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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索要赔偿

于姨娘,本名于英莲,祖父于向时是先帝乾宁帝时的入阁重臣,父亲于深源是当时的户部右侍郎。于家是江南省的世家,前朝时就累世官宦,大楚朝开国时,于家有献粮之功,曾被开国太祖皇帝亲自点名嘉奖。

太祖皇帝之子乾宁皇帝在位五十六年,比“马上皇帝”太祖皇帝重视科举。乾宁帝即位伊始,就开恩科,又开博学鸿词科,大举招贤纳士,并在朝中提高治国文臣的权势和地位。

于向时于乾宁十五年高中进士第,又点庶吉士,之后入翰林院,又入吏部观政,宦海浮沉几十年后,高升至吏部尚书,授文华殿大学士,成为入阁重臣。

乾宁帝年轻时励精图治,与众臣颇为相得,君臣合力共同铸就了乾宁年间中前期的盛世繁华。

但乾宁帝晚年时,性格大变,对身边的臣子疑神疑鬼,使得许多臣子都心生退意。于向时与皇帝常常见面,也终于有了告老还乡之心,斟酌良久,终向乾宁帝递了辞呈,辞呈一到宣政殿,于向时即被乾宁帝传去宣政殿,却几天都不曾放还。

几天后,于家早年安插在宫中的一个老宫女千辛万苦递出信来。原来于向时早被乾宁帝所忌,如今正被关在宫中,被乾宁帝日夜审问。于家也不敢闹出动静,只让几个于家的子侄悄悄出了京城,可万贯家财怎么办,于家想了半天,只得一个主意,便是让当时的唯一孙女于英莲赶紧成婚,将大部分家财混在嫁妆里送到那一家保存。

仓促之下,哪有什么好人家可选。

恰在这时,永宁侯府的当家侯夫人史湘韵恰来访,史湘韵与于英莲的母亲是远房表姐妹,两家常有来往。史湘韵的嫡二子顾远经时年十六,正当龄,可于英莲当时只有十三岁,没有及笄,双方便约定先成婚后圆房。

问名纳吉彩礼等等程序都在一天内做好,却向外人道是早就过了这些礼,嫁妆第二天便抬到了永宁侯府。

乾宁帝三天后杀了于向时,同时将于家全部下狱,又派人将于家逃出的子侄全抓了回来。

原来于向时被传入宫前,乾宁帝便派了人时刻盯住于家,于家有多少子侄走了,走到了哪里,在路上的一言一行如何,全在乾宁帝的掌握之下。

于家全家被斩,但残忍好杀的乾宁帝没有为难刚刚被嫁出去的于英莲。

于英莲虽未被牵连,但永宁侯一家已经被吓破了胆,老永宁侯当时已经连毒酒都给于英莲准备好了,只因为骨气和脸面拖了一二日,只等宫里有信,就下手,可之后,乾宁帝连提也没有提于英莲,于英莲便也在永宁侯府里生存了下来,但她到及笄圆房时,却仅得了个姨娘的身份。

史老夫人对于姨娘软硬兼施,说永宁侯府多么为难,多么无奈,为了保她又冒了多大的风险,花了多少力气,受了多少委屈,如果再将她当正妻娶了,必然会带来灾祸。

于是,于家的双方约好的放在永宁侯府的钱财,和于英莲嫁妆里暗中的财物的大部分,都被永宁侯夫妇拿去,于英莲也只得个姨娘的身份。

好在,永宁侯府还要脸,在拿了于家那么多银子,又将她贬为姨娘后,平时总算不大为难她。虽然平时没有人为难她,但她在永宁侯府里活得小心翼翼,过得谨慎之极。

顾青想着于姨娘于英莲的坎坷命运,看着碧漪院精致的布局和摆设,也是心生感慨。

于姨娘自然是不甘心的。她在生四姐顾美瑜之前,生过一个儿子,却在八个月大时被人害了,根本就找不到凶手。生了顾美瑜之后,就再也没有成功怀过孕。于姨娘怎么可能甘心呢?

于向时为什么会被乾宁帝所忌,继而导致于家的覆灭。这些,于姨娘都不知道,她成了于姨娘后,出门比没结婚时更不自由,也就更没有机会知道于家被灭门的原因了,于姨娘怎么会甘心?

可于家早已成烟云,乾宁帝也早就作古,顾家人却还要活下去。

乾宁帝为什么要置于向时于死地,顾家也不知道。顾家只是恰逢其会地碰上了这回事,得到了于家不少家财,却也冒着风险给于姨娘一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老永宁侯夫妇虽然搜刮的很厉害,但于姨娘还是暗中留下了一大笔钱。她后来暗中支持了皇子的夺嫡之争,给了一大笔钱出去,条件是为于家平反。这事,后来被史老夫人发现了,可最后怎么处置的,顾青并不知道。不久后,顾家也家破人亡了,但这两者间有没有联系,顾青也不知道。

但于姨娘凭什么成了顾家人后,还不把顾家人放在心上,一有机会就会弃顾家不顾。

如果于姨娘没有钱,她也就没有爪牙,也就掀不起什么波澜。

顾青看着走到正房门口的于姨娘,于姨娘已到中年,却保养得宜,皮肤依旧很嫩,眼神依旧很亮,身上满是成熟的风韵。

她穿着秋香色茧绸窄袖对襟褙子,湖蓝色湘裙,身材窈窕,头上仅插着一个赤金步摇,款式甚为陈旧。

打扮得如此朴素。

却更添几分高士般的风度。这正合四老爷的胃口。

顾青想,四老爷那个假清高真二货,是绝对喜欢于姨娘这风格的。自己的亲娘许四太太在四老爷的心中,恐怕什么都不剩了吧。

于姨娘出了正屋的门,在院子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顾青的身影,只见顾青抱着院子里的松树,头压在松树上,垂下的头发又浓又黑,全朝脸庞档去,使得于姨娘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松树是一棵形状优美的松树。修长的树干,伸展的四肢,像一个临风站立的美人,亭亭玉立,又风姿潇洒。

四老爷最喜欢这棵树。

于姨娘缓缓走过去,喊了声“六小姐”,声音非常的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慈祥的。

顾青压着脸庞笑了,身子轻轻地耸了耸,但大家都以为她在哭。

于姨娘喊得这么慈和,顾青压根就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怎么着,这姿势也得保持一会儿。

司棋站在顾青身边,拿着一个鼓鼓的袋子和一叠纸,一脸焦急和悲愤的样子。

侍书等人都站的远些。

于姨娘向自己的大丫环思安使了个眼色。

思安便退几步走到侍书的身边,不着声色地问了起来。

这边于姨娘开始哄顾青。

“六小姐,你难得来姨娘这里,这来了,姨娘好高兴,昨儿买了知味斋的燕窝桂花糕和窝丝糖,你去尝尝?如果这些不爱吃,那你爱吃什么,跟姨娘说,姨娘一定马上替你去买。”

“好六小姐,这里有风,先去房里坐着吧,姨娘替你沏一壶好茶。”

于姨娘说完后,看顾青一动不动,便笑一笑,是那种宠溺的笑。

她轻轻走到顾青的身边,试探地抚了抚顾青的头发,看顾青并没有抗拒,便轻轻揽住顾青的肩膀。

“好孩子,你究竟有什么委屈,告诉姨娘可好?”

于姨娘的声音温柔之极,就像个慈母在轻嗔淘气的女儿,充满了爱意和深情。

顾青终于动了动,她回头看了看于姨娘,于姨娘立即回给一个慈母般柔和笑容。

顾青脸上满是头发,于姨娘自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到一双乌黑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光飞快地闪了闪。

顾青这动作十分的快,所以,于姨娘根本是什么都不能肯定。

于姨娘只好继续哄:“好孩子,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姨娘说,姨娘一定替你办到,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对姨娘也很好,只是天妒英才,太令人伤心了,但姨娘却记得你母亲的好,一直想为她尽一份心。你如今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姨娘说,姨娘赴汤蹈火也要替你做到。”

顾青的头慢慢回转了过来,低声道:“姨娘,你真的,还记得我母亲?”顾青这会子实在佩服于姨娘,这样的瞎话都能编得如此深情和自然。

于姨娘道:“自然,我还记得很多你母亲的事情,如果你想听,我们就进房里,一边喝茶吃窝丝糖,一边我说你听,好不好?”

“好啊”顾青这回回答得实在太快了,却又很快就收了声,低头不语。又过了好一会儿,似乎鼓了很久的勇气,她才又很快地开口:“只是,只是。”

顾青的脸已经完全转了过来,脸上满是头发,皮肤白里透红,健康而富有弹性。

“只是什么?”于姨娘面带柔和的慈母的微笑,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轻轻地替她将脸上的头发捡开。

“只是我还没有替四姐找到那个推我的人,还没有替四姐将那个误导我诬赖她的人找到。”顾青咬着嘴唇,有时气愤,有时又一副怯怯的样子。

于姨娘听呆了,六小姐顾青竟然说她女儿不是那个推她入水的人。

前两天,顾青不是还咬定是自己女儿干的好事嘛,还有襄阳侯府的小丫环作证。

事实上,她自己也已经相信了,以为是自己女儿顾美瑜一时冲动干下了蠢事。

但现在,顾青说不是顾美瑜干的。

“这事儿哪能急得来,还是先进房里,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这里风又大。”于姨娘说这句话时,也有点迫切了,真心便也有了一二分。

顾青坐在于姨娘的正屋里,打量着四周奢华却又低调的装饰。

那边,于姨娘借口去看茶水,在茶水房里听思安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原来女儿顾美瑜是真的砸了顾青的院子,而顾青是来要赔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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