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打开，里面站着的，却是一位同那铁门一样腐朽的老人。
我知道，他就是老张的父亲。
房间里，还有一个残疾的孩子，他呆呆的坐在床上，头却一直仰着，看向天花板。
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就是老张的儿子。
老张的确已经死了。
他死了，才对我非常的有用。
——我离开老张家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我在他的家里整整呆了半天的时间。
而这半天的时间，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老张的父亲，答应了我一件事情，而这样的一件事情，我和他都将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现在，距离开庭只剩下短短的12个小时了。
明天一早，我就会出现在法庭上，届时，我将得到再一次的胜利。
不过，现在这12个小时，对我来说，却是应该放松的12个小时。
酒吧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总是会在即将迎来胜利之前，就去好好的为自己庆祝一番。
只因为当胜利来到的时候，我需要冷静，需要面对在场的所有冷眼和辱骂，冷静。
——酒吧里，总是昏暗的。
灯光就算再耀眼，却永远照不到角落里。
此刻，我就在角落里，只因为角落里的我，可以很方便的窥视到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喜欢观察别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非常聪明和了不起的人。
他们在这样的光线下，却显得那样愚蠢和丑陋。
此刻，我躲在昏暗之中，独自喝酒，然后点燃一支烟，在沉默中发泄自己的情绪。
不过在酒吧里，任何一个人，都别想得到真正的沉默。
就算你躲得再远，再昏暗，可是终究还会有人看到你。
那个人，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女人。
此刻，就有这样一个不错的女人，坐在了我的对面。
“帅哥，你一个人吗？”
“不。”
“不？”
“还有你。”
她笑了，脸上的表情让人浮想联翩。
我甚至看到她笑的同时，也看到了她在挣扎的样子。
当然，我知道今晚，我即将看到她挣扎的样子。
夜，总是黑暗的，但是在黑暗之中，你却只能找到光明。
当我穿好衣服离开酒店的时候，街上的路灯，看上去是那样的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我只好眯起眼睛，走到自己的车旁。
不过忽然间，我的身后却有人在轻轻的说话。
“先生……”
我转过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女人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看起来，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垂着头，我却看不清她的脸。
“您好，您有什么事吗？”
“先生……”
她仍然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昏暗的路灯。
“先生……我想回家……您可以载我一程吗？”
“这……”
其实我真的不太方便，因为现在的时间不早了，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我现在需要回家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开庭的。
“先生……我在这里打不到车……我很害怕……”
她看起来，确实有些害怕，因为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夜中，正在瑟瑟发抖。
“好吧，那你上车吧。”
“先生……谢谢您。”
她拉开后排车门，然后坐在了我左侧的后座上，正好是在我的身后。
我启动了车子，然后看着后视镜里的她，说道：“请问您家在哪里？”
“在百子湾的成龙墅苑，您把我送到那里就可以了，谢谢您。”
她轻轻的说着话，却依然垂着头，车外的光线照射进来，我却无法看清她的脸。
这么晚了，也许她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便将车开了起来，向着她家而去。
她所说的这个地方，我是知道的。
百子湾的成龙墅苑，是一个不错的高端小区，里面都是联排别墅，住着的，也都是些有身份和有钱的人。
这个女人，看上去，也像是一个富家太太。
不过，她怎么会这么晚，还一个人在这边呢？
心里这样想着，我就再次朝着后视镜看去。
不过，我突然发现，此刻的后视镜里，却根本没有一个人。
我顿时一惊，赶紧踩下一脚刹车，放缓了车速，然后转头向身后看去。
可谁知我刚刚转过头去，她却坐在后座上，轻轻的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我刚刚躺在你的后座上睡着了……”
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很轻，就真的像是有些困了。
也许是吧，现在毕竟已经凌晨1点多了，谁不困呢？
我也困了。
“没事的，如果你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我再次看向后视镜，她仍然垂着头。
——凌晨的城市里，黑暗，冰冷，只因为路上已见不到任何人。
偶尔，才有像我这样的人，驾驶着汽车通过陌生的街口。
可我，却不是回家的。
“您好，已经到了，您可以回家了。”
我说着话，已经把车慢慢的停靠在路边，然后转过身去……
突然，我却又是发现，这一次，我的后座上已经是空空荡荡。
后座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
她的人呢？
就在我觉得有些诡异的时候，突然，从车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话语。
“先生，我已经到家了，谢谢您。”
我吓了一跳，猛的转过头去。
她，那个女人，竟然已经站在车外的路旁。
她仍然垂着头，凌乱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我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脸。
“哦……”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干咽口水，点了点头。
她却又轻轻的，接着说道：“先生，下次来我家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些柠檬，我非常喜欢吃柠檬……”
“你……你说什么？”
她却已经转身走了。
我这才发现，昏暗的路灯下，她走路的姿态，却有些古怪。
她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已经僵硬，每走一步，身体都要剧烈的抖动一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副骨架。
顿时，一股凉气爬上了我的脊背。
我虽然是不相信那些的，但是此时此刻，我也在所难免会胡思乱想。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狠狠的踩下油门。
——黑暗之中，我挣扎着在爬行，远方还有一丝光线，但是却离我越来越远。
“等等我，不要撇下我，求求你……”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遥远的光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这些鲜血并不是我的。
我向自己的周围看去，黑暗之中，却忽然飘来了许多人。
他们空空的裤管里，却没有腿，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却都是苍白的。
他们张大了嘴巴，好似在呐喊，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他们却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
我大叫一声，已经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是那个该死的噩梦。
为什么？
为什么每天我都要被这噩梦折磨？
我到底怎么了？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早晨6点多了，现在，我也该起床了。
卫生间里，我面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却觉得自己如此的陌生。
苍白的脸，消瘦的面孔，我突然觉得，那个镜子中的人，仿佛在笑。
但是我却没有在笑。
冷水泼在脸上，我才稍稍清醒一点。
最近的压力的确有点太大了，也许今天这个案子结束了，我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上午，阳光透过肮脏的玻璃，将庭审室内照的还算明亮，但是房间里却依然开着所有的灯，只因为这样，这里才会显得更加庄严一些。
庄东已经站在被告席内，法官端端正正的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他可以方便的看见庭审室内的任何一个位置，但是我们却只能抬头仰视着他。
“辩方律师，现在检方已经将所有证据展示完毕，你现在可以做辩护陈词了。”
“谢谢您，法官。”
法官示意我开始辩护，我慢慢的站起身，向他鞠了一躬。
然后，我走到庄东身前，用洪亮而且清晰的声音说道：“庄东，你是不是对不起你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