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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葬花歌行

侯夫人在寿康院门口见到了躲躲闪闪的王良顺家的,脸便跨了下来。侯夫人讲究风度威仪,见不得自己的奴才一副窝囊样。她的奴才用得着躲躲闪闪,用得着萎萎缩缩吗?

“你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轻重,来寿康院用得着避人吗?”侯夫人低声斥道,语气很重。

王良顺家的脸上的笑容不免僵了僵,“夫人,刚刚暖画来和我说,六小姐院子被砸了个底朝天,连二小姐送的兰花都被拔了,可不是一时半刻就收拾得好的,我的夫人哎,六小姐不仅今天没地儿住,这一段时间都没有,二小姐和六小姐最好,二小姐保不定会让六小姐住到一起,你看,我这不是赶着给你送信嘛。”

王良顺家的也苦,侯夫人一向不高兴二小姐和六小姐一堆,她是侯夫人的身边人,侯夫人那想法,她自然是清楚的。但二小姐性子执拗又较真,不肯听候夫人的话冷了六小姐,侯夫人越是阻挠,她倒是越发和六小姐亲近。如今,六小姐的院子一出事,王良顺家的就知道侯夫人是肯定不允许二小姐和六小姐住,但二小姐是肯定会请六小姐和她住。

“那你也不用作出这幅闪躲窝囊样,惹人嫌。”侯夫人啐道。

王良顺家的心中的苦又更苦了一分。这两母女肯定会在此事上生嫌,她早点来报个信,好让侯夫人心中早点有计较,想出个好主意,应付二小姐。侯夫人如果先有了计较,那二小姐是必定要顺着侯夫人的心意来,这样,二小姐就顺不了心。

二小姐如果顺不了心,受了气,还不得恼火要查,如果查到她头上,她可不就晦气,所以她在寿康院门前躲躲又看看,是想避开二小姐,免得被她看到,对她心中有了印象,到时追究起来,首先便想到她。

侯夫人哪里想得到王良顺家的这么多的顾虑和想法,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从没有这样替奴才想过,自然不知道王良顺家的在她母女二人的夹缝间苦苦寻求和谐的苦处。

侯夫人原来准备早点回去理事,此时便站住,见顾美瑶一出寿康院门口,便示意大丫头去拦。

顾美瑶身如杨柳,袅袅娜娜地过来了。

“瑶儿,顾青的事你不要多管,她是四房的,你四叔父和四婶都没发话,你就不要多嘴。”侯夫人语重心长地道。

“母亲,六妹妹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叔父什么时候管过?四婶又不是她亲娘,也是能不管就不管,你这些年不是看得真真的吗?六妹妹不比别人,是个品性好的,又一向和我亲近,我能不管吗?”顾美瑶此时并不知顾青发生了什么事,但诸如此类对白,她和母亲侯夫人说了多次,所以,这会子,便问也不问地按以前的话回答。

昨天她和顾青因卢义隆吵了一架,但她认为顾青只是一时被人蒙蔽而犯了糊涂。她后来认真反省过,认为当时自己的态度也不对,顾青明显受了人的蒙蔽,而她却一走了之,既不管被蒙蔽的顾青,也不管那个蒙蔽顾青的人,也是不对的。

她准备接下来几天将卢义隆的诗集配上插图,然后送给顾青。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几首诗的图画,刚刚在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她还在心中思量,又假想顾青看到她画的配图时,如何的欣喜和幡然醒悟。自然,少不得,她还得想些发人深省的说辞。

“我说的话,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呢,我能害你吗?我是你母亲,只有为你好。你四叔父不可能管顾青,她亲娘又早死,她将来配不到好姻缘,你若和她走得近,以后就难甩脱她,她将来就是你的包袱,你的累赘。”侯夫人焦躁起来。

“母亲,顾青是我妹妹,又是个好的,比不得别人,她也不会是我的累赘,她是个很上进的好妹妹。”顾美瑶也生气了。

侯夫人只感到气血上涌。丈夫不争气,承了爵位,在外面也没个人看得起,做什么都做不成。儿子的举业她天天督促着,但儿子却不喜欢她管着,常常对着她皱眉。女儿更不省心,她安排女儿与有前途的姑娘结交,但女儿硬就一个也交不上,交来交去,就得一个六小姐。六小姐,母亲嫁妆全无,将来只得公中的份例,能有好姻缘才怪?两人再交下去,六小姐以后就是女儿的累赘。

“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不然就关禁闭。”侯夫人恼了,扔下这句话,就拧着眉走了。

王良顺家的缩着身子,躲在侯夫人的阴影里,看着顾美瑶听了侯夫人的话后脸上出现了凛冽的表情,不由得叹气。

顾美瑶站在原地气了半晌,终是不好久站,这里是史老夫人的寿康院门前不远处,站久了,就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

顾美瑶缓步而走,想着母亲没有来由的要求,不由黯然。她心中向往高洁的品格,追求为理想为国为民奉献的生活,永宁侯府里没有人能理解她,除了六妹妹顾青,想到顾青,又想母亲总看低顾青,不由得愧疚又难过。

她看看身边的大树,感叹顾青的知心,竟得古诗一首:青青小树苗,春雨勤滋润,长成栋梁材,独立天地间,不惧烈阳烤,笑对霜雪煎,为有贤人言,愿将此身遣。

顾美瑶一会感叹,一会伤怀,不觉间,走到了花园。

花园里姹紫嫣红,蝴蝶在花丛里翩飞,蜻蜓在碧水上展翅,一片生机勃勃。

顾美瑶的心情渐渐放松,这时,远处一阵清亮的歌声传来:幽兰生远谷,花开花自落,游人何事多,弄来间树萝,翠**修长,花香美人国,由来倾城色,何曾得好过?劝君惜花人,任她幽壑活。

这是六妹妹顾青的声音。

这诗颇有哀怨。

顾美瑶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循声而去。

顾青正在将兰花的断茎残梗掩埋,脸上是忧是愁是彷徨。

顾美瑶将顾青的忧愁和彷徨看得真真的。

“六妹妹,这花——”

“二姐姐,这是你送我的兰花,如今,它们去了,我来找个有和风有润雨的地方让它们安静地长眠于此处。”

昨日的争吵,宛如从不曾发生般。顾青知道,这是清高二货美人们独有的别人无法理解的关系。清高二货美人只讲真情真性,便是吵架,也是吵得别具风格,该和好的时候不用别人劝,不该和好的时候,天王老子来劝也是无用的。

“六妹妹,这花——”

“二小姐,这花是四小姐拔的,不是六小姐不爱惜,花被拔了,六小姐伤痛不已。拂翠院被四小姐砸了个稀巴烂,六小姐今晚还没地方住,唉,六小姐倒先过来安葬这花。”司棋叹着气说。

“司棋,你怎么这么嘴快,”顾青埋怨,“二姐,这花——”

“六妹妹,这花——”

“二姐,这花是你好不容易搜罗来的,如今我没有好好栽培,觉得对不起你送花时的爱重。”

“六妹妹,这花既然已经被拔了,也活不了了,就算了,东西被砸了,也算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事?”顾美瑶担忧地问,一边上下打量顾青,神色间满是不忍。

“我没事,四姐只是一时气大罢了,并没有伤到我,你放心。”

“四妹妹也太过分了,姐妹间怎么样不和,也不能做出砸院子这种事啊,六妹妹,你今天就去我院子里吧。”顾美瑶此时终于知道顾青发生了什么事,而侯夫人的要求又是什么了,但她本来就不打算听侯夫人的,此时,怎么可能不邀请顾青与她同住?顾青在这府里真的只有她,而她也必须要让顾青感到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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