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我军两次强攻失利，这使王新亭、王震同志非常着急。因为胡宗南的新一旅、九十六旅正集结于黄河南岸的灵宝、陕县，企图从那里抢渡黄河，增援运城。如果我军在两日之内攻不下运城，敌人的援兵一到，我第三次攻打运城必将功亏一篑。正在关键的时刻，也是最容易动摇的时候，徐向前副司令员及时来电，向运城前线指战员下达了“坚持最后五分钟”的死命令。电报的原文是：
“部队政治教育，基本上是精神教育，主要的是提高战斗精神，要培养成顽强的战斗作风，要养成对敌恨，对已和的作风，不论是面向任何敌人都应有‘不怕你’的英雄气概。要有无尚的勇气。法国拿破仑有句名言：‘最后的五分钟’，我们要牢记在心。最后的五分钟是决定胜负的关头。好多指挥员在最艰苦、最严重的时候，譬如说伤亡很大，反复地打上去又退下来，部队的连续作战与连续行军很容易感到疲劳等，这种时机最容易动摇决心，最易把最后决战的时机放过去。因此，须牢记一条：当你是最严重、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敌人最严重、最困难的时侯，常常是当你困难难在决心发生动摇的时侯，而恰恰是敌人对胜利也感到绝望的时候。这种时机是最紧要的关头，这种时机决定于何方能坚持，何方能熬过这最后的五分钟，何方就能取得胜利。因此，我们要坚持最后五分钟，选择指挥员最好是能顽强不屈，能坚持最后五分钟的。”
徐向前同志的命令，无疑是在最困难、最关键的时刻给广大指战员鼓了劲。在徐总电令的影响下，运城前线的全体指战员，再次投入了最后攻克运城的准备工作中。前指在云梯登城失利的情况下，召开有登城战士们参加的军事会议，分析失利原因，总结经验教训，研究新的部署。大家一致认为，25日两次强攻失败，其主要原因是攻击准备不足。譬如，交通壕只挖到距外壕16米左右，攻击部队在敌人火力下暴露的时间太长，增大了伤亡。在火力组织上，我军注重集中炮火摧毁敌人一个据点，但是对敌人侧射火力点摧毁不够，结果吃了亏。
同时，对外壕与城墙的爆破，规定动作过于复杂，而且爆破组与突击队缺乏联系，梯子、跳板也太重。所以，在敌人火力集中，依托城墙，居高临下的情况下，我强攻失败了。通过总结，前指决定，发动大家把交通壕挖到敌人的外壕去。与此同时，纵队及各旅，团也都分别召开军事民主会议，动员和发动广大指战员想办法，为攻克运城献计献策。一个把交通壕挖到敌人城下的热潮，在城周围出现了。炮兵也把火力阵地推向前沿，密切配合步兵进行战斗。当时，尽管部队伤亡很大，弹药消耗不少，坑道作业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在朔风凛冽和冻土层中进行。但是，运城前线，群情激奋，全军上下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管有多大的困难，誓死拿下运城。
26日这一天，在运城前线是最紧张的一天。前线各参战部队，都在召开各种会议，有干部会议，战前动员会，战斗突击队员们的诸葛亮会，挑应战和表决心会议……
这天上午，天空飘着雪花，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大地已隐隐地呈现出一片白色。运城前指王新亭司令员和王震政委在八纵队参谋长张祖谅、政治部主任桂绍彬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城北二十三旅的指挥所，前指准备把坑道爆破城墙的艰巨任务，交给有爆破经验的二十三旅来完成。当他们来到这里，参加会议的团以上干部已全部到齐，正在等待首长们的到来。二十三旅的指挥所设在城北不远的一个大砖窑里，距城墙只有1000米左右，当几位首长沿着蛛网似的蛇形交通壕，穿过敌人一道又一道的火力封锁区，来到这里时，大家对前指的首长报以热烈的掌声。会议开始，首先由王新亭司令员讲话：“同志们，经过激烈地战斗，我们已全部扫清了敌人外围据点，打开了登城的通道。但是，我们的登城失败了。现在的情况是：胡宗南又派了四个旅的援兵，先头部队已渡过了黄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们必须在敌人援兵到来之前拿下运城，坚决拔掉敌人安在晋南的这个钉子。今天，徐总拍来电报，命令我们‘坚持最后五分钟，坚决攻下运城。’我们决不能辜负徐总和运城人民对我们的期望。”
听了王新亭司令员的情况介绍，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王新亭没有当即把前指的决定告诉同志们，而是先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两次强攻失败，给我们一个深刻的教训。那么厚的城墙，炮少了是炸不开的。目前，我们总共有12门野炮，只有7发炮弹，每门炮一发还不够，顶什么用？从后方送又来不及。看来，我们想用炮火把城墙打开一个缺口是不行的。怎么办呢？”
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王新亭同志讲话，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命令。“你们二十三旅有用坑道爆破曲沃城墙的经验，难道炸不开运城的城墙？所以，指挥部决定，把这个用坑道炸开城墙，给突击队开辟通道的任务交给你们二十三旅来完成！”
“挖坑道的时间，只给你们一天。也只有这一天的时间，错过了这一天，敌人的援兵就会兵临城下，我们的攻运作战就可能失败。”
用坑道爆破炸开运城的城墙
要在一天的时间里完成坑道爆破城墙的任务，确实是非常艰巨的。所以二十三旅黄定基旅长一直在考虑如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你们有信心吗？”王新亭司令员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站起来，沉着地应到：“有！我们一定尽全力完成首长交给的任务！”
“对！有决心，有信心，再加上细致的组织和战士们的勇敢精神，困难是一定能够克服的！”
接着，王震同志讲话。他在讲述了形势和任务以后，说：“你们在坑道爆破方面已有了经验，应该贡献更多的力量。现在，晋南人民和整个运城前线的部队，都在看着你们，等待着你们爆破成功的喜讯！”这些话，给二十三旅干部们鼓舞很大。
会议结束以后，王震同志回二纵队阵地去做战前动员；王新亭、张祖谅回八纵队指挥部，具体研究部署最后总攻的作战事宜。
二十三旅通过党委会议研究，决定把爆破的任务交给六十九团，六十九团团长张国斌愉快地接受了任务。他们把任务又交给了三营七连。
26日，夜幕徐徐降临，团长张国斌和副政委蔡剑桥来到了七连的阵地上。因为白天是在平静中度过的，所以夜间静悄悄的，只见城楼上的灯火在微风中摇曳。张团长正在观察敌情，挖坑遣的小分队来到观察所外，准备出发。
“准备的怎么样？”团长问。“一切就绪，长魏明亮代替大家回答。
“大家有没有决心？”副政委问。
“有！决不辜负首长们的期望。”只等命令！
“我们决心都很大，负了伤也要爬到外壕里，死也要死在阵地上；挖不成坑道，我们决不回来！”在曲沃和襄陵曾立过战功的小鬼车元路补充说。
“不行！决心是好的，但一定要减少牺牲，完成任务。现在全体指战员都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全晋南人民也在盼望着你们的成功！”蔡副政委纠正地说。
“是，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六班长崔友富象宣誓一样地说。
“大家出发！”张团长看了看表，已经6点钟了。
炮火和机枪按预定时间向两侧射击，右翼小部队开始佯攻；正面重机枪封锁着城墙上的枪眼，掩护挖坑道的小分队安全下到交通壕里。
可能敌人觉察到这一点，正面的火力特别凶猛。战士们在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排长刘明生带着第一组刚爬越过铁丝网，子弹就打穿了他的左臂。乔永亮的脚跟也中了弹。李小贵的门板被铁丝网拉住了，越使劲越拉不动，急得他扔下了门板，滚进了外壕。只有郭海水带着门板和湿被子安全抵达外壕。可城垛上象下饺子一样，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扔到了外壕里。顿时，泥浆四溅，弹片横飞，浓烟在外壕里滚滚地升起。
这时，在观察所里的张国斌团长一行人，着急地团、团转、心想；他们在狭窄的外壕里，怎么能躲开那些横飞的弹片。连长魏明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联络绳，好久那根绳子一动也不动。“糟啦！难道都牺牲了，一个人也没有活着。”他的心沉重地象压了一块铅似的。
炮火稀疏了，城内外又暂时恢复了平静。“连长，让我们出发吧！”崔友富和车元路同时请求。
“好吧，第二组出发。”
崔富友刚要扛门板，车元路建议：“连长，我看这次最好不用火力掩护，偷偷地绕下去，也不背门板和湿被子，这样身体灵活些。”
在旁边的张团长和蔡副政委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车元路，感劲这个小鬼十分机灵，赞同地点了点头。于是，魏连长立即命令：“按车元路的意见办，第二组出发。”车元路正准备走，张团长叫住他：“小鬼，你另有任务。”这个热情非常高的小战士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崔友富带着郭宪章、常豫恭，象三条蚯蚓一样，在雪地里向外壕爬去。
崔友富在外壕边正准备下去，只见壕里积雪映着白光，加上城楼上的天光—闪一闪，眼睛一花，不小心将一块土疙瘩推进了壕里，响声又惊动了敌人。城上的敌人又是向下投弹。
他们趁着烟雾滚进了外壕里。齐腰深的泥浆立即灌进了他们的棉衣、裤腿和袖子里，又冷又硬，实在难受。但是，他们顾及不到这些，最重要的是完窦任务。郭宪章发现李小贵正在挖坑道，就爬过去帮忙，高兴地握着他的手。正在这时，敌人又是一阵手榴弹，弹片将他右脚抓掉了一块肉，鲜血直流。崔友富赶快将他拖到郭海水挖好的避弹坑里进行包扎，并说：“你的伤很重，快回去吧！”郭宪章头上冒着汗珠，忍着病痛，咬着牙说；“班长，任务不完成，怎能回去。”崔友富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好说：“你在洞口监视敌人，我们来挖。”
由于是冻土，外硬里面软，还有不少碎砖烂瓦片，用十字镐刨，声音大，容易被敌人发现，于是他们就用手挖土。
这时，在观察所里纶张团长真急坏了，不了解下面的情况。“让我下去看看！”车元路在一旁再次请求。张团长留他，就是为了这时候使用，便说：“下去看看情况，赶快回来报告。”
“是！”话音刚落，他的身子早已经弹出了堑壕，消失在夜幕中。他刚爬过铁丝网，只见从城上扔下一团火光，掉在外壕里，在炽热地燃烧着。接着又从城垛上吊下四、五只燃着汽油的棉花团，象气死风灯一样悠荡在半空，照得外壕里外通明。借着亮光，车元路在外壕边看见联络绳已被炮火打断，半截绳子悬在外壕沿下。“难怪联络不通。”他想到这里，亳不犹豫地溜下了外壕。
到下面，只见距火团不远处，郭海水刚从泥土中拱了出来，郭宪章半截身子还在土里埋着，只露着一张满是泥水的脸；崔友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常豫恭在旁边被震晕了过去。
他赶忙过去帮助把大家从被震塌的坑道里拖了出来。看到眼前的状况，大家都有点傻眼，担心今晚上是否能完成任务？
“谁是英雄，谁是软蛋，这正是考验的时侯！”崔友富说着，又带头干了起来。大家精神一振也一齐动起手来。可是，敌人的手榴弹又接二连三地向外壕里扔了过来。在浓烟中，张有才也来了。又增添了帮手，大家都很高兴。还是崔友富点子多，他对郭海水说：“你把那块门板和湿被子拿来。”他不明白崔友富的用意，只是服从命令，很快把门板和湿被子扛了过来。只见崔友富指点着大家将两根滚木架在坑道口，然后在上面搭着门扳，盖着湿被子，被子上已糊着厚厚的一层胶泥，简直是一个很好的掩体，大家恍然大悟。他又让大家把郭宪章扶到下面，叫常豫恭和张有才在东西两边监视敌人，叫车元路回去报告情况，他和郭海水两人又干了起来。
张国斌团长和蔡剑桥副政委等得焦急；前指王新亭司令员和黄旅长也多次来电话询问前面的情况。正在这时，车元路回来了，他向首长们作了汇报，王司令员再三指示：“要克服一切困难完成任务，对勇土们要进行奖励。”
敌人从听瓮中得知有人在城墙下挖坑道，于是站在城墙上高呼：“土八路们，别挖了，挖也无用，我们的援兵就要抄你们的后路了！”蔡剑桥对车元路说：“回去告诉同志们，放心地挖，争取提前完成任务！不要理睬敌人的喊话。敌人越是拼命地喊，说明敌人越害怕，他怕我们把坑道挖成，我们偏要挖成！”
“是！我一定把副政委的指示转达给同志们！”车元路正要动身，张国斌团长又叮咛了一句：“告诉大家，除挖坑道，别的什么也不要顾虑，周围的敌情有上级负责。”魏明亮这时想到，前方除崔友富是个班长，没有一个指挥员。于是决定让副排长申士功和车元路一起下去。
当车元路第三次返回的时侯，他的头部已经负了重伤。他向首长们报告说：“坑道已挖到五人深。崔友富和郭海水的指甲都挖脱了，连重伤号郭宪章也在咬牙参加运土。”
“应该给这个小鬼记功！”张国斌对身旁的蔡剑桥副政委说。
“真是个钢铁战士！”蔡剑桥回答。
张国斌本想让车元路休息一下，可别人下去路又不热，只好对车元路说：“你再下去一趟，告诉同志们，只要挖七人深就行了，让大家加把劲，完成任务。”车元路应了一个“是”，又返回城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