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太后见了玉佛,召见林黛玉,要留她在宫里住几天。水溶见过宫中女人的钩心斗角,那些人可是从来不肯消停一会儿的,明里一把火,暗里一把刀,什么挑拨离间,口蜜腹剑,指桑骂槐,借刀杀人种种招数都使得出来的,都是经过风浪百炼成钢的。黛玉虽然与她们不相干,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人可容不得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在宫里出现,一切的可能她们都算计到了。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何苦留她在此?因此极力阻拦。
太后也知道水溶的担心,南安王逃了,现在她只有这一个孙子,她也想多接触一下黛玉,弄清楚黛玉为什么看不上她的孙子。因笑道:“宫里的女人再多,谁能大得过我?当初皇祖母也是历练出来的,她们那些小伎俩不敢在我跟前使。溶儿你放心,过几天哀家还你一个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林姑娘,一根头发也少不了她的。”
水溶被她说的哑然失笑,道:“皇祖母又说笑话,林姑娘好好的一个人都被你比作虾米了。”
黛玉被他们说得脸红,笑道:“太后要留黛玉,黛玉从命就是,只是宫中规矩极大,黛玉在外头闲散惯了,怕惹得宫里人笑话。”
太后笑道:“无妨,你是我请的客人,怕什么?”
至晚,皇上皇后前来请安,水溶忙给二人行礼,皇上亲用手扶起,问道:“怎么来宫里也不去我那儿?泠儿可还淘气?”
水溶笑道:“本来要去给万岁请安的,皇祖母留下说话。泠儿还是那样,溶儿粗心,多亏她陪伴母亲。”
黛玉离座给皇上皇后见礼,皇后笑道:“原来母后把林姑娘留下了,在宫里不要拘束,闷了找哀家说话去。”
皇上早看见太后身边坐着一位冰清玉润,婀娜多姿的姑娘,听她自称林黛玉,知道就是上回拒绝水溶的。不由仔细打量几眼,哈哈笑道:“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好姑娘。你的事北静王已经和朕说过了,林姑娘受委屈了。”
太后让他们都坐下,仍拉着黛玉和自己坐在一个榻上,笑道:“我留林姑娘陪我几天,皇后你派人和别人说一声,省得她们不知道,把人家当成宫女使唤了。”
马皇后笑道:“人多口杂,有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儿,林姑娘没一点身份可不行。我和贾敏也是旧相识,不如我认她为义女,那起子人也不敢小瞧她,林姑娘出入宫廷也便利了。”
原来马后也十分嫉妒黛玉的容貌,怕又多一个争宠的,自己认下干女儿,皇上碍于伦理也不好动林黛玉,水溶也会感激自己。元妃名义是黛玉的表姐,贾家却是和黛玉有隙的,她就是要利用林黛玉打击元春,自己坐山观虎斗,从中取利。
太后也怕皇上对黛玉动心,引起水溶的不满,因笑道:“皇后说的在理,林家也是世代功勋,如今仅留下一个女孩子,怪可怜的。封个公主吧。”
皇上被她们撺掇,虽不情愿,也只得沉吟道:“给个什么封号呢?朕听说你聪明多才,就是明慧公主吧。”
黛玉谢恩,三日后正式册封赐公主礼服符印车盖,那一天的风光无限,按下不提。
单表黛玉住在慈宁宫,这日晨起梳洗,太后笑道:“玉儿,你身边的小丫头怪会梳头的,叫她也给哀家梳个好看的发髻。”
紫鹃笑着过来,黛玉道:“太后娘娘雍容华贵,还是梳个朝阳髻,珠花翠钿步摇流苏一概不用,只用金叶压发,再用八支粗金钗。娘娘看可好?”
太后狐疑道:“只用金子,不俗气吗?”
黛玉笑道:“太后您身份尊贵,那些流苏珠翠杂乱晃眼倒不好看,若只用不假雕琢的本色金钗,贵气又大方。等紫鹃梳好头,您看看。”
太后朝镜子里一看,果然极显尊贵,笑道:“这丫头梳头手巧,玉儿更难得心思巧。我记得你母亲也是极巧的,你却比她还巧。”
皇后过来请安,见面先奉承太后,得知是黛玉的主意,又极力夸赞黛玉,邀请黛玉和她去御花园逛逛。黛玉笑着陪她去了,在黛玉看来御花园还不如大观园,这话又不好说。前边有几个妃子模样的闲谈,十几个宫娥彩女簇拥着。
那几个见皇后来了,都过来施礼。皇后笑道:“你们也听说了,这位就是哀家的干女儿,咱们的明慧公主。”又指着一位四十来岁端庄沉静的妃子,道:“这是吴贵妃。”
黛玉见过吴贵妃,那吴贵妃笑道:“还是贾太君会调理人,瞧林姑娘氺葱似的,真惹人疼。”
仅次于吴贵妃的就是就是皇后的妹妹马淑妃,那淑妃才十九岁,生的灵巧俏丽,娇娆妩媚。见皇后领来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马淑妃心里气愤,端着架子,对于黛玉的问候爱答不理,极其骄横。
再就是周贵人,原本也极得皇上宠爱,因她父亲犯事,连累她不得升迁。如今熬到三十多岁,膝下一位五岁的小公主,自己依然是一个贵人。
剩下一个就是李贵人,眉清目秀,有几分姿色,在美女如云的皇宫,她这样的人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
皇后笑道:“玉儿咱们回去吧,我还有话和你说。”
到了没人的所在,马皇后递给黛玉一个锦盒,笑道:“这是极好的芸香,你拿回去自己点,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黛玉谢过皇后,接过来锦盒交给紫鹃。回到住处,把东西交给太后,笑道:“皇后娘娘赐了一盒子芸香,黛玉平日不爱焚香,这么贵重的东西白撂着怪可惜的,太后您用吧。”
太后打开锦盒,皱起眉头道:“这里头不是芸香,是麝香啊,麝香是宫廷禁忌的东西,她怎么送你这个?”
紫鹃把皇后的话说了一遍,太后道:“往后有人送你东西只管悄悄交给我,别和她们说实话。”命许昭容到凤藻宫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东西没有。
黛玉便要告辞出宫,太后叹口气道:“你是明白人,什么都看得透,这皇后不怀好意,偏皇上对她太放纵了。你以后不收她的东西就是了。”
夜间,许昭容见黛玉闷闷不乐,赶过来看她。黛玉正默默看书,许昭容笑道:“林姑娘还为白天的事伤心呢?我和你说一件事吧。当初我进宫被封为昭容,很快就有了身孕,就是被人在香炉里焚了麝香,那东西被烧得干干净净,连证据都没有。我不想活了,在御花园了要寻短见,被你母亲救了。后来你母亲出宫,我因受过皇宠是不能走的,就接替你母亲伺候太后。这宫里的事说不清的。皇上偏爱皇后,太后偏爱元妃,把你拖进来是什么道理?”
黛玉道:“皇后要借我的手除掉元妃,即便我不把麝香给元妃,她也可以派人暗害元妃。一点子香,放进鼎里一烧,什么凭据没有,只当她胎不稳自己滑了。没人怀疑更好,有人怀疑,就可以把我当成替罪羊,毕竟皇后给我麝香,没有人在场。我和贾家不和,已被皇后嚷得路人皆知,罪证有了,动机也有了,我跑得了吗?”
许昭容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并不妨碍她们什么,不过是住几天,一晃就过去了。我看你是个明白人,不然皇后给的假芸香为什么没有骗过你?这皇宫,说不好混真的不好混,说好混也容易,这么些年我也平平安安过来了,凭你的心眼儿,没人害得了你。”
黛玉笑道:“许昭容过誉了,黛玉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
许昭容笑道:“你说实话,你不要北静王,是不是不愿意和皇室沾边?”
黛玉听她说起北静王,满面通红,笑道:“哎呀,昭容娘娘!”
许昭容笑道:“羞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只记住一句话,是你的就是你的,推是推不掉的。多少年没有出宫了,还是外头的女孩子好啊,这宫里的有谁知道羞的?”
过了一天,就有北太妃来接黛玉,太后笑道:“是溶儿逼你来的吧?他眼里好似我们都是老虎,要吃了林姑娘一样。你告诉他,再这样我就把林姑娘藏起来了,叫他一辈子找不到。”
太妃笑道:“母后还不知道他?难得看中一个女孩,生怕林姑娘受一点委屈。我接回去和我亲近亲近,只盼着林姑娘回心转意,我也就不用为他们操心了。”
太后道:“不是我说你,溶儿和泠儿都是你惯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里就由了他们了?好在溶儿这孩子眼光不错,挑的姑娘我也喜爱。男孩子大几岁也罢了,不耽误娶个好的。泠儿可耽误不得,你也管管她的事。”
太妃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媳妇回家好好管教他们。”
说着话,黛玉已经过来了,太后道:“你如今是公主,进宫极便利的,要常回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