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支开众人,和黛玉单独谈话。他告诉林黛玉,海外东夷国请求和亲,皇上已经决定了和亲的人选,就是北静王府的聆音郡主水泠。黛玉大吃一惊,水泠怎么可以和亲呢?水泠是一个痴心的女子,她心里只有陈星云,叫她去和亲,她死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李公公和她说这些干什么,难道是用水泠的婚事来要挟自己?林黛玉不露声色,淡淡的一笑:“和亲可是国家大事,既然皇上已经决定了,哪里容得黛玉置喙呢?”
李公公嘿嘿笑道:“林姑娘,这事还真和姑娘有关,本来和亲的人选是景慧公主,乃吴贵妃所出。吴贵妃自然不愿意女儿远嫁,皇上也心疼亲生女儿,所以决定选一个郡主代嫁。朝中郡主不少,为什么非要选聆音郡主,还不是因为姑娘的事儿皇上恼了北静王?”
林黛玉心里恼怒,这皇上未免太卑鄙了,水泠是他的侄女,他竟然把她当做要挟自己的筹码。水泠就在外边,还一心为陈星云的安危提心吊胆呢,哪里会想到祸及己身了?黛玉看着李公公那谄媚的笑脸,心里一阵恶心,道:“皇上和北静王既是君臣又是叔侄,黛玉怎敢离间他们的关系?说什么因为黛玉皇上恼了北静王,真是无稽之谈。公公回宫告诉圣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黛玉是皇上的子民,不敢触犯龙颜。”
李公公笑道:“如此说来,林姑娘答应了一定不会嫁给北静王爷了?”
黛玉道:“李公公曲解黛玉的意思了,黛玉和水王爷有媒有证,岂敢悔婚?和边是国家大事,选谁不选谁圣上心里自有定论,圣上是一国之君,不会因为黛玉草率行事的。水泠曾经掌管京畿防务,又能征善战,东夷国得她为王后,皇上会放心吗?朝中郡主众多,最不合适和亲的恐怕就是水泠,主上圣明,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李公公见黛玉不卑不亢,说起国事头头是道,知道吓不着黛玉,怏怏回宫交旨。皇上听了,也明白毕竟不能让水泠和亲,一来水泠是老北静王唯一的女儿,二来水澄一家逃在东夷,若是水泠去了,万一和水溶里外呼应,那还了得?西宁王家的佩兰郡主是众人里的尖儿,要留给溶儿,不然自己夺了他的心上人也不好交代;东平王家的郡主年纪也相当,只是那孩子资质一般,脾性懦弱,不是和亲的材料;忠顺王府的三姑娘倒是爽利大方,颇有大家风范,只可惜忠顺王犯罪,她被罚为宫奴,和亲则名不正言不顺。
李公公走后,水溶听了黛玉的话,也没有把和亲当一回事,水泠不合适。碍于身份,他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星云,却暗中请江湖上的朋友前去帮忙。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太妃带着水溶水泠来到西山看望太后,皇上带着几个位置较高的嫔妃来了,就连元妃抱病也来了,还带来了小太子,太后非常高兴,吩咐许昭容拿出极品花雕,娘儿几个好好乐一乐。
黛玉特地换了一身鲜艳的衣服,宛如月中仙子一般。小太子见了黛玉,张开两臂就要她抱,探春笑道:“林姐姐这么漂亮,连小太子都看得出来,有了林姐姐,就不要我这个小姨了。”
元妃瞥了一眼皇上,见他频频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黛玉,心里不痛快,因勉强笑道:“林丫头生的好模样,是她的造化,也是她的劫难。譬如好木,太要玲珑剔透,本质就不坚了。林丫头一向身子单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罢。”
水溶脸色微怒,皇上已经沉下脸道:“你就是后宫里的好木,所以多灾多难。抱琴,贵妃娘娘身子不爽,你送她回宫!”
元妃脸涨得通红,自打生了太子,她天天盼着位置更进一层,可是皇上迟迟不肯封后,却死乞白赖和水溶争抢林黛玉,把她这个太子之母置之脑后,后宫之事也交给吴贵妃管理。她都快成了后宫的笑话了。
元妃坐着不动身,众人也不好说话,皇上正要发怒,太后按住他的手,对元妃道:“中秋佳节,你回家看看去吧。为你省亲,你家里费力盖了个园子,劳民伤财的,不过只使用了一回,可惜了。回去看看你祖母,就说哀家惦记着她。赐贾史氏沉香拐杖一柄,金玉如意一对,贡缎一端。”
元妃也怕皇上真的发怒了,自己脸面也不好看,众目睽睽,又有北静王在一旁,皇上和林黛玉也不能怎么着,回家看看家人也好。因起身告辞。
太后笑道:“竹林夫人,你陪你姐姐一起回去吧,和你祖母好好唠唠。老人家经的见的都多,事情看得透彻。”
元妃听出太后弦外之音,原来太后嫌自己不知收敛,让贾母管一管她。心里更加委屈,她是太子的母亲,本来就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怎么就不能做皇后呢?难道她熬了这么久,还要把后位让给一个黄毛丫头吗?
听说两个高贵的女儿同时回家,贾家沸腾了,然今非昔比,已经没有金钱供他们铺张,只得竭尽所能陈设起来,把家里装饰得花团锦簇,焕然一新,一家人到门外接驾。
先行国礼,元妃含泪扶起,叙一回旧,元妃屏退闲人,只留贾母、贾政、王夫人和薛宝钗。元妃未曾开言,拉着贾母泪如雨下。
贾母慌忙跪下,道:“娘娘保重凤体,听说娘娘凤体违和,可不能如此伤怀。这是怎么啦?”
元妃扑进祖母怀里,痛哭流涕,还是探春解释道:“贵妃娘娘生育太子,理当升位,母仪天下,然而后位空缺多时,皇上迟迟不肯降恩,所以娘娘悲伤。”
薛宝钗在一边思忖道:“后宫论位份功德,无人可与娘娘相提并论,皇上不肯推恩,莫非与‘双木’有关?”
元春气道:“只说她是我贾家的亲戚,能帮我一把。谁知道竟是狐媚子,我岂能容她。”
贾母劝道:“娘娘不可冲动,君威难测。”
元妃擦着泪恨道:“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今天,平白让给别人,办不到!就算我做错了一星半点儿,凭我是太子的生母,料皇上也不忍降罪于我。”
宝钗笑道:“娘娘稍安勿躁,娘娘一向是小心谨慎之人,怎么现在倒浮躁了?林丫头心狠手辣,善于媚惑,此人若留在君王身侧,后患无穷。然她在明处,我们在暗处……”
贾母不忍心,如今她越来越多地梦见贾敏,狱中多亏林黛玉施药救她,她愧对外孙女。因笑道:“林丫头被皇上看上是身不由己,她一心在北静王身上,她不愿意进宫的,不用防着她。”
宝钗冷笑道:“林丫头最可怕就是一个‘身不由己’!自从我嫁给宝玉,她也是可怜兮兮仿佛身不由己,不还是把宝玉弄得神魂颠倒,抛妻弃子而去?皇上是万乘之尊,说一句话是金口玉言,他要是硬要林丫头进宫呢?太后挡得住?还是北静王挡得住?到时候她的位置凌驾于贵妃姐姐之上,再生个一男半女,别说贵妃姐姐想要升位,就是小太子的位置也难保了。咱们家娘娘还有出头之日吗?”
贾母有心发怒,无奈元妃在座,只狠狠地瞪了宝钗一眼,没有说话。王夫人道:“外甥女生的风流伶俐,我只怕不是好事,所以没给宝玉,最后还是没有防住,把宝玉弄得失魂落魄。亏宝钗端庄贤淑,安贫乐道,给他守着孩子,要是林丫头哪儿受得这委屈?宝玉还是小事,娘娘是大事,要是林丫头惑乱宫闱,贵妃娘娘失势,咱们贾家可就真的要完了。”
元妃咬牙恨道:“给她一剂药送她一程罢了。省得进宫作乱。”
探春感激黛玉救过自己,却还是觉得元妃更重要,因笑道:“东夷国不是求亲来吗?何不让她和亲,远远地离开咱们,眼不见心不烦。”
元妃冷笑道:“和亲?傻丫头,你觉得皇上舍得吗?别说皇上,就是北静王也不会同意,还是药来的干脆。”
薛宝钗沉思半天,道:“林丫头如今颇懂药理,这方法行不通。以我之见,林丫头出了事,北静王绝不会罢休,到时候咱们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其果。不如将他二人一并除去才干净。不是说陈星云家里出事了吗,怎么想办法撺掇他们一起去北国,那里正乱,他们定会有去无回。再说皇上听说他们双双出境,岂不怀疑他们的清白,就算他们全身而还,皇上也会恼羞成怒,要了他们的命。”
元妃听得喜笑颜开,夸赞道:“妹妹真是女中张良,果然足智多谋。不过谁能劝得他们出行呢?”
薛宝钗笑道:“我听说柳湘莲最讲江湖义气,他听说陈家有难,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我哥哥和柳湘莲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叫哥哥激一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