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急迫的问我关于娘的事情，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娘的模样。
在我对娘的记忆里，娘是一名温柔，坚强的女子，她总是可以用及其有限的食物，来保证我不饿肚子，哪怕偶尔食物比较多的时候，她也会有计划的为我保存食物，而她自己却总是微笑着对我说：“凡儿，多吃点，娘不饿。”
娘的身影是瘦弱的，但她总能带给我无比的安全感，一次次的病倒，又一次次坚强的挺过来，无论什么时候，她总在对我微笑。
令我不解的是，我对娘的记忆竟然停留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可我现在不是才九岁吗？抛开这个令我疑惑的问题不说。在我的记忆中，十四年的时间，娘从一名美如仙子的年轻女子逐渐变成了一名略显疲惫之态的中年女人，可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生病的缘故，娘的脸色总带有病态的苍白。
我记得，娘是在我十四岁那年的冬天去世的，娘所经历的每一个冬季过得都很相同，物质对于我和娘来说是极度缺乏的，每到冬天，娘都会把她的衣服让给我穿，而她自己只穿着夏季的单衣，天气的寒冷，使得只穿单衣的娘很容易身染重病，因此，每年的冬天，我总是记得娘躺在床上，每晚一直咳到天亮。久而久之，娘的病也随着每年冬季的到来，逐渐加重，直到那一年。
那年，娘又是咳了一整个冬季，深夜，屋外已经又一次白雪皑皑，放在娘枕边的手帕，已经被娘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凡儿，凡儿。”娘用她细弱的声音，呼唤趴在床边的我。
听着娘的呼唤，让陷入愣神的我惊了一下，急忙问道：“娘，好点了吗？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娘伸出左手，拉着我的手腕，摇着头对我说道：“不，凡儿，不用，娘不渴。”
听到娘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不想去深入探索，也不想让娘着急，看着娘面无血色的脸庞，我的眼睛慢慢开始变的朦胧了。
“凡儿，娘以后可能真的不能陪你了，不过你记住，你是娘生命的延续，以后的路要好好走下去。”
娘的话让我感到很突然，像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我的头上一样，我的泪水开始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娘摸着我的脸庞，帮我擦拭着泪水，“凡儿，别难过，每个人的生命都会有终结的一天，答应娘，以后娘不在了，你不能流泪，除非你找到一个可以帮你擦泪水的人。”
听着娘的话，我的泪水更是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十四年了，我的生活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娘，小竹屋。除此之外与外界没有任何交集，但这样的生活让我很幸福，对我来说，只有娘陪着，就够了，我曾一直认为我的生活会这样下去，但听到娘说她可能不会再陪我了，我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趴在娘的床边，用着哀求的哭声说道：“不，娘，凡儿不要你离开，不要，我要娘永远陪着我。”
娘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抚摸着我的头，“凡儿，你也十四岁了，是娘对不起你，无法给你正常孩子那样的生活。我……”
娘的话还没说完，我却任性的打断了娘的话，发疯似的边摇头边说道：“不，娘，我只要你陪着就够了，我能治好娘的病，我一定可以，娘，你等着，我现在就出去给您找吃的，然后就去找药。”说着，我就要往外走。
“凡儿！回来！”娘几乎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吓的我直接冲回床边，用手在娘的背上轻拍，帮娘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娘才缓过来，看着娘那条手帕上，又多出几处血迹，自责感让我又落下了眼泪。
“凡……凡儿，别着急，今晚……今晚听娘把话给你说完。”娘喘息着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重新坐在娘的床边。
“凡儿，你很听话，也很懂事，做娘的都知道，在我教你认字的时候，你就对外面的生活有了好奇心，这是每个孩子的天性，但是你却从来向娘要求过什么，我知道你关心娘才不问的，所以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善良到让娘心痛。娘亏欠与你。”娘拉着我的手，用力握了我一下。
“但是，凡儿，以后娘没办法陪着你了，娘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娘是很厉害的华夏道士哦，而且还是华夏道士中＇相＇字脉的传人。”
“华夏道士？”我奇怪的重复了一次。
“对啊，道士是一种很厉害的存在，以前娘给你讲故事的时候，你不是最佩服那些具有侠义精神的英雄吗？正统的华夏道士都是以匡扶天道为己任的人，以前娘不想让你走这条路，怕你走了我的老路，之所以给你起名王凡，就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平凡，但娘对不起你，不能陪你了，以后你自己的路要自己选择，毕竟你身上还流着那个人的血液。”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娘，娘却对我微笑道：“我的凡儿那么聪明，以前还总是为娘着想，以后多为自己想想就好了，在小竹屋东墙下有娘很早以前埋的一个小盒子，我曾经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打开它，可十几年了，看着你一天天的长大，我觉得应该让你自己选择以后的人生，在那个盒子里面有一本娘自己修行时用的《华夏“相”字录》，我修改过几次，我想我的凡儿潜心学几年，一定会有所成就的，盒子里还有娘以前的一根簪子，虽然这个社会没人用簪子了，但娘的那根你拿去卖了，也足够凡儿过很长一段日子了，还有你可以去找那个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盒子里有一串他曾经送给我的檀木珠子手链，以后你带着它，如果你们相见，他会明白的。”
听到母亲说到那个人，本来流泪的我变的一脸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娘，我只是你的儿子。”
曾经在娘叫我识字的时候，特意教过我“父亲”两个字，也是从那时起，我意识到我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小孩，十四年了，我没见过父亲一面，甚至连娘生病都没来过，我没向娘问过关于父亲的事，娘以为我怕她没办法回答才不问的，但娘不知道的是，我对父亲这个词早已从最初的好奇转变成冷漠，甚至现在成了怨恨。娘每次给我讲词语或者教我学字的时候，都会把它的意义说的极其详细，所以那时我便认识到，父亲一次代表的不仅仅是称呼那么简单，更是代表着责任与守护，但无论哪一个，我那个父亲都没有做到，之后的日子里每当接触到这两个字，我都会有明显的抗拒情绪，慢慢的，在我和娘的对话中逐渐用“那个人”来代指“父亲”一词。
娘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善，有些无奈的说道：“凡儿，这么多年了，每当说到这里，你都会抵触，但你知道娘是怎么想的吗？娘了解你父亲，并一直相信他，你不能记恨你父亲，他是有苦衷的，答应娘，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他，当他把他的苦衷说出来，你一定要和他相认，告诉他娘没有负他。”
听着娘的话，我为娘感到心疼，我知道，自从娘第一次在小竹屋前的地上写“父亲”二字教我时，她就从未怨恨过这个男人，哪怕如今，她还是想让我与他相认，娘没有负他，可他负了娘啊，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见到所谓的父亲，我就会向前捅他几刀，然后让他的鲜血去洗刷他对娘的过错。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跟娘说，我只是对着娘点了点头。
看到我点头，娘欣慰的笑了，然后说道：“凡儿，去把刚才娘给你说的盒子拿过来，为娘送你最后一样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