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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992夺宝巴塞罗那

1.“中国女人打疯了!”

当1984年、1988年残疾人奥运会射箭银、铜牌得主,37岁的安·雷波略从轮椅上用箭接过火炬上的火种,在离焰塔70米处“射燃”了21米高塔上的火焰。这时举世瞩目的巴塞罗那奥运会拉开了帷幕。

那次奥运会的开幕式于1992年7月25日当地时间晚8时整在蒙锥克体育场举行。价值10,200万美元的通讯卫星,在大西洋上空同时用32条线路向五大洲约35亿观众进行实况转播。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和来自24个国家的首脑和政府要员出席了大会。本届奥林匹克圣火于6月5日上午11时45分由希腊著名女演员玛丽娅·帕布基于奥林匹亚引燃。火炬传递至雅典后,用轮船于13日晚运抵西班牙海岸城市埃恩普里斯。随后进行了在西班牙本土穿越全国17个自治大区625个中小城镇的接力传递,于7月24日到达巴塞罗那,全程3964公里,历时43天。最后送上了奥运史上经典的一箭。

此次奥运会,中国体育代表团共有运动员251人。他们将参加20个大项中的150个小项的比赛。巴塞罗那奥运村是第一个建在海边的奥运村,住进奥运村的官员和运动员也将在奥运史上第一次享受免费待遇。比赛期间,组委会还将租用11条豪华游轮作海上旅馆,停在蒙特胡伊克和奥运村之间的海岸边。亚萍她们稍做休息就开始了热身训练。

奥运会乒乓球比赛与世乒赛不同,只设男、女单打和男、女双打4个项目,全世界的乒乓健儿争夺四枚金牌。奥运会就是个群英会,谁能在这个群英会里先拔头筹,是有着无数玄机和意外的。

邓亚萍、乔红、陈子荷、高军虽然都是首次参加奥运会4员女将,但这四人都曾是世界冠军获得者,观众可能会惊艳她们清一色的冠军光环,却不知四人的光环正是欧洲兵团、朝韩劲旅们所虎视眈眈的。而呼声最高的亚萍,被美国的《体育画报》在奥运特刊上预言可望中国唯一的两枚金牌得主,在乒乓球项目中,除了女子单打以外,她与乔红搭配的女双可望天下无敌。

这样无形中,四人的压力就更加大了,她们没有输的理由。四人在出战之前,亚萍就对她们说:“只能自杀,不可被杀!”四只手叠加一起,四人的默契不言而喻。当亚萍四人投入奥运会比赛时,外国的观众和球员惊得目瞪口呆,连声惊呼:“中国人打疯啦!”

正是凭着这股疯劲,邓亚萍和乔红挺进四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她们半决赛中的对手是夺标呼声最高的韩国“金双打”——洪次玉和玄静和。韩国女乒的凶猛是有目共睹的,而二人堪称韩国典范。邓亚萍和乔红的双人组合,曾经与她们4次交手、3负1胜,可以说战绩并不喜人。对于“金双打”,邓亚萍和乔红自然不敢轻视。

那天四人的比赛是在下午。中午午休时,邓亚萍反而难以沉睡。在那个在海边的奥运村,沉稳规律的潮汐声和咸咸的海水味道,让亚萍顿时有种不安——室内太静谧了,只能听到乔红这均匀的鼻息。早已适应了赛场上的喧嚣,突然对这种沉寂感有些无措。

突然间她感觉室内暗了下来,她向窗外一看,忽然看到空中有一块浓厚的黑云从地中海方向涌来,盘踞在天空。她差一点儿叫出声来;现在不正是暴风雨前的寂静吗?就连一向自信的她也都有些心里打鼓。而正在她心理困扰的时候,她看到浓云中间劈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天光投射下来,渐渐整个寝室又恢复了明亮。亚萍强烈忍住叫醒乔红的冲动,但是,刚刚一瞬间的迟疑与困惑已断然烟消云散。

她看着巴塞罗那碧蓝的海,笑了。

这时亚萍的脑子开始琢磨这场球怎么打,比赛中会有什么困难突如其来?怎样摆脱?后来,她索性起身,去查阅有关对手的资料,想把她们研究得更透彻一些。其实,赛前她们便进行详尽的准备,设想可能出现的各种不利局面,要“金戈铁马度关山”。

亚萍琢磨着,她们这两对双打选手交战的次数太多了,世乒赛、亚运会。谁先发球、谁接发球最有利,彼此清楚得很,连小动作都有防范。这样,只有出奇制胜,才能赢球,不能让对手估摸出我们的意图。一上场就打乱她们的战术。

乔红醒来以后,看到亚萍坐在床上,问:“小邓,怎么不休息一会?”

邓亚萍看看外面的天,笑着对乔红说:“不累,想着怎么打狼呢,越想越兴奋!”她的幽默把乔红逗笑了,跟邓亚萍一起研究第一局的战术。其实这种熟人上阵,就是打策略,谁接谁打来的球能占上风?这个问题很重要。比如邓亚萍打球玄静和接,她和乔红就处上风;洪次玉接,她们就处下风,亚萍和队友研究的就是怎么让对手束手束脚,漏洞百出呢?

亚萍说:“我先发球,你接着抢攻。要有变化,要和从前不一样。第一局如果输掉,我们不要着急,只要正常,第二局拿下来就是1∶1.但第三局一定要拿下来。这样,第四局我们就会占优势,最后以3∶1取胜。”没想到后来比赛的进程,却完全验证了她的预测,也不枉亚萍少睡了一个午觉。

下午,比赛将要开始。亚萍体力充沛,赛前练习便练对攻,打多球。一练就是近1个小时,汗流浃背,湿透衣衫。这时她全身已活动开,竞技状态达到兴奋点。换上一件运动衣就上场正式比赛,如猛虎下山,她的气势也让一向温润如玉的乔红灼热了起来,“我们打到四强不容易,不尽全力打下去,不过瘾啊!”“对,打到过瘾!”

当然全体育场馆里的人都是为了这个过瘾而来的。

当天正好有一艘韩国货轮抵达巴塞罗那,一帮韩国海员来到赛场,与在场的韩国球迷组成了强大拉拉队。他们对“金双打”热切支持使赛场上的气氛一边倒。巨大的声浪大山似的压向两位中国姑娘,姑娘们相视而笑:“尽情地喊吧,我就当你们是在为中国加油!”

比赛开始,不知是打法改变还是能力不济,“金双打”的表演并不像金子般的坚硬。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软,谁也不敢发力,不见了平日的重板抽杀,净是一些吊球,像是在玩捉迷藏。这样一来,邓亚萍和乔红反倒不太适应了。因为为了防备韩国双人组的抽杀,亚萍她们总是往中台退,结果二人软而无力的小球总是在前台得逞。

第一局,由于未能适应对手过于软弱的回球,邓亚萍和乔红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稀里糊涂地输了。两人有点意外——这两个韩国人怎么变得这么陌生?她们的“强劲”对手,怎么突然中了化功散?邓亚萍和乔红竭力抑制自己,利用换边的档口,静静地站了几秒钟。这时二人恍然大悟,这是那二人跟她们玩金蝉脱壳啊,并不是只有她们想求新求变,对方也是在找一些新鲜方式打她们个措手不及,这次终于又回到现实中来……

第二局,既然你们变,我们就比你们变得更加厉害!亚萍和乔红利用多变的线路调动对方,接发球时先遏对方正手,突然打其反手,一旦赢得主动,便轮番发起猛攻,洪次玉和玄静和之前控制场面的“软绵绵”的频率被打乱,不得已被无招胜有招的邓乔二人牵着走。

韩国拉拉队员们看到洪次玉和玄静和轻取一局,兴奋异常,看台上的呼喊近于歇斯底里,此时整个场馆仿佛有千百万敌军士兵,声音正从四面八方和天上蜂拥向那一张乒乓台。亚萍她们不用拉拉队,自己给自己加油,互相为彼此喊漂亮。弹指间,只见邓亚萍的快攻,乔红的弧圈球,一来二去,以21∶17扳回一局。两人士气大振。接着,她们攻防有节,紧扣比分,打得有声有色,连胜两局,以3∶1的比分使得“金双打”再也无缘触摸金牌。

此时,另一对中国选手陈子荷和高军也战胜了朝鲜名将李粉姬和俞顺福顺利进入决赛。4位中国姑娘高兴地说;“咱们提前会师井冈山了。”

8月3日上午,两对中国选手各自拿出看家本领,为2000多名观众表演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国际顶级女子双打决赛,她们真刀真枪,各施绝技,橘黄色的小球在蔚蓝色的球台上蹦跳穿梭,让观众看得如痴如醉,这时观众不再说:“中国女人打疯了”,而改成“中国女人太美了!”

韩国原以为这一次要稳拿女子双打金牌了,因而其乒协主席认为无需观看半决赛。但是,等到这天赶到时,也只能欣赏4位中国姑娘的表演了。细心的观众注意到,参加今天女双决赛的4名中国选手,与参加去年世乒赛的决赛人员完全一样,只不过结果不同这一次的胜利者是邓亚萍和乔红。

2.花开二度

过五关斩六将,一举拿了双打金牌后,一直紧绷的神经产生了懈怠,邓亚萍突然到了疲劳期。一些微妙的情绪变化就入了恩师张燮林教练的法眼。她有些消极,觉得奥运会比赛太艰苦,哪怕拿铜牌也非常了不起。不管怎样,只要金牌落入中国队囊中,就是最好的结果。

恩师不露声色地暗示她:“小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亚萍说:“89年,13岁,跟乔红一起。”张燮林接着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你那一壶老酒垫底,这几年来也经历了不少吧!”

亚萍这时明白恩师此番话的涵义,自己艰苦练球,不就是为了不断地挑战高峰吗?从获得第一个世界冠军,亚萍就对奥运冠军心有所寄。可是如今来到奥运会的赛场上,自己竟然满足了,沉溺了。奥运金牌是难得到,没有对自己很高的要求自然觉得高不可攀,她自己怎么为自己降低要求了呢?一个人如果低头止步了,就永远没有再骄傲的资本了。

“张导,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我骄傲自满了!”

恩师庆幸爱徒心思灵巧,但他仍然郑重告诉邓亚萍。双打是个大项目,很重要,但重要目标是单打,因为这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作战。现在世界乒坛烽烟四起,欧洲、亚洲都有冲金夺冠的苗子,最少10个人,一块金牌,10人抢,该是怎样的激烈?张燮林分析了单打的复杂形势,下了死命令:“单打这块金牌要拿下来。一定要拿下来!”

亚萍的斗志熄灭不到一天,又被她重新点燃,全力以赴投入单打角逐,10个人?来一个我打死一个,就凭我是邓亚萍!

在单打中,邓亚萍顺利通过第一轮比赛,进入以抽签决定对手的淘汰赛。不知是历史巧合还是天意如此,接下来的两场比赛又几乎是41届世乒赛相应的两场比赛的重演:对手相同,只不过顺序不同。1/8决赛中,邓亚萍又遇老对头——匈牙利的巴托菲。两人多次交手,邓亚萍虽然从未输过,但每次赢她异常艰难。此人的两大绝招是高抛发球和正手弧圈,发球抢攻也极有威力。

战前邓亚萍对张燮林说:“再难打也得上!我心里充满信心,我准备得很充分。我和她难打,但我没输过;她和我难打,但她没赢过。”这样辩证地看,教练点头称是,这鬼丫头什么时候又学了这么多辩证法。果然,巴托菲打相持球不好的弱点成为她的落败关键,亚萍3比0轻松取胜。人们纳闷,巴托菲这只欧洲之虎怎么看来就像变了猫。她的教练,曾经威震世界乒坛的别尔切克当时抽完签就道出了其中的根由:“我们的巴托菲抽谁都行,就是怕抽邓亚萍。”

闯过巴托菲关之后,邓亚萍问张燮林:“张导,下一场对谁?”张导答:“俞顺福。”邓亚萍惊讶地说:“这真是冤家路窄!”没办法,要夺冠军还得闯过这一关。此人是朝鲜专门用来克制亚萍的选手,她在41届世乒赛的团体比赛中赢过邓亚萍,让亚萍痛失女团冠军,然后单打比赛中又负于邓亚萍,以后再也没能战胜邓亚萍。

张导这一次没有让她谈看法。他从鬼丫头的眼神中看出了信心。邓亚萍准备得太充分了,她充分估计了每个对手状态、赛场上局势的发展,力求万无—失,这几个世界顶级高手,她都有亲身经历过。她像一名临考的学生,功课复习得精熟,于是,走向考场时就显得格外坦然。果然,以快制快,以攻对攻,又一个3∶0,邓亚萍轻取俞顺福。半决赛,她对韩国名将玄静和。玄静和此前已经败于亚萍多次,曾坦言自己最害怕的选手就是中国的邓亚萍,此次自然更无法取胜。

终于亚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在决赛与乔红会师“奥运山”。她们的胜利也引起了一件趣事,女子单打的金牌和银牌也随之成了中国人的囊中之物。中国奥林匹克运动会代表团副团长袁伟民之前就做过这样的预测,而知道如此结果后见了张燮林,如今一副潇洒的样子,并不道喜,只甩过一句话:“到我这儿领酒来!”亚萍的恩师张燮林的酒量不小,可是开赛以来哪敢沾上半滴。今儿一听说“领酒”,顿时心花怒放,一路小跑地领回一瓶中国名酒“五粮液”,在巴塞罗那提前喝了庆功酒。

当然,荣获世界女子双打桂冠的两员龙虎之将在女子单打中还要演出一番龙虎斗。一个是41届女单世界冠军,一个是40届女单世界冠军。8月5日,邓亚萍和乔红展开奥运会乒乓球女单决赛,真刀真枪,各施绝技,而比赛的进程却有—点戏剧性。

邓亚萍在前两局中如有神助,以21∶6和21∶8先声夺人。而乔红对此并不介意,及时改变战术,抓住时机,毫不手软,抢先上手,猛拉猛冲,以21∶15扳回一局。第四局中,邓亚萍一直不能摆脱乔红的控制,比分一直落后,她就狠劲地咬住比分不放。中局之后,她打出几个意外球,不仅追上比分,还以20∶18领先。谁知又有两球没打好,20∶20,两人打得难解难分。2l平之后,邓亚萍杀得性起,几个变线扣杀,抓到一分,一次滑板巧打,又拿1分,终以23∶2l取得最后胜利。

乔红赛后对自己的失利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说,要想赢邓亚萍,得使劲拼,也不一定能拼成功,自己帮亚萍扫清障碍,胜利会师,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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