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猫都看着我。
看得出来，他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站出来为一只罪猫辩护。
“大家都不相信一只罪孽深重的猫，是吗？”我说，“他曾经满口谎言，也曾经把那么多无辜的猫引诱到屠夫的刀口之下，他的猫品差透了，大家完全有理由相信，绑架婴儿这种无耻的勾当他完全能干得出来。而且，大家也和我一样，完全相信他有动机这么干，他可能出于报复，或者作为交换条件，他都有理由这么干。但是，请大家相信我，七仔先生是无辜的。而且，在今天的事情上，大家完全可以相信，七仔先生冒着生命危险，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我们不能因为一只猫曾经做过坏事，就简单地把另外一些坏事也扣在他头上。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有的猫都摇了摇头。他们的理解能力真是有问题，我本想给他们一个正确的观念，看来是白费口舌了。
虎哥一脸茫然，看着我，说：“迪多，你啰里啰嗦地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Sorry，我还是简单点说吧。”我完全高估了他们的理解能力，“我的意思是说，第一，七仔先生不是绑架来福四的凶手；第二，七仔先生不仅不是凶手，而且还是救出来福四的英雄；第三，七仔先生不仅救出了来福四，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七仔先生，我说得对不对呢？”
“是的是的。”七仔猛点着头，说，“我还想告诉大家，杀死绿眼的凶手是谁。”
“不就是你吗？装腔作势的家伙。”一只公猫不屑地说，“绿眼咽气之前还念着你的名字，让我们找你算账呢。”
“算账倒是未必，绿眼一直硬挺着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应该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只有七仔才知道真相。”我说。
“迪多，别装作什么都知道似的，还要故意卖关子。我发觉你处处都在维护一个坏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虎哥突然冷冷地冒出一句。
“我没有要维护谁，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有证据证明，真相和大家看到的并不一样。”
“是的，我也相信，绑架来福四的和杀死绿眼的另有其人。”香奈儿这时也站到了身边，帮着我说话。
“我确实知道是谁……”七仔感激地看着我和香奈儿，说。
“闭嘴！”虎哥瓮声瓮气地打断他，开始围着我走了半圈，盯着我说，“还是让我们先听听，咱们的侦探先生怎么说。”
七仔缩了一下脖子，赶紧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所有的猫开始看着我，眼神里透出各种不同的信息。这回我知道了，这个时候，答案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我挑战了虎哥在他们中间的权威，阻挡了他们去惩罚一只作恶多端的猫，我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看来我们必须给出一些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了。”我看了看香奈儿，说。
“这也不是太困难。”香奈儿说。
看来她也完全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多少我还不知道。
她真是一只聪明的美女猫，就几个月的时间，她完全变了。连眼睛里都充满了机警和智慧，完全不是原来那一副懵懂的样子。她是不是也被《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砸中了脑袋呢？这个很有必要去调查一下。
“那么，你来说吧。”我对香奈儿说。
“我也是刚刚想通的。”香奈儿没有客气，“首先，我们先从来福四失踪现场的脚印说起吧。很明显，现场有三只猫的脚印，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三只猫一只是海伦，一只是七仔，另外一只是谁，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从那些脚印，我们能判断这三只猫分别做过什么。”
“吹牛吧。”还是那只公猫不屑地说。
“那就让我先叙述一下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吧。”香奈儿说，“先从七仔先生说起吧。他在海伦去看自己的孩子之前，就已经在现场了。当时外面下着雨，孩子们吃完东西，已经睡着了。从现场的脚印看，七仔应该是从楼顶偷偷下去，先到猫窝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然后又到了饭盆边，吃了一通猫粮，还喝了牛奶。我想，这才是七仔的目的，他经常趁着夜里，到三楼去偷吃东西。我说得没错吧？”
七仔惭愧地低下头。
一个贼没什么好指责的，楼顶上大多数的猫都应该偷吃过东西。
“就在这时候，海伦出现了。她是沿着七仔的来路到三楼阳台的。七仔听到动静，急忙从阳台的另外一端逃走了。”
“没错，我确实看到他逃走的。”海伦把懵懂的来福四搂在身边，说，“但是，我不能保证在我离开之后，他没有再来过。”
“我也不能保证，现场的脚印很凌乱。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在你走后，另外一只猫出现过，就是他带走了来福四。”
“你们是在栽赃给另外一只并不存在的猫吗？”虎哥还是带着挑衅的口气说。
“现场那一排更大的脚印完全能证明，有一只更大的猫出现过。而且从路径看，他先去吃了猫粮，然后到了猫窝边，叼着来福四的脖子，把他带走了。他逗留的时间应该不长，而且他的目的就是要带走一只小猫。”
“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似的。”虎哥继续找茬儿，“为什么他不是先到猫窝边叼走来福四，再去吃猫粮呢？”
“猫只有一个嘴巴。”香奈儿带着一丝嘲笑说，“要是那只猫叼着来福四，然后去吃猫粮的话。他就不得不把来福四放下。那样的话，后脖颈子被放开的小猫无论如何都会醒过来，发出一些声音的。其他三只小猫就极有可能听到。这是一个理由。另外一个线索更直接，那只猫的脚印最简单，他直接去了饭盆旁边，然后折到猫窝边，又从猫窝边折回到阳台，从这个路径来看，我上面的推测应该也最合理。”
“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说的那只猫我们都没见过，倒是我们最后把七仔堵在这里，而作为人质的来福四正好又在他手上，这怎么解释呢？”虎哥继续问。
“还没到解释这个时候。”我接过香奈儿的话头，说，“我们还是继续从脚印做一些判断，从现场的脚印来看，那只我们没有见过的猫应该个头不小，至少有虎哥你这么大，很可能还要大出不少，而且很可能还要更强壮。”
“二十二街现在没有比我更强壮的猫。”虎哥有些不忿地说。
“让我来做个更大胆的假设。确实有一只我们都没有发现的猫，他不仅存在，而且他绑架了来福四，杀掉绿眼的也是他。在他作案的时候，恰好都有一个相同的目击者，就是七仔。”
“是的……”七仔在一旁插话说。
“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虎哥又呵斥住他，“我还是想先听听侦探先生的解释。”
“我想需要解释的不多了。七仔恰好在现场，所以绿眼在咽最后一口气之前说‘找七仔’，是因为七仔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好吧，那我来提几个问题。”虎哥说，“如果七仔只是目击者，他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大家，带走来福四是谁呢？”
“我想他是想说的。”我说，“他一早在海伦面前出现，应该就是想说谁带走了来福四。不过，海伦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说了太多‘狼来了’的孩子是没人相信的，更何况海伦不久之前刚刚因此吃过亏，差点连命都丢了。另外，海伦在现场看到过七仔，怀疑他也是直接的判断。因此，海伦一见面就开始追七仔，七仔完全就没有说话的机会。”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以七仔的声誉，无论他说什么话，估计二十二街也没有猫会相信他。”我继续说，“这个时候，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完全不管这事，另外一种是把来福四救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对他来说有点难。”香奈儿抢过我的话说，“大家从绿眼的死亡现场就知道，那应该是一只很凶残的猫，七仔完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是想救绿眼的，可是，我什么忙都帮不到……”七仔懊恼地说。
“不用装可怜啦。”一只公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同伙也说不定呢。”
“我也这么认为。”虎哥好像也一下子想明白了似的，“既然那只猫那么厉害，又是他带走来福四的话，七仔怎么能从他那里把来福四带出来呢？再说，说了半天，我们都没见过这只猫，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在捕猫的笼子里。”七仔有点胆怯地抬起头，说。
所有的猫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们都明白七仔说什么了。
“你……没有骗人吧？”虎哥咽了一口唾沫，说，“他是谁？”
“我想，疤脸也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香奈儿没等七仔回答，就把问题抛给了一旁的疤脸。
“我？”疤脸往后又缩了一下，迟疑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大家不用猜了。”七仔自己也咽了一口唾沫，说，“阿彪回来了。”
“阿……彪！”
几乎所有的猫都露出相同的惊恐的表情，那样子像是听到鬼的名字一样。就连虎哥都禁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楼顶上的空气像是瞬间凝结了一样。我和香奈儿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一样忍不住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那声音冷得像一阵深秋的风：“是的，我回来了。感谢大家还记得阿彪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