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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五伯的手艺

五伯六十来岁了,单身,是老寨里仅剩下的几个住户之一。

老寨本来叫大寨,是乡里最大的寨子,但后来实在是太老了,寨里的人越搬越少。新的寨子一个比一个大,大寨就成了老寨。从我记事起,老寨的围墙就沾满了风化的干巴巴的青苔。我们从围墙下走过,手指抹着墙,墙上的沙土就哗哗啦啦地随着我们的脚步落成一根细细的线。现在老寨更老了,围墙渐年地向外倾斜,每下一次雨,围墙里的老屋就要塌下一角或半间。新寨里的人怕出事儿,不许小孩子到老寨去玩。因此,老寨的巷子很快长满高高的荒草,包括那还住着人的巷子。荒草长得太快,人走得太少,草很快就占了优势。

五伯每天就从荒草中走到巷子最里头那间老屋。屋子里不分白天黑夜,一例地黑着。除了五伯的床,其它的都是可以喊作杂物的东西,只有五伯说那是有用的。老寨没有拉电线,五伯便至今点着煤油灯。因为只有一个人吃饭,而且五伯吃的无非是稀粥、番薯、青菜之类的,所以五伯只用一个小炉子和一个黑乎乎的铁锅烧着,说这样多省事。

在五伯的老屋里站久了,就适应了里面的光线。要是不嫌弃的话再转转身,坐一会儿,会在杂物堆里发现一架缝衣车,准确地说只能发现缝衣车的一个角,缝衣车的颜色已和这屋里的灰黑融为一体,上面堆满了五伯同样灰黑的衣服。

我是喜欢这缝衣车的,每次去了都要摸摸碰碰。五伯就会把上面的衣服搬开,让我好好看看。我抚着缝衣车的时候,五伯混浊的眼睛便在暗黑里发出些亮光来。我知道,只要我问起缝衣服的事,木讷的五伯话儿就多了。在缝衣服这方面,五伯永远有自个儿一套道理的,衣服针脚要细,要妥贴合身,要耐穿,要大方……五伯说着的时候腰直了,脸也扬起来了。要知道,这可是五伯的手艺,一辈子的手艺。

连五伯自个儿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学的这手艺,只记得当年自己刚念到二年级一半时,爷爷去世了,当时爸爸作为爷爷奶奶的第六个儿子,刚刚三岁。于是,五伯很自然地退了学,里里外外地帮忙。

一天,已经嫁人的大姑回到娘家,看着瘦瘦的五弟挑着一担比他个儿还高的稻草蹒蹒跚跚地挤进门,心疼地对奶奶说,这样下去怎么成?趁现在还小,得学点本事,以后要过日子呀。奶奶想着也是,于是两人同时把眉头拧起来。后来大姑先展开了眉梢,说五弟太瘦,再干重活怕个子也长不了了。听说外村有人教裁缝的,学的孩子还不少,这倒是个好去处。奶奶想来想去,除了这个再想不出别的法子来。过了一段时间,便把五伯送到教裁缝的大婶那儿去了,当时大姑帮着凑了一篮子鸡蛋。

或许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或许是拿剪刀比挑担子轻省许多。五伯一头扎进去,学得很卖力。一个月后,五伯回家来就把那把剪刀挥得像模象样了。家里的破衣破裤经五伯那双黑黑瘦瘦的手一折腾,竟妥妥贴贴的,连那打上去的补丁都看着比别人打的要顺眼些。奶奶穿着五伯补的衣服,在四邻面前好好显摆了一阵。五伯受了鼓励,兴致愈是大增。弄得那当师傅的裁缝大婶碰风了奶奶就夸。后来,五伯竟学会用粉饼子在破布上颇像那么回事地画来画去的,说这是袖子,那是脖子,这是腰身。

手艺是学在身上了,而且学得还不错。但在那年月,人们连嘴都顾不上,谁有心顾有身上的衣服?奶奶领着她的六个儿子,为每天的稀粥和蕃薯抓扒着。关于衣服,谁家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小孩子的当然是老大穿了老二接,老二穿了又退给老三,大人的破衣服稍微改改又可以披到老大身上去。简单的缝补修改,各家的女人姑娘都基本上能凑合着。那时,五伯的手艺除了给家里人缝补衣服,基本上算是闲置起来了。还不如帮忙干些家务家活来得实在些。但五伯却没让手艺闲置起来,得空了便拿干泥巴在地上画来画去的,一会儿地上便多了件上衣或条长裤。

五伯的手艺一直闲置到二十多岁,那时大伯三伯都娶了媳妇,爸爸也长大了,做了一个老木匠的徒弟。那时,一股春风吹过神州大地,连边远的山村也感到了暖意和畅快,人们的日子一点点过得好起来。对衣服,人们似乎也开始用心思了。五伯想起了自己的手艺,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他看准了,这回缝衣服这手艺是真正有用了。人们想起要穿好,这就是日子过好了。

“那时,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瞅准了,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日子一红火,我的手艺也会跟着红火。”这话是五伯后来无数次摸着缝衣车说的。奶奶和几个伯伯慎慎重重地商量了几天几夜后,终于敲定一个主意,给五伯买一架缝衣车。

二伯把本来家里为他准备娶亲的钱先拿出来。奶奶和大伯说这钱动不得。二伯说他不急,现在连媳妇的影儿都见不着,留着这钱干嘛,再说,也不定有了彩礼钱,就找得到媳妇的。那个年代,光棍一抓一把。丑女人找到了好婆家,长得堂堂正正的男人的找不下媳妇的多了去。二伯早把这事看开了。再说,五伯的手艺再这么搁下去,真要荒废的。半个月后,一架缝衣车风风光光抬进了这个黑乎乎的家。五伯明白,为着这缝衣车,不单是二哥刚存下一半的彩礼钱,还有大嫂、三嫂积下的不少鸡蛋钱、绣花钱。他抚着缝衣车,知道自己的手艺该好好拾掇起来了。

在缝衣车上熟悉了几天几夜。他先试着给隔壁最爱出风头的小伙子少贵做了条喇叭裤。少贵穿着喇叭裤在邻近几个村子荡来荡去的,引来一群毛头小伙和大姑娘的追捧,少贵就说出五伯来。那群爱新鲜的半大小孩子各从家里人手里或多或少央了布来,涌到五伯屋子,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想象中最好看的上衣和裤子。五伯用别人看不懂的记号一一记下来,开始没日没夜地把缝衣车踩得哗哗啦啦地响。半个月后,第一批衣服做出来。那群小伙子和大姑娘齐齐地穿着五伯的作品大摇大摆地在村子里窜来窜去,立即艳丽了邻边几个村子。衣服的合身妥贴到精细的做工都是无可挑剔的,从新潮的款式到符合人风格的设计都是令老人惊讶,令小孩子好奇,令少男少女心动。从那个时候起,找五伯做衣服的人多起来了,五伯手艺也有了好名声,这名声在邻近几个村子越传越远。

五伯那间暗暗的小屋里开始一天到晚地人来人往,做衣服的,定衣服的,取衣服的,观看聊天的,小屋里终日跳腾着喜洋洋活泼泼的空气。不单单是因为五伯的手艺好,更主要的五伯的手工费但便宜。要是自个儿家里有布料的,拿过来,五伯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可能给你做点什么。要是一时不凑手,挽一篮子鸡蛋来,五伯也照样把衣服做得妥妥帖帖。后来,五伯还进了些布料,来做衣服的人就更方便了。

五伯的手艺终于开始给家里挣钱了。

五伯每次把挣来的一叠票子递给奶奶时,奶奶接下票子的手就微微颤着,很高兴地哎哎着,学了门手艺终是对的。顿了顿又更深地感叹,更要紧的是你赶上了好世情。后一句说得五伯心里一动一动的,他真是碰上好世情了,要不,他这身手艺也许就烂了散了。

那可真是个好时节。一时间天宽了地阔了,不单是我,所有的人就都攥紧了拳头,蓄着一身劲头,想把日子红红火火过起来。谁都明白,终等到大展掌脚的好时机啦。后来五伯一提起那段时间双眼就烁烁发光,说那时候过得真是畅快,有了自个儿的事情干,还能帮家里撑起一片天。用现在的话说,五伯那时觉得真有自个儿的事业和理想。那时还未曾听到过服装设计师这名头,但他想的大概也相差不远。五伯说,那阵子晚上只要一躺到床上,忙了一天的双手闲下来,脑子就忙起来了,不住地琢磨着什么样的人能穿什么,用什么样的料子做上衣,什么样的料做裤子合适,衣服的款式怎么设计才特别一点,看着又惹人喜欢?太瘦的人怎么穿什么样的衣服精神些,太胖的人穿什么才能显瘦些?以致于越想越远,甚至想到在多少年内能给二哥挣一份象样的彩礼,顺便把家里的破屋顶也翻修一下。

后来,找五伯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五伯的小屋除了放下缝衣车,还要放一大块裁剪布料的木板,人在里面转身都很难。便在寨外离池塘不远的地方,自家的田地边找了小块地,砌了间小屋,开了又大又低的窗口,屋门边竖着块牌子:阿五缝衣店。搬到裁衣店那天,奶奶和几个伯伯,还有五伯的三个嫂子,忙了大半天,给寨里的亲戚朋友做了两桌饭菜,算是对小店开张之喜的庆贺。

“阿五缝衣店”风光了几年。虽然二伯的媳妇还没定下来,但四伯的媳妇娶进门了,家里的屋顶也翻修了。人们的日子如装了轮子,越走越轻快,越过越滋润。五伯说,就是在那个时候,邻近几个寨子的人都想要有新寨子。那光景是真正红光起来了啊。五伯感叹着,人们的想法一冒头,新寨子的地皮果然就划出来了。那个时候,已经分家了,除了没娶媳妇的二伯和五伯跟着奶奶住之外,其它各家都另起炉灶了。在新寨子定房地的很多,五伯也想给奶奶给自个儿定块地皮。可那个时候,五伯的缝衣店突然冷清下来。开始只是做衣服的人少了些,本来经常忙得熬夜的五伯慢慢的晚上不用加班也干得过来了。再后来,店里不再有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声音。最后,连年轻一点的小媳妇也不来了,只有老人还让五伯做衣服。

不是五伯的手艺差了,而是人们的日子过得太好了,社会转得太快啦。这也是后来五伯经常感叹的一番话。那时,人们纷纷离开种了一代又一代的田地,跑去做生意。生意的路子不知怎么的,似乎一夜之间就宽起来,顺溜起来了。就是那些还留在土地上的,也想法弄点瓜果之类的副产品,挑到市场上,半天就能卖光。大把的票子往衣袋里装,人们吃得饱了就想吃巧,穿得暖了也想穿得俏。那地,市场上卖的衣服款式越来越多,越来越新潮,颜色一件比一件越来鲜艳,看得那些大姑娘小伙子眼睛发直,不知觉的就把手伸到衣袋里去掏票子。再说,服装店里的衣服,只要相中了,当场掏钱,拎回家过一遍水就能往身上套,多方便的事。谁还有耐心到五伯店里讨论款式,量身子,再等上几天才能取衣服?

五伯说,那时成衣服装店一间接一间地冒出来,比春夜里竹林中的笋子拱得还快。衣服的式样也是一天一个翻新,连五伯也有些眼花了。开始,服装店冷落下来,五伯心下就冷冷清清的,还有些许的不服气,想着自个儿煞费苦心给大伙想各种式样的衣服,认认真真缝衣服,收的工钱也不贵,这店怎么就办不起来?他独自儿到镇子上逛了两个市场后,怨气没有了,虽然还是感叹着,却也无可奈何。难怪现今的人都要买现成的衣服。再怎么费心,衣服也赶不上外头卖的新潮鲜亮哪。手艺算啥呀,现在的人讲究的是好看,款式多变,不稀罕五伯做出来的衣服耐穿耐磨。太耐穿,大姑娘小伙子反而嫌换不了新款式呢。

就是那个时候起,不单单是做衣服的,连补衣服的也越来越少。也难怪,生活好起来了,连节俭的老一辈人也不穿打补丁的衣服了。五伯的店渐渐处于半关闭状态。

这时候,二伯出去打工了,五伯又回到老屋,跟奶奶住在一起,帮奶奶料理几块田地。

过了几年,奶奶失明了。五伯的店也彻底断了人,他把缝衣车搬回老屋,一心一意地照看起奶奶。缝衣车放在老屋里,只偶尔踩转几圈,给自个儿补补衣服的裂缝。——那个时候,连他自己穿的衣服也是从市场的地摊上很便宜地买回来的。——或者给侄子侄女们缝些可爱的小包包。

就在五伯的手艺再次荒废了几年后,这手艺突然又有用起来了。奶奶一个多年前逃了港的远房表哥表嫂在年老时突然回了趟故乡。回乡后,特来看望双目失明的奶奶。谈话之间,表哥表嫂说起现在儿女还算过得不错,大儿子还有了间服装厂。说起服装厂,一直在默默沏着茶的五伯突然活跃起来,话变得很多,不住地探问外头的服装行情之类的问题。一来二去的,两个老人得知了五伯的手艺,也看到了那蒙满灰尘的缝衣车。为还正当壮年的五伯就这样守着失明的母亲惋惜。说五伯有这手艺,到大儿子那家厂去该是没问题的,什么不能干点呢?当下奶奶和五伯的心都动了。但奶奶的生活是个问题,虽然三餐能由其它几个成了家的儿子送过来。但奶奶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得顾到,这就成问题了。已经成家的那几户都有给生活缠着,谁能分出个全身来?要知道,失明的奶奶连出门都麻烦的。但五伯是不能再放弃这次机会的,再放弃,一辈子就真的过去啦。

几个伯伯和爸聚在一块商量来商量去的,都说五伯是该去的,那厂可是在深圳。老舅一家住在香港,单过去走一遭就该是多么光彩的事儿,更虽说是在那儿工作,那一个月的工资就要当在家里抡两年的锄头啦。奶奶的儿子都很孝顺,说奶奶既然不方便出门,就让他们轮流到奶奶这屋里住,每人住上一个月,轮到谁都不许推托,就算是外头有再好的工,家里有再急的事,雷打不动。奶奶觉得这样太累人,但也想不出法儿来。谁知一封信告知二伯时,二伯立即回来了,怪大伙没事先把这事告诉他,说他不正是个闲人么?大伙说那外头的工作呢?二伯双手一挥,给人家打工的,来来去去都不难。再说,我年纪也大了,想在家里呆呆,老五比我小大半轮,现在出去工作正当时。

就这样,二伯回到家,睡到五伯以前那张床上去。五伯跟着奶奶的表哥表嫂出去了。先去香港做做客。后来,就到深圳的服装厂去。因为五伯的手艺,那个跟五伯隔得很远的表弟给五伯安排了个既算师傅又算管理员的工作,不时对工人们指指点点。五伯的手艺再次得到发挥。

在深圳工作那几年,可以说是五伯事业继当年开裁缝店之后第二个高峰。凭着他原先的底子和这些年从未放弃过的对服装的琢磨,加上他的勤快和认真劲儿,他很快成了表弟服装厂里一名颇不错的师傅。他人又容易亲近,那些工人都愿意听他指点。几个月下来,他竟然会操着一口粗粗糙糙的普通话跟员工交通了。那两年,他每个月寄回来给奶奶买药买营养品的钱,奶奶总是能剩下不少来,其它儿子偶尔给点花费,奶奶总是摆手说用不着用不着,老五伯寄来的还剩一大半,老二掌着呢。

那时,五伯又起了在新寨建新房子的念想,他让二伯把多余的钱存起来。毕竟现在农村出去打工的人多,新寨的地并不贵。这念想一起,他心里的弦就绷紧了。奶奶的年岁大了,她面前的路怕不多了。那时,奶奶不仅双目失明,腰也向前弯下去,背上拱起个大包,摸索着走路时腿脚颤颤的。五伯想建新房子,说到底就是要奶奶高兴。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五伯顺顺利利地干着,钱不断寄回来的时候,一直照顾着奶奶的二伯出事了。

那天,二伯爬了竹梯到阁楼上拿了点面粉。没注意一根小小的圆木让他的脚绊到楼板边沿。他顺着梯子下来,在地上站稳,把梯子挪到一边的时候,就那么轻轻一震,那段圆木滑下来,直直朝二伯的头顶砸下去。二伯当时就昏死了。在奶奶惊慌的呼唤声中惊醒过来。奶奶双手在空中乱挥,摸不到二伯,只不住地喊,怎么啦,怎么啦?老二,你说说话呀。二伯咬着呀牙坐起来,应了一声,没事,就是绊了凳子。站起来后,二伯觉得头晕得厉害,便抹了点风油精,到床上躺了躺。第二天照常起来去照料田里的稻子。那些天头还有点沉,老想睡觉,他也没在意。只是几天后,从田里回来到五伯以前的缝衣店,一躺下就睡过去。那晚了解没到奶奶那儿去。早上,二伯直睡到接近中午还没醒。三姆给奶奶送中饭时,奶奶说老二昨晚没到这外间睡,怕是到老五池边那屋子了,今个儿也没过来,有什么事绊住了?要不你去看看?

三姆就是缝衣店拍门,喊了半天没人应声。叫来大伯和三伯,撞开了门,二伯睡在里面已经冷了。原来那圆木砸下来,二伯的脑里有了淤血,没及时处理。

二伯这样突然地走了,几个史弟有些无措。当然,对奶奶是瞒着的,只说二伯找着了好工作,这回要出去好几年的。说昨天那介绍人刚好要赶车出门,二伯就急急地跟着走了,没敢喊醒睡着的奶奶。

这事到镇上打电话跟五伯一说,五伯在那边沉默了大半晌,最后闷闷地说一一句,我回去。

就这样,五伯放掉了他那份好工作,匆匆赶回来了。他这一回来就没再出去,像以前那样,边照顾奶奶边打理几块簿田。此时的奶奶更加衰弱,连洗澡也得五伯帮忙。

好几年后,奶奶去世。五伯也老了,他再没到外头打工的想头,就算有,也再找不到工作了。工作大多要的是年轻人。再说,五伯的手艺已经过时了,听说服装厂早用上新机器,工需要的工人也越来越少了,机器手艺不比人差呢。五伯安心在老屋住在下来,种着田自力更生着。屋里那架缝衣车一年年地静默着。我们偶尔去看五伯,看着他凑在一个小炉面前,往炉子里填着竹梢干柴,黑乎乎的铁锅里跳着一把米,便恍如隔世,觉得他像生活在这世界之外。

直到前几年,我们家在小镇上买下一幢二手小楼,要重新装修。五伯突然拿了五千块钱给爸,说可以凑个数,说当时在深圳干了那些年,现在就剩下这一点了。我们才又突然想起,五伯曾有过那样风光的日子,有过那傲人的手艺。

现在,人们过日子的轮子如抹了油,越跑越顺溜。别说是衣服,连高档的家用电器也是说换就换。五伯的手艺是再也用不上了。抚着五伯那蒙满灰尘的缝衣车,我心里为着五伯惋惜,又为着人们红红火火的日子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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