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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巧妙。有时候,我们会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而选择去信任一个人、决定去做一件事。

第二天一早刚出门,我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骆叔。

他开着那辆长奔,等在路口的树荫里。一见我出了家门,他立刻下了车。

我相当意外,对他的来意相当狐疑,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魅力能让他亲临上门。

他儒雅地站在车身旁,冲我微笑招手,风度翩翩。

我微怔,身边的秋皓见我停了步子,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浓密的眉深深蹙起,轻轻地问了声:“找你的?”

“大概是吧。”除了昨天的应征,我和他算是没什么交集,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又对我招手,到底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陪你过去?”秋皓双手插兜,语气疑问。听得出,他并不想我过去。

可骆叔找过来,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我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你去上班吧,我昨天去鼎富应聘了,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

“你自己行吗?”他仍犹豫,深邃的眸光又朝骆叔那边扫去。

“没事的,你先走吧。”我轻笑,恬淡的笑容安抚了他多疑的心,他终于点了点头,去车库开车。

我则朝骆叔走了过去,心里一直在猜他的用意。

他跟罗俊驰的关系应该很好。印象中,他应该是那种能力很强大,而且对上司绝对忠心耿耿的人。

“我想跟夏小姐谈谈。”骆叔戴着金丝眼睛,头发偏梳,文质彬彬、气质优雅,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上了车,他将车开到一处幽静偏僻的地方停下,微微侧身看着我,缓缓说道:“我和俊驰想让你去鼎富,也许你无法理解。”

我用沉默回答了他,他托了托镜框继续道:“夏小姐,鼎富现在处于风雨飘摇的时期,如何守住他父亲留下的基业,是个难题。”

他的声音很轻,我却感觉有一种无奈而悲凉的感觉弥漫在他和我的头顶,整个车厢的华贵也遮掩不住那么一种哀伤的感觉遍布。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我默然,竭力让自己置身事外。

虽然昨天心已经动了,可太积极的事情象个陷阱,总会让我产生无谓的恐惧。

“不过,我认为夏小姐不会袖手旁观的,你有爱心!”他倏尔一笑,眸光点点,又显得诚意凛然。

我语顿。他可真是会利用人的心理,先给你戴上高高的帽子,让你洋洋得意,无处可逃。我是虚荣的,人与人之间莫名的好感无依可据,也可能是曾无意地帮过我吧,也可能是那顶高帽子,让我对他颇有好感。

这时他继续说道:“我们确实有说不出口的苦衷,久了你自会知道。我个人恳求你,来鼎富吧,帮他一把。”

“有骆先生在身旁,他又何愁呢?”我轻笑,说的却是事实。

“我力不从心啊!”骆叔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苦笑,镜片后的眸光闪闪,微微一顿,空中又开始弥散那么种哀伤,我有些诧异,这时他继续说道:“我身患绝症,刚查出来,于世已是不久。所以我很想找一个人,能真心地帮助他,在他的身边支持他!”

“什么?”我瞠目,震惊地无法自抑,象是要从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否定他的话。可是我却失望了,他的神态很认真,万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孩子,是真的,我没有必要咒自己死来骗你。人到中年,很多事情就开始身不由己了,曾经我象你和俊驰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满怀着豪情壮志一步步走过来的。”骆叔这时又笑了笑,细致松弛的皮肤上突然涌出了些许细小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很憔悴。

原来那哀伤,果真弥散在他的每个注视和每一枚笑容之中,从而让他看起来那么地哀伤,那么地无奈。

虽然不熟,我还是感到一阵心酸自心底朝上涌。一个人面对自己的死亡竟可以谈笑风生,该是何等的豁达,何等开朗!我自问做不到,小病一场也会让我如临深渊、苦不堪言。

再望过去,我的眸子里,多了钦佩。

这个情景的他,让我想起了记忆中的父亲,他也是如此地和蔼、如此可亲。如果他活着,我该是多么地幸福啊!

“可是,为什么你会找上我?”我疑惑地问,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一点。

“因为你撞破了他的秘密,因为你没有到处乱说,没有拿来威胁他。我们相信你是一个品质高贵的人,我相信直觉,我信任你能完成我的嘱托!”他在最后加重了语气,双眸因兴奋而熠熠生辉,我却惶恐不安起来。

恐怕我没他说的那些能力,也愧对他的信任!我敛眉,不敢与他期待信任的眸光对视。

“不需要你做很多,只要静静地陪在他身边,支持他信任他,给他打气。他是个相当敏感的孩子,以后有时间,我会接着告诉你一些关于俊驰的事情。这是二十万,作为酬劳,薪金另算,你看可好?”骆叔突然递过一张支票,我吓了一跳,斜睨着仿若透着墨香的支票,开始心猿意马。

原则!原则!我深呼吸着,脑海里顿时乱成一片,两个声音不停地吼叫、争闹。原则!原则!我命令自己,诱惑之前一定要坚持原则。

冷静下来,我推开他递过来的支票正色道:“我想我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但是这些钱我却不能要。”

“不妨碍的,我一生孤苦,没有结婚,没有爱人,也没有小孩,看着你合缘而已。如果我不是如此孤单的一个人,如果我早些结婚生子,有了孩子应该如你一般大了。可惜岁月虚度,徒留苍发。如今连苍发都留不住,我还留这些钱做什么!我曾答应过他父亲,一定辅佐照顾他,直到他能自己展翅高飞。可这个誓言无法实践下去,以后我如果不在了,你就要多多照顾他!这点钱权当我酬谢你的,反正这些钱,我根本用不着。”骆叔的嘴角又浮现出苦笑,让人看着心酸。

他又不是小孩子啦,我翻眼。骆叔是知道我的弱点怎么着,怎么会用这个来诱惑我呢?

心里好难!为了某些自定的原则,我仍拒绝,而且异常坚定。

可骆叔的执拗我今日是彻底领教了,两个回合后,他仍不愿改变初衷。

看他是情真意切,并不达黄河心不死。我无奈,只有默默地接下了那张烫手的支票,心中默默想着,该如何才能回报他!

有些情,不是钱能衡量。可他的这张支票却是真的让我忧心忡忡。

他见我收下,眉眼处终于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跟我一起去鼎富吧,这个消息他一定非常高兴。”骆叔发动了汽车。

我思索,又问:“他知道你生病的事情吗?”

骆叔微怔,微微叹息后道:“他暂时还不知道,你也要保密。”

“可是,你的病住院开刀不行吗?总会有一线生机的。”我语怆然,生老病死,渺小的人类,在死亡面前是那么地无助。

他缓缓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澄明的黑眸,此刻失去了光亮,变得浑浊。

我心中有些难过。虽然前边刚刚誓言旦旦地说不再相信谁,可诚挚良善悲怆的骆叔面前,我却只有缴械投降的份。我本性如此,容易相信人,也容易受伤。

白首如新,倾盖如旧。大概说的就是我和骆叔之间暗生的信任与好感。

他对罗俊驰无言包容宽博的爱,让我眼热。虽然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可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辜负这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骆叔的嘱咐。

一路无话,我跟着他又来到了鼎富二十一层。

进了罗俊驰的办公室,他早已到,坐在位子上定定地看着我,清莹透亮的眼眸里没有惊也没有喜,如一潭沉静如练的湖水,波澜不惊。

这样的他不禁又让我联想到昨天他躲闪的那个眼神,初见面时的暴跳如雷,再见面时的忧伤,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象是浸泡在忧郁之中,浑身上下都透着浓重的哀愁,眸光,唇畔,都让人感到凉意顿现。

记得罗副总曾说过,他新近丧父,该不是因为父亲离世而心生悲痛吧!

我也没有父亲,知道失去父亲的痛苦。他既然为了父亲如此悲切,那他也不是坏人。

父母的爱大于一切,一个孝顺的人无论怎样都是对的。

我感觉自己不似以往那般讨厌他了,也不再小看他。

我与骆叔之间的约定,我会遵守,会尽力做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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