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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且说贾敏带着女儿、王嬷嬷、雪雁回到贾府,众人心思各各不同。那贾敏哪有心管他们想些什么?自从把陈情表交给哥哥,一心盼着时间快点而过去,早日呈给皇上,早日放夫君回家团圆。黛玉见母亲焦躁不安,忍着心乱极力劝慰,贾敏哪里听得进去?

第二日一早,贾敏带着黛玉来给母亲请安,贾母道:“我的儿,你也不必太忧心,女婿会没事的。哎,但凡听我一句劝,也不会有此大祸,你以后切不可太任性了。你们姐儿四个,那三个命苦都死了,只有你是个拔尖的,主意大、心气儿高、人爽利,最得我的欢心。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然,我这老婆子活个什么劲儿?”

贾敏频频点头,心思只在夫君身上,竟连母亲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贾母知道她心不在焉,叹了口气,心里也在暗暗担心。贾林两家既是姻亲,林如海是自己女婿,荣辱相连,唇齿相依,林家有事,贾家岂能摘清?

不到散朝时分,贾政就回来了,脸上悲喜不定。

贾敏连忙迎上去问:“陈情表递上去了吗?陛下可曾看了?”

贾政道:“递是递上去了,陛下也看了,夸妹妹写得感人。”

贾敏喜极而泣道:“这么说,我丈夫有救了?”

贾政不忍看她,别过头道:“不济事,没有用的,妹夫没得救了。”

贾敏道:“说我夫君谋反,证据何在?无凭无据,凭什么不放人?”

贾政道:“上边只三个字:莫须有!忠义王报信,妹夫在路上就已经畏罪自尽了。人都死了,你还争什么?”

贾敏听了这话,不亚于听到晴天响了一声霹雳,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整个人掉在了冰窟窿里,哀号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

众人忙上前将她弄醒,贾敏也不说话,眼中无泪,像个木头桩子一动也不动。黛玉跪在榻前,哀哀哭泣。

贾母看得心酸。劝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哭吧,孩子。别吓唬娘,哭出来就好了。”那贾敏却只是煞白着脸,直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贾母抱着黛玉大哭道:“敏儿啊,你看看你自己的闺女,她还小,需要你这个娘。再看看你的娘,一把老骨头,已是风烛残年。你只顾着女婿,我们娘儿俩你都要狠心丢下?”哭着“狠心的女儿”“苦命的玉儿”,直哭了半天,众人苦劝方好。

贾政见贾母哭声渐渐止了,道:“圣上还有旨意给妹妹,妹妹接旨吧。”

那贾敏一声冷笑:“他是你的圣上,却是我的杀夫仇人,我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他的血!还想让我跪下来接旨吗?呸!狗贼!”

贾政脸色大变,道:“妹妹不可无理!这圣旨倒是件喜事,圣上封妹妹为贵妃,明日大礼接妹妹进宫。”

贾敏低头沉思半晌,问道:“哥哥怎么看?”

贾政道:“皇恩浩荡,妹妹还能抗旨不成?”

贾母也道:“敏儿不可再任性了!”

贾敏听了此话,哈哈大笑,笑得满屋子人毛骨悚然。贾母哭着抱住女儿道:“敏儿,你醒醒,又哭又笑,敢是疯了么?”

贾敏直笑出了眼泪,道:“不必惊慌,我没有疯。进宫做娘娘,享受荣华富贵,光耀门庭,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林如海死了,反而成就了我。你们不必担心,我成了贵妃,贾家也光彩不是?母亲总是嫌女儿不求上进,今后真要改一改这性子了。午饭给我送到房里吧,我要先休息一会儿,明儿才有精神陪王伴驾。”说罢,大笑而去,众人面面相觑,黛玉哭着跟着贾敏。

贾敏回到房中,让丫头们退下。拉着黛玉的手,泪珠儿簌簌地落下。

黛玉道:“娘,您真的要进宫做贵妃娘娘?”

贾敏泣道:“傻孩子,娘是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怎么能进那种肮脏地方?你爹爹死得屈啊!我本以为那狗皇帝是因为知道了你爹爹的身世才害他,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却是我害了自己的丈夫!想当初他们几个都想要我,被你祖母责骂了一通,将我嫁于你爹爹。北静王纠缠了几年也就罢了;忠义王、忠顺王由爱转恨,因惧怕女皇,倒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狗皇帝当时是太子,安分守己,从没有打扰我,没想到最毒的却是他!登基才几月就对咱们家下了毒手。你爹爹是被人害死的,他不会自杀,为了咱们娘儿俩他也不会自杀!黛儿,我会为你爹爹报仇的。明天宫中派人接我,你和王嬷嬷、雪雁趁乱离开吧,跑得越远越好,无论听到什么信儿也不要回来。”

黛玉哭得喘不过来,紧紧地抱着母亲,半天方道:“娘亲咱们一起逃吧,这仇等黛儿长大来报。”

贾敏道:“你爹爹枉死,那厮却逍遥自在活着?再者,有你舅父看着,咱们也逃不掉。只有娘进了宫,他们不再防备,你才能走。别哭,娘就要和你爹爹团聚了,比活在这脏地方强多了。”

又怜惜地抚摸着女儿道:“黛儿,从今后你就是孤儿了。记住爹娘在天上看着你呢,不要作贱自己,好好活着。”

林黛玉哭着点头答应。

不提她们娘儿俩生死离别,再说贾政和王夫人回到自己房内。那贾政笑道:“我这个妹妹就是出色,都五十了还能进宫做娘娘,咱们家出两个娘娘了!”

王夫人方才在贾母那里一声不吭,此时方冷笑道:“你还当是好事?也不看看你妹妹现在什么样子?宫里可是美女如云的。远的不说,只咱们的贤嫔娘娘,不满二十岁,正是好年华,比你妹妹当年也不差,在宫里犹自小心翼翼。你妹妹多大岁数了?凭她再是个美人,也禁不起岁月蹉跎。”

贾政低头不语,贾敏这些天变化太大,头发灰白干枯,脸色也难看,眼睛里的轻灵俏皮早已经消失,一般的女人都比她强,别到时候圣上厌恶,反连累贾家。

王夫人又道:“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小姑子坏话,你那个妹妹,举止轻浮,行事任性,怎能在宫中生存?俗话说,君怜无是非。他爱你时,你打他,他还觉得你与众不同;他不爱你了,你低眉顺眼,他都嫌你碍事。你觉得凭你妹妹现在的样子,她也能得宠?”

贾政一听,那一片争胜之心顿时凉了半截,目瞪口呆道:“既不能让她进宫,又不能抗旨,却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冷笑道:“老太太见多识广,我一个傻子有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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