不顾向阳挣扎逃也——
向阳不由得回头,“婆婆保重啊!”不过是孩子,只要相处过一段时间,终是会有感情的。人非草木皆有情。虽然只是习惯性的,但向阳还是会舍不得。可是转念一想,又有多少人,能在长大后,清晰记得那些小时候的人和事呢?
“不用……?”一个人问到。
“怎么?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老妇轻喝。
“属下不敢。”
“走吧”
“是!”
小茶馆里,只余两吊钱留在桌上,暗示这里曾有人来过。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孟叔来到这座小城的时候,整个小城的人好似人间蒸发般。只余破败的牌匾吊在城门半空中。“通源城”,孟叔认出来了。等到查看到那口小城唯一的不断散发恶臭的井时,孟叔终于确定没有找错方向。只有那个人,会用这样的手段。也只有那个人,一点都不会心疼。没有心,怎么会疼?所以即便是屠城,又如何?
虽然只是个人口不过千的小城,但一口投了毒的井水,还不足以在一夕之间完成屠城的壮举。走进看了看,不由得还是会感到头晕眼花,恶心干呕。想来是经过好几天才冲淡了味道,否则,此时的孟叔已经开始全身溃烂了。那些人就是因为全身瘙痒难止,被活活逼死的。
所有的人,不,是尸体,都被堆在一个茶馆门外。孟叔一把火,烧尽了一切。从此这里又多了一座死城。那个人啊,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原罪,只知道让后来人批判。可那又怎么样呢?是自己欠了她的,是自己,对不起她呢。也只有这样,不断地,为她赎罪,心甘情愿,为她犯罪了。
孟叔没有费心去找线索,估计也找不到的。若是她不想被人找到,那就真找不到了。自己不也找了几十年?孟叔没有多留,出了小城,又开始向南方赶路。那么长时间了,那个人的脸不适宜在阳光下暴露的。是应该回去的了……
身后,熊熊的大火滔天,似是要诉说这飞来横祸的不公。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呢?这里,毕竟太荒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