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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泸定(4)

林子晨骑着车,沿着大渡河,迎着第一抹朝霞,他张开双臂,在风中飞翔。

远处高耸的青山,郁郁葱葱,车轮边是不知名的山花,染满盛开,空气里弥漫着松木的淡香,把人和车仿佛都送进了云端。

他记得这种感觉,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可当他再骑上自行车的时候,他瞬间便记起了一些早已忘怀的东西。

“叮叮当”,那悦耳的车铃声,犹如恋人的絮语,娓娓动听,每次当她听到这个铃声,就知道他来了。

他坐在车上,一脚踏着车轮,一脚踏地,微微仰起头,向她挥手。

他甚至可以听到她寝室里的嬉闹声。

“欣子,你这位是二十四孝男友啊,天天比闹钟还准时……”

“好羡慕你啊……”

“你帮问问他家还有没有哥哥弟弟……”

不用多久,他就会看到那张圆圆的笑脸,微微带着羞涩,出现在宿舍楼门口。

她并腿侧身坐在车后,双手抱着他的腰,身体轻轻靠着他的背。

他能闻到从车后传来的幽香,也能感觉到她柔暖的身体。

他们无话不谈,笑声伴着车铃一路。

他偶尔也会恶作剧,突然一个急刹车,或者急转弯,吓得她尖叫一声,然后把他抱得更紧……

有时候,她坐在后面也会为他唱自己写的歌:

伸出手就能摸到你的脸

让我带你去看太阳苏醒的地方

我们越过大海穿过丛林翻过雪山

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回荡

回荡

有些事正在改变

相信自己

我们是倔强的小孩

因为他们不是我

我们是倔强的小孩

因为一切都不同

让我们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请握紧我的手

唱一首欢快的歌谣

驱散心中的忧郁

直到胜利的钟声敲响

相信自己

倔强倔强

因为他们不是我

倔强倔强

因为一切会不同

我们是倔强的小孩

你会不会跟我一起来

一起来看太阳苏醒的地方

“林哥,你唱的什么歌?真好听!以前我从来没听到过。”陈佳骑车跟在林子晨身后,听到他唱的歌,忍不住问道。

“一个朋友自己写的歌。”

“好厉害!待会能不能教我唱?”

“嗯,如果你能比我先踩到坡顶,我就教你。”说完,林子晨“嗖”一下,冲到了前面。

“你教定了。”陈佳不甘示弱,也追了上去。

两个小时前,那是风一般的感觉,而以林子晨的体力,只能维持两个小时,这之后,骑行就变成了艰苦的磨难。

阳光不再温和,烈日炎炎。

道路不再平整,坑坑洼洼。

路上的汽车也越来越多,最可怕的是大货车,扬起漫天的灰尘,卷起热浪,呼啸着从骑行者身边掠过。

林子晨又是匆忙上路,装备不整,尤其遭罪。

没过一会儿,他就被大队伍甩到了身后。

而四个小时后,骑行就不是一项体力运动了,而是对意志力的考验。

不过林子晨的意志力暂时没有问题,他现在的问题是蛋疼,真正的蛋疼。这个词以前对他而言是个心理名词,如今却名符其实变成了生理名词。

他毕竟太长时间没有骑车,而且这种骑行绝对不是城市里的遛弯,最重要的是他还穿着牛仔裤和平角内裤骑行……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悲剧,因为真的不懂,或者等到懂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林子晨受不住,不得不从车上下来,一拐一拐推着车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把他忽悠上路的五个大学生,没有抛弃他。

尽管他们已经尽可能的放慢了速度,但还是迟迟不见林子晨追上来,于是只有回头去找。

往回骑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在一个转弯处,看到了林子晨。

“林哥,你没事吧?”陈佳忍住笑,看着狼狈不堪的林子晨问道。

“这次真被你丫头坑惨了。”林子晨推着车,有苦说不出。

“林哥,早上出发的时候,我就让你换条裤子,你说不碍事……”彭慧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林子晨还真没听清楚她善意的提醒。

“林哥,我和你身材差不多,我这里还有一条骑行裤,你换上吧。”阿杰从他的背包里翻出一条裤子,递给林子晨。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子晨把自行车靠边放下,拿着阿杰的裤子去了路边的树林,换了过来。

果然,林子晨换上裤子后,宽松轻快了许多,虽然不能立竿见影止痛,但总算有好转的迹象。

“今天我们不可能赶到康定了,我看前面有一条小溪,边上都是草甸,是个露营的好地方,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露营一晚。”黄道凯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林子晨,提议道。

“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们的行程了。”林子晨刚刚出发时候的雄心壮志已经没了,心里担忧着怎么把后面这近百公里骑下来。

“我们是出来旅行的,又不是赶路,哪有什么行程,哪里美我们就停在哪里!”陈佳踮起脚,顺着黄道凯指的方向,果然可以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旁一边是美丽的银杏树,另一边则是绿油油平坦的草甸,不远处还有藏家的民宅,一幅如诗如画的风光。

陈佳他们五个人就像是经验老到的旅行者,很快就在溪边不远处搭好了帐篷,然后支起户外炉,几个人围在一起,烧水煮泡面。

别的事情,林子晨只能站在一旁傻傻看着,唯有煮面这件事,他一手包揽下来。

他甚至跑到附近的藏民家里,用手比划着买来几个番茄和鸡蛋,然后连哄带求的借来一点调料。

五个人非常疑惑的看着林子晨一顿忙活,不过面一出锅,香气四溢,竟然美味无比。

“怎么样,够味吧!”林子晨终于又神气起来,“我读书那会儿,绰号就是‘面条王子’,你们现在吃的这面,可有来头,叫做‘黯然销魂面’……”

“为什么叫‘黯然销魂面’?”陈佳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就急忙问道。

林子晨放下手中的面盒,记忆一下子就被拽回了他刚才所说的读书那会。

高三那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各种摸底考试更是家常便饭,教室里随处可见有关于高考的励志名言。而在黑板的一侧,有一个倒计时日历,白底红字,提醒着所有同学,离高考还剩下一百天了。

林子晨正在写试卷,可那天他却集中不了精神,心里总想着昨天的事情。他竟然看到李欣推着自行车和一个男生亲密的走在路上,有说有笑。难道这丫头谈恋爱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学习,还有闲工夫谈恋爱?晚上回去必须找个时间,好好说说她才行。不过……合适吗?她不会认为我在吃醋吧?开什么玩笑,那丫头说话尖酸刻薄,疯疯癫癫,没个样子,就像个假小子!我会喜欢她?恩,我这是看在干妈的份上,挽救她……

“林子晨,你在干什么?”班主任直接从身后拧住了林子晨的耳朵。

林子晨惊魂未定,抬眼一看,原来他试卷上所有答题全填错位了。

那天他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虽然李欣的家和他自己家就隔着一条巷子,但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去“挽救”李欣。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或者就算知道,他也不愿意承认。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开灯走到窗边,从这里,他能看到对面李欣的房间。

李欣房间的灯也亮着,不过窗户拉上了纱帘。

林子晨打开自己窗户,凉风灌入,但心里却似乎一点都感受不到风的清爽。

他能隐隐约约听到从李欣房间那边传来的琴声,曲子是《卡农变奏曲》,这是李欣最喜欢的钢琴曲,一定是她又在练琴了。每次听到这首旋律优美的钢琴曲,仿佛就能看到李欣倔强的神情,那是种只要心怀梦想,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倔强。

也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考上她梦寐以求的音乐学院?林子晨在心里默默为她祝福,不过很快他就发觉自己很可笑,如果要担心的话,不是应该先担心他自己才对吗。

钢琴曲停了,夜色又恢复原有的寂静。

林子晨伸出手准备关上窗,却发现那边的窗打开了。

李欣圆圆的脸,贱贱的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从窗户里探了出来。

“喂,大才子,听说你今天被老师拧耳朵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了?”

“呸!天底下没帅哥了吗?”

“你完蛋了,最近是不是在跟帅哥谈恋爱?如果被我发现了,嘿嘿……现在高考在即,我可去干妈那里告发你!”林子晨语气虽然调侃,但心里却紧张。

“你什么时候变得比女人还八卦,就算我恋爱,关你屁事!”

“我是你妈的干儿子,也就是你大哥,眼见你落入风尘,还不拉你一把?”

“拉你个头,无聊!”李欣真的生气了,他最不喜欢林子晨以哥哥的身份跟他说话。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林子晨还以为真被自己猜中,心都凉了,说着就想关窗,那股子难受劲,他不想让李欣看到。

“小晨晨……”这个时候,李欣却突然脸色一变,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嗲声嗲气的喊着林子晨。

“想干吗?”林子晨见她这样,心又软了。

“我肚子饿。”

“想吃什么?”

“面条,快过来给我煮!”李欣勾着手指,笑嘻嘻地说道。

“让干妈帮你煮……”

“不要,就你煮的好吃!”

林子晨的父母工作很忙,常不在家,所以他经常是自己煮面条吃,弄得多了,倒也把煮面条煮成了一门手艺。

李欣端着热乎乎的面条,毫不客气的大口吃起来。

“好歹你是女孩子,吃面条的时候是不是该矜持一点?”林子晨看她吃面的样子就想笑。

“那要怪你煮的太好吃。”

“以后让你男朋友帮你煮才对……我不干了。”林子晨心里的那股醋劲再也按捺不住,涌了出来。

“不是吧,你吃醋了?”李欣看见林子晨的样子,竟然高兴得把碗都放下了。

“我……”林子晨想否认,可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没说出口。

李欣想也没想,突然站起来,踮着脚,轻轻在林子晨脸上吻了一下。

林子晨吓了一跳,看着李欣呆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李欣的脸也红了,她又端起面碗,低着头,边吃边说道:“你的面条这么好吃,是不是该取个名字?”

“名字?什么名字?”林子晨还没回过神来。

李欣沉吟了一下,忽然看到床边放着的武侠小说《神雕侠女》。

“杨过自创了黯然销魂掌,你这个就叫‘黯然销魂面’吧。”说完,她自己倒是先痴痴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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