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箖是一座位于大中国某个角落里的冬暖夏凉的小城市,在房地产迅速发展的年代里,碧箖也紧紧跟上了时代的浪潮,荒凉的郊区变成了新区,拥挤的脏乱的城中心居民区逐渐改造,偶尔出现的一两家钉子户在改造大军中显得格外倔强又孤独。城郊大力开发,城区大力改造,一切都是新的。城区依然车流拥挤,人来人往,城郊依然看不见人影,唯有一幢幢各式各样的漂亮的建筑默默站立在狂风中。
不过,林小漠对这些没有兴趣,在电视上偶尔看到未来新城市的宣传片,她仅仅一笑而过,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或者是在自己有生之年无福感受到的,也或许是因为一个连自己的家乡都不爱的人怎么会爱其它事物。
林小漠趴在窗前玩弄着不知被自己拼好几次又拆开几次的拼图,窗外依然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不过天空变亮了,仿佛小雨一会儿就会停止。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下不停,山谷里的小河哗啦啦啦啦啦,哗啦啦流不停..”她口中胡乱哼着上个世纪的流行歌曲《三月里的小雨》,哼着哼着自言自语道:“三月都已经过去了,还哼什么哼!”她把下巴搭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的雨景,她很讨厌雨天,讨厌湿嗒嗒的感觉,讨厌被困在屋子里和雨伞之下,虽然她不是特别喜欢出去溜的人,但是她讨厌任何一种可以用来掩藏自己的软弱的东西。
“小漠,你记得把你被淋湿的衣服洗了啊,爸爸和妈妈出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东西。”母亲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小漠回过头对着门口答道:“知道啦!你们去吧!”
窗外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小区里已经不断有人来往,小孩子也被家长放出来玩耍了。林小漠记得小时候自己也很喜欢出去玩,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喜欢出去玩了。以前每当有家长来接小朋友,人家的父母很亲切,小朋友总会欢快地跑向自己的父母,那时候她也是其中之一。后来,她渐渐地不喜欢出门了,她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看书、搭积木、拼拼图。虽然在家里她总是一个人,但是在班级里她不是那么孤僻,虽然不活跃,但是和同学相处的很融洽。
林小漠把换下的湿衣服塞进了洗衣机,按下了快洗按钮。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父亲的香烟的味道已经飘散。明天要去一座很远的山上,从小就以为未曾见过的爷爷奶奶住在大山里,那里一定很好玩,可自从认识到什么是死亡后,她就不喜欢这个飘着细雨的季节了,加之后来学着去观察人们的行为和脸色,她渐渐地不喜欢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了。
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刚好照射在一张摆在书桌角落里的班级合影上,那是全班出去参加一个公益活动的合影,记得拍照的时候林小漠故意站的离风逸萧比较近,可是有意或者无意靠近风逸萧的人不止她一个,等队形站好,她已经站到边上了。她拿过照片,看着照片中的那个小小的人影笑了,笑得很甜却夹杂着些无奈。
风逸萧家和林小漠家可以说是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西,二者之间隔着繁华的市中心。风逸萧一直看着林小漠的身影消失在学海门口才向东边的出口走去,他手中的绿叶引来了门卫叔叔责问的目光,在门卫叔叔开口之前,他迅速用伞挡住了脸,撒腿就跑了。
风逸萧满头大汗地跑回家,还好他们家所处的位置比较安静,一路上并未遇到多少人。刚进家,他大声说了句“我回来啦”就躲进了房间。
“萧萧,你回来啦!有什么事吗,怎么那么急?”母亲见儿子这么匆忙,有些焦急地在门外问道。
“妈,没事,我换一下衣服就出来!”
风逸萧抱着淋湿的衣服经过客厅,正在看报纸的父亲叫住了他。
“萧萧,你不是带伞出去了吗,怎么淋得那么湿?”
“噢!雨有一点点大,嘿嘿!”
听他这么一说,客厅里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同时把头转向窗外,随后又转向他,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不可思议”这四个字,他傻笑着挠了挠头走进了洗衣间,而身后依稀传来的谈话声让他差点晕倒。
“萧萧是不是摔水里了?”
“看他那样子,十之八九是这样!”
“还害羞了呢!”
..
窗外,屋檐上落下的水滴不断地滴在一个圆形的白色瓷碗里,水滴滴落,溅起小小的水花。风逸萧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全神地画着什么东西,从学海带来的那片绿叶就静静地靠在窗边。
最后一滴水滴滴落,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一个女孩以一片大大的叶子做伞,静静地站在被微风吹得斜斜的雨中,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打湿了裸露出的肌肤,顺着她小小的下巴,一滴液体缓缓滴下,她的眼神有些哀伤,却又格外倔强。
那是泪吗?
风逸萧轻轻合上画本,把窗台外的白瓷碗端了起来,离开了房间。
这是一个很整齐的男孩子的房间,书架上的书排列的很有序,书桌上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封面的画本,光滑的地板一尘不染。放在画本旁的白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是沐婧曦。
未接听,停了数秒后,手机又响了起来,依然没有人接听。
这个雨天,每个人似乎都兴奋不起来,每个人的心事仿佛都藏不住地往外窜。
那个端着白色瓷碗的身影又出现在窗前,手机屏幕被轻轻滑开,几秒后又被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