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和雪雁被薛蟠和薛宝钗擒获,在轿子里正束手无策,忽听陈姨妈他们来寻,忙踹得轿子鼓鼓咚咚乱响,想惊动陈姨妈。不想薛宝钗却说:“里面是是个疯癫之人,我们带她求佛祛病去灾的。”陈姨妈听那动静和薛宝钗说的对景,深信不疑,就欲到别处寻找黛玉主仆。
薛宝钗的谎言瞒过了陈姨妈,却瞒不过那一个人的火眼金睛。薛蟠的强作镇静色厉内荏,薛宝钗眼中的一丝慌乱,还有薛宝钗穿着大红贡缎百花穿蝶的衣服,头上是黄灿灿累丝金凤钗,项上珠宝璎珞金锁,分明是一个主子奶奶,却去坐下人的轿子。
黛玉正在着急,又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道:“看你穿着打扮也是大家子的少奶奶,怎么连个好一点的轿子也不乘?却坐奴仆的轿子,分明是有鬼。”
又听得轿外薛宝钗阻拦,仿佛那个人要掀开轿帘,薛宝钗道:“里头是女眷,青天白日的,凭什么搜查我们的轿子?没有王法了不成?”
外头一阵嘿然冷笑,黛玉就见轿帘一挑,一个天神般的俊朗公子出现在轿门口。那人轻轻的把黛玉抱出来,替她掏出口里的手帕,解开束手束脚的汗巾子。看着黛玉因挣扎而云鬓散乱,衣衫也被撕扯坏了,脸色更加阴沉,道:“都抓起来。”
林黛玉危急时分遇到救星,泪水盈盈看着这人,不知道这个人正是被自己拒婚的北静王水溶。。
黛玉先时只顾和薛蟠等人斗智周旋,一根弦绷得紧紧的,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子没事了,心情一放松,却吓得瑟瑟发抖,软在水溶怀里。水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已经没事了。”
黛玉抽搐半天,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水溶看她哭出声来,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哄劝道:“他们都被抓起来了,再不会伤着你的。没事的,没事的。”
陈姨妈拉过来黛玉,一把搂住,放声大哭:“苦命的儿啊,都是姨妈没多带几个人来,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死后如何见你父母,如何见你爷爷?你们林家对我有恩,我却粗心大意,差一点害了我的儿啊。”
黛玉跟着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忽然记起方才慌乱之中仿佛是偎在一个男子怀里待了半天,一时间羞臊难当,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水溶正看着黛玉发呆,见她突然脸红,才恍然大悟,觉出自己的失态,脸上也有些发烧。
薛宝钗等人这时候已经被俘,雪雁也被放出来,揪住薛蟠和薛宝钗又是抓又是挠一阵拳打脚踢。原来陈姨妈遇到的是北国政敌派的人,他们想抓住陈姨妈来胁迫陈星云和他们合作,幸遇北静王水溶出手相救。待到陈姨妈脱离危险,却四处找不见黛玉的踪影,还好北静王发现薛宝钗一伙人神色慌张,破绽百出,才将黛玉主仆救出来。
陈姨妈忙介绍水溶和林黛玉认识,水溶冷声问道:“红菱怎么不跟着?这丫头也学的忒懒了。”
黛玉忙替红菱解释:“她今儿不舒服,是我叫她在家里休息的。多谢王爷搭救我和姨妈。”
水溶淡淡的一笑:“举手之劳,林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出门要多带些护卫,不然有什么不测,叫我……我母亲妹妹心里怎么是好?”
黛玉想起来自己曾经拒绝北静王的求婚,方才自己却依在这人怀里又哭又闹,面上便有些讪讪的,躲在陈姨妈身后,听姨妈和水溶说话。
水溶怕路上再出意外,亲自护送黛玉陈姨妈等人回家,薛家的恶人便由手下人交给有司处理。
黛玉因为受了惊吓,回去后便发起烧来,红菱羞愧难当,低着头来到黛玉跟前领罪。
黛玉安慰道:“是我瞒着你出去的,不能怪你。红菱,你也病着,好好休息罢。”
红菱低头不分辩,只是来到黛玉身边为她号脉。水泠和太妃听说黛玉出事,也赶来探望,水泠看见红菱,心生怜悯。听黛玉赶红菱回屋休息,便凑到黛玉耳边小声说:“妹妹千万不要让红菱离开你,不然她就没命了。”
黛玉心里一惊,道:“她一个小姑娘,和人无冤无仇的,谁会要她的命?这么嚣张,到咱们家里行凶?”
水泠见她毫不知情,解释道:“妹妹不知道什么是死士吧?红菱就是这样的人,她只听命于我哥哥。哥哥叫她保护妹妹,现在妹妹遇难,红菱就是失职,不用别人动手,她自己就会引咎自尽的。妹妹想救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一直使唤她,叫她没有机会自尽。”
黛玉还真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看红菱病得面无血色,待要使唤她,又于心何忍?想自己屡次在北王府小住,皆是红菱悉心照顾,跟了自己以后,更是寸步不离,其忠心比紫鹃雪雁丝毫不差。因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女儿,她的娘老子亲戚朋友皆在那里,自己没法带她出来,心里却是时时挂念。如今红菱若是因这事就香消玉殒,自己虽然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自己而死。这可万万使不得。
黛玉道:“这是什么道理?红菱根本不知道我去碧云寺,责任在黛玉,又不在她。姐姐和我都不能阻止她的傻念头吗?”
水泠道:“她是死士,只有一个主人。哥哥这会子也恼她没有尽职尽责,肯定不会阻止,哥哥脾气大,我和母亲也劝不动。”
想起北静王救了自己一命,而今却要送了红菱这个好姑娘的性命,黛玉心里五味杂陈,因问:“王爷现在何处?”
水泠笑道:“我哥哥不放心姑娘,还在前厅坐着呢。”
黛玉见雪雁也受了惊吓,早去一边歇着了,因叫雪鸢给自己穿上见客的大衣服。雪鸢道:“姑娘这会子正难受,又折腾什么?看看病得狠了,两位公子回家又该怪咱们照顾不尽心。”
黛玉赌气道:“你只怕他们,就不听我的话了?罢了,我指使不动你,我自己穿!”
雪鸢见黛玉脸色都变了,知道姑娘动了气,忙陪笑道:“我小时候就是姑娘的陪读丫头,怎么不听姑娘的话?姑娘要打要骂都使得,千万别气着贵体。”一边说,一边帮黛玉穿衣服。
黛玉拉着红菱的手道:“跟我会一会北静王爷去。”
红菱知道黛玉的意思,羞愧难当,道:“姑娘,不是王爷逼迫,实在是红菱不称职,自己没脸见主人。”
黛玉冷笑道:“他把你给了我,你就该只听我的,凭什么像放风筝一样,还留着一根线由他控制?你跟我走。”
水溶正在前厅和陈姨妈说话,见袅袅婷婷进来一位姑娘,皎皎似月亮里的青娥素女,翩翩若白云端的飞琼小玉。一双罥烟长眉似蹙非蹙,一对秋水明眸似怒非怒,两腮赤红艳比春花,神情恹恹似风中弱柳,一看就是忍病前来。旁边红菱低头啜泣。
水溶瞥了红菱一眼,和颜悦色之中隐隐飞过一抹阴骘,黛玉皆看在眼里,不觉眉毛就打了一个结。
黛玉先给北静王见了礼,谢过救命之恩。也不多置婉转之词,直截了当道:“黛玉有一不情之请,求王爷饶过红菱姐姐。黛玉的命是王爷所救,却因而害了另一个人。佛说众生平等,黛玉的命是命,红菱的命也是命,用姐姐的命换黛玉的命,黛玉于心何忍?”
水溶以为是红菱怕死,才拉出黛玉说情。道:“林姑娘,本王并没有要她的命,是她自己失职,理当受罚。”
黛玉冷笑道:“失职就要自戕的那个规矩是王爷定的,红菱是听命于王爷,还是听命于黛玉?她若是黛玉的人,黛玉已然阻止她自尽,她为什么不服从?她若不是黛玉的人,我们一介草民,也用不起王府的人。”
水溶明白黛玉是决心要救红菱,笑道:“红菱已经给了林姑娘,就和本王没了关系。她是林姑娘你的人,一切由姑娘处分。”
红菱泣道:“姑娘,都是红菱不好,红菱没有保护好姑娘。”
黛玉道:“你若是眼里没有我,现在就回王府,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若是眼睛里有我,就好好跟着我,我不叫你寻死就不要寻死,不许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陈姨妈怕北静王脸上下不来,笑道:“玉儿竟是个牛性的人,好好的让王爷把她饶了就是了,何必和你的救命恩人怄气?”
黛玉此时脸上阴云散去,嫣然笑道:“姨妈不知道,不把红菱姐姐的归属权分析清楚,万一再有这等事,王爷不在这里,她岂不是还要犯傻?再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红菱若还是王爷的人,不依律自戕,王爷也无法服众,所以黛玉胆大妄为,才一定把红菱姐姐要过来。王爷救了黛玉,黛玉却不知好歹冒犯王爷,求王爷恕罪。”
水溶见她为了一个侍从,竟不惜扶病来和自己要人,怜惜之中更多了一分敬意,因笑道:“林姑娘还是好好将息,若病情转重,岂不是我的不是?”
陈姨妈看黛玉病得可怜,劝她回去休息。明天就是花朝节,黛玉的十五岁生辰,到时候还要行成人礼的,若只这么病恹恹的,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