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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薛宝钗见席间众位命妇小姐对贾探春都恭恭敬敬,心里不禁有了一丝希望。在贾家,探春一向对自己极为推崇,现在她救太子有功,有权有势被封竹林夫人,可谓炙手可热势绝伦,何不求她救救薛蟠呢?

想到这里,薛宝钗满面含笑,热情邀请探春回家看看:“妹妹,太太一直惦记着你呢。秋爽斋平时都有人打扫,妹妹有时间可要回家看看。”

探春笑嘻嘻拉着迎春的手对宝钗说道:“宝姐姐还是那么疼咱们,我在宫里当差不得自由,二姐姐你是不是经常回家?你们俩还能常聚,这真叫人羡慕。”

宝琴脸腾地红了,她知道贾家如今入不敷出,哪里顾得上迎春这样的穷亲戚?孙绍祖病得奄奄一息,太原的生意也一败涂地,迎春的日子很拮据。现在贾家和孙家的来往不多,薛宝钗当家,从来不曾主动接贾迎春回娘家。这些宝琴听薛姨妈说过,所以探春的话让她很为姐姐感到不好意思。

薛宝钗却面不改色,淡淡的一笑,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孙姐夫一向不喜欢二姐姐回娘家,咱们何必叫她为难呢?不过马上就是老太太的生日了,到时候二姐姐肯定也回家,妹妹你能不能回来?”

贾探春才想到贾母乃是八月生日,自己是做孙女的,到时候是一定要回去的。想起贾家的人,探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太太对自己不过就是面子上还过得去罢了,当家人宝二奶奶更是冷酷无情,南安王遭难之时,她们不顾亲情把自己交出去。贾宝玉对探春还不错,可是探春知道,宝玉并没有把她当成亲妹妹,他们俩始终是隔母的。至于赵姨娘和贾环,探春一直当成是自己的耻辱,这二人时时刻刻提醒别人她的庶出的身份,这是探春心里最隐秘的痛,她宁愿这二人早日消失。

探春不愿意回贾家,却不愿意和薛宝钗翻脸,薛宝钗是贾宝玉的妻子,宝玉是嫡出,宝钗也是薛家嫡出的姑娘,这是贾探春永远无法相比的。因此她笑道:“老太太的好日子,我肯定回来,到时候咱们姐妹又要相聚了,琴妹妹也来吧,咱们还写诗岂不很好?只是少了云丫头和四丫头了。”

宝钗道:“别人都少得,唯有云儿不来就不热闹了。她也可怜,年轻守寡,跟着卫家回南边,连个音信都没有了。”

探春笑道:“宝姐姐,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宝哥哥和云丫头最是不能到一起的,每到一起就有事故!那一年在芦雪庵赏雪吃鹿肉,就是他们俩闹的。嗳,可惜,如今这二人都离开了,云丫头不去管她,宝哥哥这一走,害苦了宝姐姐。”

薛宝钗怀疑贾探春故意说话引她伤心,这时候也没办法和她计较。因笑道:“聚散都是缘分!妹妹也不必过于伤感。所幸咱们还能见面,这比什么都强。妹妹你说是不是?”

探春点点头,宝钗又笑道:“那时候云丫头总要认我作亲姐姐,你和邢大妹妹也看得起我,对我不见外,如今邢大妹妹成了我的弟妹,你却成了我的小姑,咱们更该多亲近亲近。”

探春道:“宝姐姐那么让人喜欢,我总说什么时候成一家人就好了,终于就真的成了一家人了。姨妈现在住在哪里?和邢姑娘他们住在一起吗?”

薛蝌和邢岫烟丢下薛姨妈回了金陵,探春应该早就知道的,这时候偏又当众提起来,明明是看宝钗的笑话。薛宝钗只当听不出来,笑道:“三妹妹不知道,他们回金陵了。妈和我住在一起,现在贾家不比往日了,人手不够用,幸好有妈帮我带孩子。”

探春没想到薛宝钗说的这样风轻云淡的,贾家这样的贫穷,在探春看起来是极为丢脸的事,薛宝钗竟然毫不在乎,探春不禁心里多了一份敬畏。

薛宝琴道:“我们听人家说,三姐姐救了太子,可是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啊。”

探春笑道:“那是托皇上元妃娘娘和太子的福气,靠林姐姐的足智多谋,北静王爷的忠心义胆。”

宝钗见她虽然打着官腔,,面上的怒色却少了许多,露出一丝得意。看来是人都爱奉承,探春她也不例外。因笑道:“话虽如此,三妹妹忍辱负重,在竹林寺内一个人抚养太子,又要掩人耳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的那个小冤家,虽然有妈妈和小丫头帮着照看,我也累得很。妹妹在竹林寺,外有皇后和马淑妃的耳目,内里缺衣少食,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别说一个弱女子,就是有三头六臂铜干铁骨,也难办的很,妹妹就不作难吗?”

探春想起往事,既心酸又得意,不禁佩服自己的坚强勇敢。口里依旧谦虚道:“没有什么,宝姐姐遇到了也会作得到。为了皇室血脉,为了自己的亲姐姐,探春受再多的苦也应该。不过,当时真的很难,自己打水洗衣采葵烧饭,给小太子喂奶换褯子,又怕他啼哭惊动了贱妃……连睡一个囫囵觉都成了奢望。还真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挺过来的。”说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一派踌躇满志的得意之态。

薛宝钗陪着也又是笑又是叹气,端酒布菜给探春压惊。迎春含泪道:“那时候孙绍祖见元妃姐姐失势,天天寻事打骂,我自身难保,竟顾不上妹妹。”

探春正陶醉在自己的光辉往事里,被迎春扫了兴,微微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薛宝钗察言观色,忙阻止迎春道:“二姐姐和孙姐夫小两口拌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怎能和三妹妹舍生取义救护幼主相提并论?快不要说了。三妹妹,你不知道,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贾探春的大名?”看看左右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笑道:“说实话,就是元妃娘娘也没有妹妹的威名大。贾家的荣耀全靠三妹妹了。不听见人们传了一句话‘男不封侯女作妃,女儿今日耀门楣’?说的就是元妃姐姐和三妹妹。他们还不知道,在我朝,三妹妹说的话比元妃娘娘还管用呢。”

探春听得眉开眼笑,她是庶出,没想到竟成了光耀门庭的贵人,着实得意!宝玉是嫡出的爷们又怎么样?没出息的家伙,竟然在家里危难的时候选择了逃避,如果不是她贾探春救了太子,元妃她能咸鱼翻身?贾家的一家老小能无罪释放?没有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又怎么样?她,是照耀着贾家,庇护着贾家的一颗福星!

庶出的姑娘成了整个家族的保护神,贾探春今日真是扬眉吐气。她得意洋洋地说:“元妃姐姐就是经不起风雨,一番折腾就萎靡不振了,忘了娘家的脸面还靠她维护。不是妹妹说大话,宝哥哥是离家不见了踪影,若是还在家,妹妹我一定为他求一个好前程!”

薛宝钗陪笑道:“元妃娘娘谨小慎微,不敢庇护娘家人,其实娘家人风光,姑娘们才更有脸面。三妹妹敢作敢为,我们宝玉是扶不起来的了,兰哥儿和蕙哥儿(宝钗之子)全靠他们三姑姑了。”

探春哼了一声,更加得意。

薛宝钗给宝琴使了个眼色,薛宝琴也是玲珑剔透的人,如何不明白?也加紧奉承探春,探春喝了几杯酒,不禁飘飘然起来。

宝钗借机提出薛蟠的事,探春感觉自己上了薛宝钗的圈套,略一犹豫。薛宝钗笑道:“三妹妹要是为难就算了,我那哥哥死有余辜,只是元妃娘娘是太子生母,位同皇后,三妹妹又是功高盖世的竹林夫人,被人说起来是他的亲戚,岂不连累了你们的威名?显得妹妹连一点权威也没有。”

探春瞪了她一眼,明知道是宝钗的诡计,却被激得好胜心起。她一个堂堂的竹林夫人,有功之人,连一个薛蟠也救不出,岂不被贾家人笑话她没有手段?因笑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这么拐弯抹角的用话激我?我受过林姐姐之恩,薛大哥却在碧云寺得罪过林姐姐,我救他不难,只是林姐姐面子上不好看。你若能和林姐姐重修旧好,要我救你哥哥,易如反掌!”

薛宝钗微微一皱眉,林黛玉曾被她逼上绝路,要取得她的谅解,比登天还难。看看探春一脸的不屑一顾,知道探春有意为难自己,咬一咬牙,为了救哥哥的性命,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黛玉正好来招呼她们,薛宝钗忙站起来给她端来一杯酒,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道:“林妹妹,恭喜你找到了哥哥。”

黛玉接过酒挨了挨嘴唇就放下了,笑道:“恕妹妹不能饮干,人多,妹妹酒量实在不济。”

宝琴也笑道:“林姐姐,咱们好久不见了。在大观园姐姐你对妹妹呵护有加,就像亲姐妹一样,我对姐姐敬爱之情依旧,想必姐姐对我的疼爱之心未减吧?今儿见到林姐姐,我真是太高兴了。往日我总是想,我们姐儿俩都是苦命的人,都没了父母,只我有个哥哥,比姐姐强一些。如今林姐姐也找到了亲哥哥,有了人照顾,妹妹真是为姐姐感到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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