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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杨成武先涉草地

杨成武率领的先头团是8月21日开始进入草地的。从毛儿盖出发,沿着通往松潘的大路前进。大约走了二十里,到了一个叫作七星桥的村庄。这个村子不算大,靠路的左边有一溜矮小的藏屋,过了这排房子,就转向西北,进入一个无名的山谷——草地的边缘了。

这个青翠的山谷里有一片密密的树林,按照出发前发出的命令规定:每个战士都必须拣些干柴枝,以作为途中烧水、烤火之用。每人还必须背上一些用木头做的上面写着“由此前进”的路标。此时,先头团每个战士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背包外,还背了几斤干粮,如今又添上一些柴禾、路标,负重增加了,行军也更加艰难了。但是,为了战胜草地上的饥饿、寒冷的爱国情绪的鼓舞,红军战士,忍受住了这些困难。

大家艰难地攀山越岭,穿过这片树林,便踏入了茫茫的草地。

杨成武骑在马上,举目远望,草地的情景真使人怵目惊心!呀,前面的草原茫茫无边,在草丛上面笼罩着阴森迷蒙的浓雾,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草丛里河沟交错,积水泛滥,露在外面的水呈淤黑色,散发着腐臭的气息。这里没有石头,没有树木,更没有人烟,有的只是一丛丛长得密密麻麻足有几尺高的青草。在这广阔无边的泽国里,简直找不到一条路,脚下是一片草茎和长年累月腐草结成的“泥潭”,踩到上面,软绵绵的,若是用力过猛,就会越陷越深,甚至把整个身子都埋进去,再也休想从里面爬出来。

六十多岁的藏族通司看到杨政委和团长拿着望远镜发愣,便从担架上下来,他拄着拐杖,走近他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

“往北,只能走这条路!”

杨点点头。可是,心里在想,路在哪里呢?这一片茫茫泽国!

“只能拣最密的草根走,一个跟着一个走过去,就是这样,几天几夜走出了草地!”老通司呐呐地补充道。同时,他又说:“草地上的水淤黑的,都是陈年腐草泡出来的,有毒、喝了就会使肚子发胀,甚至中毒而死。别说喝,就是脚划破了,被这毒水一泡,也会红肿溃烂。当然,通司的话极为重要,团长与杨政委商量后,立刻作为一条纪律——不准用草地上有毒的水,命令一个个传下去。稍作停顿,大家便按通司的要求,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踏着密集的草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由于天阴又有浓雾,根本分不清方向,好在可以靠通司和手中的指北针。

草地天气一日多变,早晨浓雾蒙蒙,天昏地黑,中午突然一阵狂风,吹开了天上的积云,于是,天空忽然晴朗,从轻云里射下柔弱的阳光;可是,到了午后,乌云密布,气温骤降,不一时,狂风四起,大雨滂沱;黄昏时,由于被这一阵莫名其妙的暴雨袭击,河水挡住了去路,只能在一个稍高的小坡坡上露营。

杨成武首先安排了通司的休息处。为了保护这位老人,用带来的一块油布,支上木棍,油布的四个角各扯上一根绳子,算是帐篷,让他睡在里面。政委、团长与战士们一起,把背包当作凳子,相互背靠着背,以对方的体温取暖,可这怎能抗冻呢?得烧点火烤烤才行啊!可是,大伙从七星桥带来的柴禾大都给淋湿了,好在宣传队有个叫郑金煜的小鬼,虽然只有17岁,人却很聪明,他一路上贴身藏了几根柴禾始终没有淋湿。大伙就用这几根柴禾当引火柴,好不容易地点燃了。大家烤火时,又烧了一脸盆开水,每人分着喝了一小杯。有的还就这水拌着青梨麦面吃了一点,好像这一吃就解除了饥饿与疲劳似的。不过走了一天,这也许是草地上最好的一顿饭了。

吃过饭,大家正想睡上一觉。怎知天公不作美,骤然间又下起倾盆大雨,雨中还夹杂有冰雹。油布、树棚、油纸伞都不顶用了。天漆黑,四野茫茫,走也没法走,战士们只能硬挺挺地坐着,忍受着,雨水直往身上淋,衣服都湿透了,全身冻得直发抖,但是谁也没有做声,谁也没有半点怨言。“北上抗日,走出草地”的信念鼓舞着所有人,就这样,背靠着背,半醒不睡地坐着,给雨淋着,度过了茫茫草地的第一个长夜。

第二天,拂晓时分,吹响集合号,在号音中大家揉了揉眼睛,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装,抬起又酸又重的两腿,又继续上路了。

现在红军按照通司的话说,正在向草地的中心部进发。

越往草地中心部,困难越是严重。

草地中心的气候更是捉摸不定,时风时雨,忽儿漫天大雪,忽儿冰雹骤降。

记得第二天下午,战士们抬着通司走完了几十里地,来到一座山背上,迎着飘雪,通司指着不远处一块山丘说:

“那是分水岭。”

大家又走了几里地,爬上这个既没有树木,也没有石块的土丘,眼前闪亮着一条河流。通司一边帮着插着路标,一边看着眼前的河流说:

“我们从毛儿盖来,经过的河,都流入岷江了。以后那水又流到宜宾汇合到长江了。过了前面那个小山,这河里的水就由南往北流,进入玛曲江后,就流到黄河里去了。所以那叫分水岭。”

听完他的介绍,再极目北望,果然北面是一片水域,原来川康高原、青藏高原上的雪水都流到这里,肥沃的草地成为泽国,正是它常年不息流动的结果。

战士们在“分水岭”插上路标,又继续前进。这里由于地势偏高,地面比较坚硬,河水不时地从大家的旁边流过,而随着水势,冲刷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水道,看起来十分绮丽。它铺在绿茵茵的草原上像一条条彩虹扯成“之”字形的图案。战士们高兴极了,恼人的草地上居然还有这样逗人的地方,简直可称是草地的花园了。但是好景不长,如果说,沙漠上可以看到“蜃楼”,那么草地上现在见到的只是片刻的“海市”。不用多久,全部便陷入比头两天还要艰难的困境了。也许,这里才是典型的草地哩。

绿茸茸的水草,全泡在水里,一脚下去,水没到膝盖,“路”都浸在污浊的水里,地下是多年的腐叶败草,土质松软,一伸出脚,至少陷地半尺,许多人的草鞋给泥巴沾去了,而且连找也没法找,更可恶的是隐没在这水草下无底的泥潭,人、马一陷入,愈挣扎愈往下沉,假若别的援救,那连救的人也要陷下去。偏偏这时又下起雨来。大家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踏着前面人的足迹,慢慢地前进。而且每走一步,都要慎重地举起,慎重地踏下,纵然如此,还是一不小心就陷下去了。小战士谢德全就是如此,大半截身子陷在泥水里,手抓住一把草拚命地挣扎着,幸亏同志们离得近,急忙靠上去,把他救了出来。

救起那个同志,又走了一段艰难的路,总算在黄昏赶到一个难得的小山坡,于是,杨政委命令全团就地宿营。

夜,既漫长,又寒冷,霏霏的细雨更使人难受,大家只能用老办法,几个人挤在一起,背靠背地取暖。但是,今天雨虽然小些,地上的水,却比昨天更多,特别站着更冷。于是,大家索性站了起来。就这样,全团同志在风雨中站着,眼睁睁地盼着天亮。天快亮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枪声,前卫营的侦察员跑来报告,说发现国民党反动派和藏族上层反动武装骑兵来骚扰。原来,松潘的国民党反动派发现红军往草地进发,就唆使他们来袭击,可是红军早就有了准备,只用一个连,便很快把他们打垮了。

赶走了反动的藏骑,天已大亮,在通司的带领下,红军继续往前,一连又走了两日。大部队已经进入草地第四天了。连日来风雨、泥泞、寒冷的折磨和饥饿的煎熬,使同志们的身体明显地衰弱下去了。战士的脸色苍白、蜡黄,身上的衣服破了,有的只剩下筋筋条条,有的感到两腿酸软无力,举不起步。但是,他们牢牢地记住了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越困难,大家团结得越紧。身体较强的同志搀扶着身体弱的同志走,并把自己的粮食让给他们吃,希望他们增加一些力气,走过草地。几个团的干部的乘马和所有的牲口也都抽出来组成了收容队,轮流驮送伤病员,但还是有不少同志倒下了。当熬过一个夜晚,离开宿营地继续前进时,有的战友就长眠在大家共同躺过的营地上。在这些光荣牺牲的同志中,留给杨政委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把四根柴禾藏在贴身处的小宣传队员郑金煜。

郑金煜同志是江西石城人,这个小老表,个子不高,但长得十分秀气,人也挺机灵,冲锋打仗更是不含糊,是非常惹人喜欢的红小鬼,因为工作积极,作战勇敢,16岁就入了党,进入草地时是团部党支部的青年委员,刚开始草地行军时,他精神抖擞,不知疲劳,柴禾拣重的背,工作拣难的做,不但行军走在前头,还抽空搞宣传,他不仅能唱几支好听的歌,而且还会讲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前两天,他那活泼的身影从队伍中消失了,一问,才知道他病了。人烧得厉害,但还让人搀扶着自己走。杨嘱咐卫生队的同志好好照料他。过了一天,郑金煜同志病情恶化,已经不能走了。因为地势高,严重缺氧,引起呼吸困难,身体瘫软,但他很坚强,对同志们说:“你在政治上像块钢铁,但我的腿不管用,我要掉队了,我多么舍不得你们啊!”听到这个消息,杨十分焦急,他命令饲养员谢定元,把他的乘马给郑金煜骑,并且大家的干粮匀给他吃。后来,他衰弱得连腰也直不起来,马也不能骑了,大家就用老办法,用背包在前后把他身子支撑起来,再用绳子把他绑在马背上,叫一些同志轮流扶着他走。怎知道,这天中午,忽然后面捎话上来,说:“郑金煜同志要政治委员等他一下,他有话同政治委员说!”杨知道有问题了,便怀着沉重的心情站在路旁等着,远远地望见老谢牵着牲口,步伐沉重地走来。

“小郑!”没等他们走近,杨政委就奔了过去。

“政治委员!”郑金煜同志听他的声音,强打精神,微微一笑,少顷,他又无力地闭上眼,只见他面如白蜡,额头沁着汗。

“怎么样,不舒服么?”杨问。

“政治委员!”他又强睁开眼,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行了,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知道党的事业一定会胜利!革命一定会胜利……政治委员,我确实不行了,我看不到胜利那一天了。”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站在政委身边的警卫员和饲养员也泣不成声。

杨极力控制住感情,轻声地安慰道:“小郑,不要多想,我们很快就要出草地了!”

他摇了摇头,经过一阵急喘后,他用那微弱却又是十分坚定的语调说:“政治委员,希望党的路线胜利,革命快胜利,胜利后,如果有可能,请告诉我家里,我是为执行党的路线,为了革命的胜利牺牲的!”

杨无法再抑制自己,不禁泪珠从眼眶滚了出来……他抹去泪珠,对郑金煜同志说:“郑金煜同志,你一定能走过草地,同志们一定帮助你走过草地!”

随即,他叫警卫员把水壶交给老谢,交代老谢好好照顾他,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出草地。

可是,到了下午,郑金煜——这个年轻的优秀共产党员,就在这风雪交加的草地上,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杨站在小郑的遗体旁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是的,草地,茫茫的草地,残酷无情的草地,它夺去了我军多少战友宝贵的生命,不少同志在草地的短短几天经受饥寒交迫的折磨,把全身的每一分热,每一分力气都消耗尽了。他们在死前的瞬间还非常清醒,还念念不忘革命,还希望北上抗日,迈完征途的最后一步。可是,缺氧、风雪、饥饿、寒冷却夺去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心脏虽然停止了跳动,可是他们的英雄事迹、斗争精神,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共存。让我们永远缅怀这些同志,学习这些同志的革命精神,让他们的形象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经过四天艰难的行程,到了色既坝。色既坝是一条岔路口,往右可通松潘,往左通往班佑,部队进入三岔路口,藏族通司双手合十祈褥,说是神灵保佑,他安全过来了。这个六十多岁、一头白发、心善面和、一路上很少说话的老头,做完祈褥,欣喜地告诉大家,色既坝是松潘通往阿坝的主要商道,当年他过草地,要不是遇上商队相救,恐怕也到不了这里。那真是九死一生啊!如今红军这么多人,居然过来了,真是了不起。他竖起大拇指,连连称奇,而且把战士们赞为神兵。

战士打开地图,请他介绍这里的地形。

他用手指着东南方,反问道:“看到山口没有?”

杨成武看了看,说:“见到了,还挺高!”

他点点头,指着说:“山口有条路穿向这里,与我们来的路合拢起来,成了草原上的一条屋脊,我们藏民叫它色既大坝。它大得很哩!”

杨政委从地图上一看,果然这块隆起的草原脊地纵有百余里,横有数十里。

通司又指着前面的通道说:“长官,我们出了水草地,可以走大道了。”

通司讲的一点也不错,经过四天四夜的水草地行军,大家终于跨上了较平坦的高地,只见野草一望无边。

几天来,由于双脚泡在水里,上面又有雨淋,真不是个滋味,现在又跨上较为平坦的干燥路,不用说,有多高兴了。大家虽然已经疲惫万分,但是踏上这条路,精神陡增,两腿轻快,行军速度不用催促又加快了。路上畜类的蹄印较多,据说,由于色既坝是草地的主要商道,春夏两季,来往的商队较多,因此路是在人、畜长期踩踏一自然形成的。有时在草地中并列几条小路像绿色地毯上镶嵌的白色丝带,伸向西北遥远的尽头,同志们走到此地,心情一下舒展起来了,尤其是那些活泼的宣传队员,又站在路边唱起了“同志们,快快拿起枪”的歌。杨成武忽然又想到了长眠在草地的战友们,仿佛他们还在大家中间……

“同志们,我们快出草地了!勇敢地向前进啊!”突然一个小鬼站在路边振臂高呼。

杨政委定睛一看,是个宣传队员在鼓动。

这时,几天来未露面的太阳,竟然从云隙中抛出微弱的光线,洒在身上,使大家觉得格外的温暖。

“政委,军团发来的电报!”杨正站在那里遐想,王开湘同志对他说。他回头接过电报,只见上面写着:

敌情通报

敌薛岳部已抵天全、芦山,胡宗南部见我进入草地后,也火急赶到松潘,甘肃敌新编十四师鲁大昌部亦往北边压来,胡宗南所部一部分从西安开始往西北移动,马步芳部亦从西北往南移动……

看完敌情通报,杨笑笑说:“看来蒋介石又搞‘合围’的老把戏了!”

“是啊,他想把我们堵在水草地里!”王团长说。

“可惜,我们抢先一步,出了色既坝。”杨成武说,“我们这条火龙又游出来了,现在更加感到,中央走出草地,北上抗日的路线完全正确。”

王团长点点头,少顷,又说:“天色不早了,我想,趁天晴,让部队好好休息,睡一个好觉!”

“我同意,而且要各个分队挖点野菜,睡前吃个饱!”杨成武说。

于是,部队翻上一个小山坡,我们下达了休息的命令。当休息号吹响时,战士们三五成群,挖土坑,挖野菜,欢声笑语又飞场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杨政委看了看战士们挖起的土坑,那可真是不错:既可作战壕,防止敌人袭击,又可作睡觉的地方,四边插上棍子,油布一挂,还是个满不错的小帐篷哩!

是啊,敌人是无法想象的,四天四夜越过水草地,风霜雨雪加冰雹,气候一日多变,大家没有棉衣穿单衣,没有交通工具,双脚泡在水里,从天蒙蒙亮一直到黑夜,饿肚子,连喝水都很困难,有时还得通宵淋雨等到天明,行军、作战,一路上千难万苦毫无怨言,为的是什么?信念——对事业、对革命、对北上抗日的路线的信心,对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所有战士坚信一定会胜利!坚信党中央、毛主席、周副主席和张闻天总书记一定会带着大家冲破困难,走向胜利。这个信念鼓舞着战士咽苦如饴,鼓舞着他们忍受着一切难以想象的困难,鼓舞着他们忍饥受寒,以至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而在所不惜。

色既坝露营也许是未出草地前最好的一次宿营,在那绿茸茸的草原上用人工挖出来的土坑棚里,上面盖着杨成武的那条旧被子,几个人挤在一起,背靠着背,一边喝着炊事员烧好的开水,一边嚼着剩下来的那没咸味的牛肉干,吃着香喷喷的野葱、野韭菜。在那个土坑棚里,杨还讲了闽西大森林斗争的故事。他告诉同志们,那时在闽西大森林里打游击,人很少,只有几十人;现在有几千人、几万人,浩浩荡荡的红军队伍了。过去,远离领导,武器低劣,只有土枪、长矛;现在有党中央、毛主席直接领导,有步枪、机关枪,还有迫击炮了。比起过去闽西斗争时的条件,现在确实好多了。说着说着,外边又哗哗地下起雨来了。“唉!草地,这鬼天气!”有人轻声地说。但是,更多的人却唱起歌来了。可不,下雨难不倒我们,土坑里流进了水,我们就干脆站起来,”看老天还有什么办法能治我们!”一个同志这样说。顿时,笑声又起了,坑里面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和热闹。人们越是在临近胜利的时候,回想艰难的历程,往往容易唤起前进的力量一样。而现在,所有色既坝土坑棚里的战士,兼有着这两种感情。

不是么,红军长征是一首宏伟、壮丽的史诗,雪山草地行军是艰苦的一章,而这个乐章,在党中央、毛主席的指挥下,由广大指战员有声有色地演奏着,那悲壮、豪放的旋律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使日月添辉、山河增光。红四团有幸担任前卫,与后续部队比,先一步踏上了水草地,但是,整个草地还没有完,斗争还在继续,饥饿和寒冷还在考验他们。然而,不管怎么说,大家毕竟快走出草地了。因为通司说,到目的地——班佑只有一天多路程了。

天亮了,雨停了。于是,大家从泥浆水里拔出双腿,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背着被雨水淋过的沉甸甸的背包和武器,踏上了通向班佑的路。

这是8月25日,这一天大家走得特别早,其原因不仅是因为昨夜大雨浇了一宿,许多人根本没有睡觉,更主要的是大家有好几天没有看到居民和房屋了,如今听说快到班佑了,就象多日航行在海上的海员渴望见到大陆一样,盼着早一点到达那里。

可没有想到,下了这一夜雨之后,河水暴涨,昨天还是干燥的路,如今成了锁住双脚的泥泞小道。战士们高一脚,低一脚,每走一步都要化出很大力气,由于几天几夜少睡少吃,在空气稀薄、缺氧的情况下人本来就很虚弱,经过这么一折腾,那个艰难劲儿就不用提了。一不小心,人跌倒了,就得马上爬起来,要是你想稍稍休息一阵,虚弱的身子就会让你的意志和毅力消耗在那里,那你就再也别想起来了。就这样,大家也还是你搀我,我扶你,走了40里。

“前进吧,同志们,班佑就在前面!”

队伍中不时发出这样的喊声。大家向往班佑,仿佛班佑是我们的根据地似的!对于班佑,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想象,有的甚至充满了五光十色的幻想。因此,不论是谁一听说“前面就是班佑”,就受到鼓舞,劲也就来了。终于走完了一段泥泞的道路。雨,渐渐止了。但是,大自然好像有意捉弄他们似的,眼前又横着一条小河。据通司讲,这里原来有座简陋的桥,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不见了。大家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是被人拆掉了。无疑,这是反动派干的。现在这条河由于下了大雨,河水陡涨、湍急,越发显得开阔了。若是绕道走,既费时,也不知路,于是团领导与通司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从这里涉水过去。

先头营派了几个同志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先游了过去,然后从对岸拖过来一根粗大的绳子,杨成武就拽着这根绳子第一个下了河,这时只觉得脚底淤泥松软,雪水冰冷刺骨,水深齐至胸口。团长王开湘、总支书记罗华生也一个个走了下来。他们一只手拉着绳子,一只手互相挽着胳膊,由于水流湍急,走一步,几乎就要晃荡一下。但是,大家的情绪还是很高,因为谁都知道:草地再苦,也快到边了,“严冬过去,春天就在前头。”不知哪个同志在他们涉水时,自编自唱道:

茫茫草地不可怕,

雪水再冷跨过它,

我们跨过它,

我们战胜它!

他这一开头,许多同志也都跟着哼哼起来。歌声随着大家在河面上荡漾着,一直飘到了对岸。

第二天下午三点,当大部队又翻过一个高地,视野里出现一两座小山地,远远看到前面升起了烟火,同志们高兴地叫了起来。别说年轻的战士,就是那个连日来坐在担架上的老通司也高兴得手舞足蹈,从担架上跳了下来。

“班佑,班佑到了!”

每个人都露出笑脸,忘却了连日的疲惫,有的同志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

这时路边也能见到一些石头了,有的同志高兴得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地惊叫着:“石头!”还把它揣在怀里。是的,整整六天了,谁也没有见到炊烟,没有见到群众,没有见到房屋,没有见到石头。六天,饥寒交迫的六天,困难重重的六天,在这六天里,他们和大自然作斗争献出了多少宝贵的生命!如今,在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依靠阶级友爱和团结互助,以及红军特有的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他们终于在茫茫的草地上踏开了一条北上抗日的前进道路。

翻过一个高地,又爬上一个山岭,当大家又走下坡去时,发现路旁长着一丛丛的野花,啊,花丛里还结着一串串金红色的小果实哩!调皮的警卫员摘了一串,一阵风似地跑到杨政委跟前,兴奋地递给给他一颗,仿佛那是一颗千年未见的仙果似的。

杨成武捧在手心看了又看,它只有葡萄那么大,放在嘴时一尝,啊,果然不错,一种酸味,虽然没有葡萄那么香甜,但也沁人心脾。这时团长也策马而来,一见到就勒住马缰,豪情地说:

“我们终于胜利了!”

杨成武情不自禁地又转向大家,大声说道:“快胜利了,向班佑前进!”

于是,队伍像潮水般向班佑涌去,终于到达了班佑。

杨成武率领的先头团走进草地后,紧随其后的是右路军司令部和毛泽东、张闻天、博古及红星纵队的一部、红军大学等。然后是四军和三十军,最后是正在病中6天没有进食的周恩来带着三军团殿后。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红军倒在草地上,答案是:最重要的是粮食!粮食!

草地上没有吃的,每人40斤的额外口粮已经吃光了,男人吃得多,他们付出的劳动大。他们没有地方做饭,没有地方升火,也没有柴禾,他们吃生青稞,队伍中一半人得了痢疾。粗糙的青稞种子扎坏了肠胃。

但是,今天当地居民说,夏末时节天上有许多飞鸟:从北方飞往南方的鹅群、定期移栖的野鸭,种类很多。有时,扑天盖地而来,沼泽地沙沙作响。危险的水里潜藏着许许多多鱼。一年后,二方面军过草地时,贺龙将军就证实了这一点。他每天钓几次鱼,这样,他在走过这个可怕的地方时,粮袋始终是满的。也许草地上的部分悲剧是由于红军战士不会打猎或捕鱼才发生的,他们无法辨别他们迫不得已而食用的那些“野草”。现在,一些博物馆为了说明红军当年的艰难困苦,把这些野草陈列出来,其中有多汁的蒲公英枝叶,有可以做出美味羹汤的荨麻,还有其他有营养的野生植物,但是那时候不了解它们的用途。

周恩来是在担架上被抬过草地的,他在毛儿盖会议前就已病倒,但总是坚持参加工作,过草地前他的病情严重恶化。由于连续发高烧,转为肝脓肿。莫说过草地,就是在平坦的道路上行军也不行了。彭德怀苦思冥想,断然说:“抬!”。当时,王稼祥也在重病中随三军团行进。彭德怀把上任不久的红三军团参谋长肖劲光找来:你具体负责,组织担架队,实在不行,宁可把装备丢掉一些,也要把中央领导同志抬出草地。肖劲光从迫击炮连抽出几十人组成担架队,干部团团长陈赓自告奋勇来当队长。陈赓把担架队编成几个组,轮流抬着重病中的周恩来、王稼祥向草地进发,还常常亲自抬着担架,走得又稳又快。

过草地,红军指战员不仅与大自然作殊死搏斗,还要同饥饿作斗争。过草地前,各部队虽尽力筹备干粮,可行程太艰难,不到一半里程,便告断炊。茫茫草原,渺无人烟,到那里去补充呢?前卫部队还可靠野菜、树皮充饥。后卫部队连野菜、树皮都吃不上。饥饿严重地威胁着红军的生命。

彭德怀把饲养员叫来问:“还有几匹牲口?”

“连军团长那头黑骡子在内,还有6匹。”

彭德怀下令:“全部杀掉。”

老饲养员急了,坚决不让杀掉大黑骡子。

彭德怀心平气和地说:“我也舍不得咯,现在连野菜都没有吃的,只有杀了牲口,才能出草地。只要人在,牲口,敌人会给送来的。

牲口杀了,军团部只留一点杂碎,肉全部分给部队了。就是这点肉,救活了许多红军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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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承诺,高考结束后,勤奋加更,希望各位大人们按下收藏,虽然小人最近更文不多,但每月有更,凤不惑,她将是什么身份?小人会一一为大家揭晓。第一次写作,不足之处,请多多包涵。凤二爷是京城著名的纨绔子弟,世人皆不知原来她是女子身份,在这玄幻的世界里活得风生水起,收服了傲娇小子……小剧场:凤不惑管用的手笑着捋着飘逸的秀发,邪魅的眼睛盯住眼前捆得结实的的人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男人破口大骂“破女人,老子宁死不从”“不从?弄死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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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尘之心,正是光的拥有——用心与黑暗相搏——神堕凡尘,才是巅峰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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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山老头算什么,我来去自如,因为我是宇智波斑...天界天帝又如何,我照打不误,因为我是宇智波斑...魔界魔尊又何妨,我照样战之,因为我是宇智波斑...数百修士欲杀我一人,又有何惧,战之!数万天兵天将围我一人,又有何惧,战之!数万妖魔欲斩我一人,又有何惧,战之!然,世间无人懂我,唯飞蓬、魔尊...保护该保护之物,拯救该拯救之人,为此捅破九天、延烧地狱在所不惜...因为我是宇智波斑,响彻三界的名字,然无人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