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终于又再次响起,继续冰凉,但有力:“死亡不是心脏停止了跳动,那仅仅是一种解脱,解脱了还能害怕吗?恰恰相反,死亡其实就是你能够感受到你的心脏在跳动,但这是唯一的一种声音,在黑暗中,在绝望中的唯一的声音,听着这声音,你只想睡着,以为睡着了这声音就消失了。但声音是如此强烈,甚至震耳欲聋,你能睡着吗?不可能的,于是你也就无法解脱,你会感到一种孤独,越来越强烈的包围着你的孤独,然后你才会恐惧,无望到绝望!死亡便是这样的东西,是绝望中的呼吸,是绝望中的心跳,是种孤独感。”
林川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向他描述这死亡的感觉!每一个人会不会都要经历这样的死亡过程呢?林川想到了自己,曾经迷失的自我,那是不是也是一种死亡呢?
想到这里,虽然感受到了脖子上刀尖所传来的冰冷,但林川却镇定了许多,他对自己反复强调着,我不怕死,因为这生命的死亡只是一种解脱,而这个男人所说的死亡的感受只属于他,而不是我。
又停顿了片刻,那个男人才缓缓地说道:“象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明白什么叫死亡的,所以我不会杀你的,但刀子在我手里,你没有任何机会的。我现在让你说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但你不要喊,你知道后果的。”
男人似乎有意地在调整着自己说话的策略,所以这几句话说得很慢,并且听不出任何情感,与刚才形容死亡感觉时的那份激动完全不同。
林川努力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问自己什么事情。
刀子已经离开了脖颈,嘴中的毛巾也被拿走了,林川立即做了一个深呼吸,刚才胸口的确发闷,令他十分地难受。
那个男人说道:“我不是坏人,也不想惹麻烦,但你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我只能绑着你,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好人与坏人的标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绑人的人自称好人,而被绑的人却被怀疑成是个坏人,林川真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好嗯了一声。此时,林川多么希望这个男人能够取走蒙在眼睛上的布带啊,看一看这个自称不是坏人的人到底是谁?
男人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谁,干什么的?”
在完全受控的情况下,林川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自我介绍着:“我叫林川,是隍都早报的记者。”
“记者?”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我钱包里有证件!”
“你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证件了!”
林川有些呆住了,钱包怎么会不在身上呢?难道在什么时候丢失了?在哪儿丢失的呢?他想起酒吧中遇到的那个戴着帽子的陌生人,看来自己又被人算计了,也许那个戴帽子的陌生人掏走了自己的钱包。
但从另一方面却证实,现在问话的人就不是那个陌生人了,但他又是谁呢?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不过你是谁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要问你的是你和雷氏珠宝的雷伯宁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最好实话实说。”
看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林川知道那一下午并没有白忙,虽然没有打听出半点有用的消息,但自己的行动无疑引起了这个人的关注,这个人也一定与雷伯宁有着某种联系,只是现在以这种方式与自己接触的确是林川没有想到的。
林川暗暗回想着来到丁香旅舍后所接触的每一个人。
一边想着,林川还要一边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我并不认识他,他的孩子丢了,我是记者所以我在调查这件事,也就是想做一个报道。”
“今天报纸上刊登的那张照片上是他的孩子?”那声音问道。
“是的。”
“他的孩子?”对方在笑,但很快就停住了,似乎生怕林川在这笑声中查觉出什么来,然后接着问道,“雷伯宁有妻子吗?”
“有的!”
“长什么样子?叫什么?”
“他妻子叫秦玲,一米六左右,很瘦,瓜子脸,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睛很大,五官很精致,长发烫着卷。”林川尽量回忆着秦玲的样子,他突然发现原来秦玲长得很漂亮,大概只是由于生病的原因,令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想起一个只见过一回面的女人的长相,还能评判出那个女人是否漂亮,这至少证明林川心态已经放松了。
林川为自己这种放松的状态而感到骄傲,但他知道,之所以能够这样放松,是由于对面这个男人并没有恶意,至少林川现在还没有感觉出对方的恶意。
那个男人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接着问道:“据说雷伯宁在隍都城中很有地位,他是如何发家的,你知道吗?”
“知道一些,但都是传闻,也不是很全。”
“说。”
林川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交待了出来,包括施贵南与魏易铭所说的。
听完林川的描述,那个人又陷入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林川却先忍不住地问道:“还在吗?”
“在的。”这个人冷冰冰地回答道,“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林川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
“这两个人都在什么地方?他们的名字叫什么?”林川在转述施贵南与魏易铭的话时并没有提及两个人的名字,只是用律师与医生的称谓替代了,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打听施贵南与魏易铭的情况。
林川不禁警觉地反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在问你!”停了一下,那个人接着说,“好吧,你可以不说,那个律师我不一定能找到,但那个医生肯定是淮麟殿医院精神科的,对吧?”
林川的心立即跳到了一起,他有些后悔对这个人说了太多的话,如果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而给局外人带来什么噩运,他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我不会杀那个医生的,你可以放心。”这个人似乎洞察了林川心中所想的事情。
林川无奈地说道:“谢谢你。”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雷伯宁家丢的孩子难道会在丁香旅舍里出现吗?”那个人问道。
林川知道自己陷入了绝境,刚才所回答的问题其实都不难查到,所以林川便是有问必答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一个秘密,是林川与秦玲,苏琼之间共守的秘密。
想到这里,林川立即将嘴闭紧了,他相信这个人一定能够看见他的这个动作,也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这个问题你也不想回答。”
“是的。”林川说道,“我不能说的。”
“如果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呢?”那个声音威胁道。
林川故意笑了:“你说过心脏停止跳动只是一种解脱,没有什么可怕的。”
“如果我在你身上划出两道血槽,然后放上老鼠来舔食呢?在贫民区里找两只老鼠是很容易的事情。”那个声音继续威胁道,并且用冰凉的刀背在林川的手臂上轻轻地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