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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备胎永远都是备胎

@为你而微:

女人千万不要去暗恋男人。男人若喜欢你,他会像苍蝇一样粘着你,掸都掸不掉。男人若不喜欢你,他会拼命逃离。还有些对你若即若离时有时无的男人,基本上是把你当备胎的。以上规则男人同样适用。

袁成刚极力怂恿邱宸赴约。

邱宸拿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自己,叹了口气,放下了。

他喝了口水,努力稀释了一下体内的荷尔蒙,觉得足够平静了,才又想了一遍早晨在电梯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早晨,他有些迟到。他依旧乘了三号电梯,准备上16楼。他在电梯里看见夏知瑾从写字楼大堂飞奔而来,逆光的剪影勾勒出夏知瑾修长的身材。

他只是眼角余光微微瞟到,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夏知瑾。夏知瑾冲了进来,看都不看他一眼。邱宸当然不会贸然搭讪,他连光明正大地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从电梯的金属板里看她。

她今天有些憔悴,头发有些凌乱,穿了一件白T恤,一条短裤,几乎素面朝天。当然,最重要的细节是她今天居然穿了一双板儿拖来上班。这对着装要求极严的公关部来讲,就是零分。

她今早一定是有事耽误了。

邱宸从金属板里看着她,这么推测。

她背对着他,一言不发。电梯运行得很快,马上就到16楼公司了。她的任何变化,对邱宸来讲,都值得好好揣测一番。今天绝对是重大变化。邱宸的推测,在电梯门开启的一刹那,得到了验证。

夏知瑾抢先一步走出电梯,然后突然站住,肩膀耸动了一下。她哭了!

邱宸定在电梯门口。

夏知瑾回过头,两颗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滚落下来。她仍旧不看他,说:“今晚陪我吃饭吧。”

邱宸的脑袋被电梯夹了一下,过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呆呆地走向公司设计部。“今晚陪我吃饭吧”,这是明清意淫小说才会有的狗血剧情:大小姐看上了穷书生。

邱宸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脑屏幕。她很憔悴,她哭了,她起晚了——她失恋了。这就是他的结论。可是,她失恋了,为什么要我跟她吃饭呢?逻辑链到这儿中断了,邱宸怎么想也打不通这个环节的任督二脉。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想临时找个人,当手纸擦眼泪。

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中的一粒沙子,在不相关的人眼里,可以随时随风飘散,但是在爱的人眼里,就如钻石一般闪光。

邱宸觉得,他就是那粒沙子。在夏知瑾心中,他怎么也变不成那颗钻石。他安慰自己,在她失恋这么重大的人生剧情中,他居然有出场露脸的机会,说明自己在夏知瑾心中还是有一定的位置的。但是,他不是很确定自己将要出场的角色。于是,他在微博上私信了袁成刚。

袁成刚,大部分时候人们称他为袁胖子。他自诩是高富帅,其实是个矮富胖。

邱宸和袁胖子并没有过命的交情。但是,当所有人认为你是一坨屎的时候,即便有人觉得你是一坨泥巴,他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袁胖子家里有的是钱,所以能做到视金钱如粪土,愿意跟一个性格闷骚的人交朋友。他心宽体胖,说话幽默,不像邱宸,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

袁胖子一直把邱宸当成朋友。邱宸心中感激,无数次告诉自己,等哪天袁胖子用得上自己,他一定赴汤蹈火。可是认识这么多年,袁胖子从没遇上过棘手的问题。

邱宸觉得自己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做一个放浪形骸、嬉笑怒骂之人,是遇到袁胖子之后。他只有跟袁胖子对话,才会觉得自己足够原生态,口无遮拦。

今天一上班,他就用微博私信了袁胖子,把夏知瑾晚上约他吃饭的事告诉了他。袁胖子当然极力怂恿他,这是他猜得到的。袁胖子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是:日后再说。

邱宸纠结的是,他无法预期今晚会发生什么。

但是,他实在无法拒绝夏知瑾的要求。

邱宸一整天都没心思上班,夏知瑾走出电梯时耸动肩膀抽泣的背影,像是中了病毒的影音片段,不停地自动倒带回播。他从未想象过,一个像夏知瑾这样干净利索的女孩子也会伤心落泪。物以稀为贵,因此,邱宸特别心痛。

中午吃饭的时候,邱宸没有看见夏知瑾。

他本来想问问她晚上去哪吃饭。他甚至想好了要去那家无限装逼浪漫的法国餐厅,点一份牛排,要一杯红酒,桌上点着蜡烛,插着一支玫瑰花。

下午,邱宸在工作上的心不在焉终于有了后果。部门经理把他叫过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是你的设计?什么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你跟变色龙是近亲是吧?”

邱宸在部门挨骂是经常的。部门经理叫陈默,是跟公司老大一起创业的元老,其他几个元老都占据了公司的重要位置,唯独她还只是部门经理。她也就三十几岁,脾气却大得很,像是到了更年期。陈默经常说,邱宸,你就长了一张挨骂的脸。

既然经理都如此不待见邱宸,部门其他同事也就紧跟领导,捎带着给他些白眼。邱宸对此无能为力,他明白,自己的性格就是这样,沉闷,一副等着挨骂的样子。

下午4点50分,夏知瑾通过公司办公管理软件,给邱宸发了一条消息:“下班跟我走。”

这条消息带着毋庸置疑的指令性,邱宸想到了女王和皮鞭。可是,他依然感到激动,未知的刺激在等待着他。

5点,邱宸已经站在写字楼大厅门口了。夏知瑾穿着板儿拖,吧嗒吧嗒地一个人走出来。她几乎都没看一眼等在一旁的邱宸,自己出了大厅,招手叫了一部出租车。邱宸讪讪地跟了上去。

“Mythos餐厅。”夏知瑾跟司机说。

邱宸听说过这家餐厅,在浦西老码头,坐地铁从张江高科过去,大概几站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钱包,刚发了工资,刷卡没问题,这才暗自舒了口气。第一次吃饭,不能在结账问题上掉了价。他甚至想到了要绅士地给服务生小费,给多少合适呢?

夏知瑾则一路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凌乱。

邱宸在路上想,如果自己失恋了,是绝不会找一个异性去吃饭的。顶多叫袁胖子出去喝闷酒,甚至更大的可能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几天。失恋需要一个人静静地疗伤,而不是找个人倾诉,起码这是邱宸的做法。难过,还是自己一个人品尝比较好,任何出于怜悯的关心都是侮辱。

大概女孩子就是需要倾诉,高兴了要倾诉,失落了也要倾诉。有人失恋了就会和很多人去聊自己的伤心故事,直到连自己都听厌倦了,那就把他也忘记了。

老码头是上海最美的夜景之一。Mythos餐厅,西餐,这让邱宸心里很紧张。他从未去过西餐厅,担心自己出丑,赶紧趁路上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餐厅信息。然后,临阵磨枪地研习了一下西餐吃法、刀叉用法。

进了餐厅,夏知瑾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位置不错,可以看到整个餐厅外面的露天位。

夏知瑾点了一份鱿鱼籽配墨鱼汁,一份提拉米苏,一份牛排,一份鹅肝,另加两人份冷饮。

邱宸心想,还好,不用我点餐。

点完餐,夏知瑾看着邱宸,问道:“你也不问我为什么跟你吃饭?”

邱宸摇摇头。

“我失恋了。”夏知瑾自嘲地笑了笑。

邱宸点点头。

“你没有问题问我吗?”夏知瑾说。

邱宸摇摇头。

“好,那我们就专心吃饭。”

邱宸容易在人前失语,他极不善于表达和提问。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像一对默契的小情侣。其实,邱宸心里觉得场面尴尬得很,只能装作淡定地进餐。

大概晚上7点,外面露天位终于热闹起来,一群年轻人三三两两地到了,看来是包了外场的。服务员忙着布置餐桌和一些鲜花、夜灯等装饰。

夏知瑾看了一眼外面,默默地小口啜着冰淇淋。

晚上7点30分,露天位的包场传来欢乐的喧闹声,与室内的安静形成了对比。夏知瑾放下刀叉,说:“等我一下。”

说完,她端起桌上的冰淇淋,走了出去。

夏知瑾出现在露台,原本喧哗的外场突然安静下来。主人公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主角高大帅气,邱宸自惭形秽。

夏知瑾站在那个男人面前,面带微笑。她轻轻举了一下手里的冰淇淋杯:“今天是你订婚的好日子,恭喜你!”

那个男人的表情很尴尬,但马上挤出一丝笑容:“谢谢!”

“不客气!”夏知瑾依然淡定地保持礼貌,杯子里的冰淇淋却突然甩了出去,糊了男人一脸。

“你去死吧!”夏知瑾终于控制不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来。

周围的朋友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收场。男人倒是很淡定,他擦了一把脸,依然很有风度地说:“夏知瑾,你输不起啊?”

“我就是输不起!”夏知瑾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副抓狂挠墙的样子。她对面的男人依然处变不惊。

夏知瑾神情落魄地转身离开外场,回到室内的座位上,已是满脸泪痕。她无力地跟邱宸说:“我们走吧。”

邱宸结了账,还好花得不是很多。他心头暗自庆幸,默默地跟她出了餐厅。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坟墓好歹也算是个归宿;没有婚姻连个坟墓都没有,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外滩的夜色很美,但今天注定不属于夏知瑾。

夏知瑾的肩膀拢成一团,抱膝坐在江边。

邱宸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劝慰。

“我就是喜欢他无视一切的死样子!”夏知瑾抽泣着说。

邱宸默默地递来了一张纸巾。他永远做不到这一点,他无法睥睨任何人。原来夏知瑾喜欢这样的大男人。凭心而论,那个男人真的很优秀。这是邱宸的内心感受。否则,也不会让那么高傲的夏知瑾为之抓狂。

邱宸能为她做什么呢?他突然有些厌恶自己。他很想抱抱她,给她一些安慰,可是他永远不是一个大开大合的潇洒男人。想抱抱她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无数圈,终于被夏知瑾长长的故事中断了,好男人的邪恶总是在关键时刻疲软。

两人在江边坐了许久,夏知瑾跟邱宸说:“我已经跟公司申请了,下周去甘肃。”

“捐建小学的事?”

“嗯。今年公司计划在甘肃建五所学校,前期的考察、学校的选址,都要有人去盯着。”

“去外地散散心也好。”

邱宸很想说跟她一起去,可是他去不了。独立的女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第一选择就是远走高飞,男人都没有了,自由总还是有的吧。但是那是公司公关部的事情,他只是设计部的一个视觉设计师。公关部除了危机公关,还有一项工作是形象公关。做公益,是最好的形象公关了。

邱宸认识秦小曼,是在夏知瑾动身去甘肃的前一天。这个女人,是夏知瑾的闺蜜。

夏知瑾在公司OA上给邱宸发了一条消息:“我后天去甘肃,今晚给我送行吧!那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给我当手纸。”

邱宸就是在这次见面的时候,认识秦小曼的。

三人先是在“酒吞”吃日本料理。邱宸以为这次是夏知瑾临走前给自己的一次单独约会的机会,所以当在酒吞看见秦小曼时,他很失望。

秦小曼大概二十八九岁,跟夏知瑾完全是两种女人。秦小曼气质高贵,一身名牌,迎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香水味;夏知瑾则简单干净,不施粉黛,宛若出水芙蓉。

这次见面,邱宸比上一次放开了许多,甚至可以讲一两个小笑话。秦小曼阅人无数,对邱宸这样的普通职员的印象很一般,很一般就是基本没印象。秦小曼毫不避讳自己对男人的标准,她说,我将来的男人不一定高大帅气,不一定有钱,但一定要有思想、有坚持、有理想。

在酒吞吃料理的时候,夏知瑾还拿前几天的糗事说笑,揶揄自己的失态。

“看着他淡定自若的臭样儿,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泼他一脸冰淇淋的冲动,哈哈。”

“泼得好!换我,我也泼。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是个男人,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了。”秦小曼跟那个男人很熟悉。

“那是,一般男人哪能入我法眼。不过,还真得谢谢邱宸你这块木头,陪我一起失恋。”夏知瑾虽然决定放弃那个男人,但她还是喜欢这类男人。两个人相爱,最悲剧的是,一方已经心有旁鹜,另一方却依然执着坚持。就好像做生意,对方千方百计试图悔约,合同早已经形同虚设,你却还一厢情愿。夏知瑾就是那个贪恋着这份合同的人。

邱宸笑笑不语。

秦小曼呵呵笑道:“你这个同事还真可以,下次我失恋也借来用用。”

吃完料理,三人去了酒吧。

夏知瑾和秦小曼喝得酩酊大醉,两人抱头痛哭,为了即将的离别,也为了失恋。

“我忘不了他!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

“他怎么那么狠心,说不要我就不要了?”

“不要就不要吧,好男人多得是。”

邱宸清醒着呢。

夏知瑾和秦小曼醉得不省人事,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吧时,已经凌晨2点多了。

秦小曼挥了挥手,含含糊糊地说:“你们……都回去,我……我只要一个电话,就……就有人来接。”

此言不虚,秦小曼随意拨通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一部奥迪Q7就过来了。

邱宸紧紧跟在夏知瑾身后,不敢动手扶她,却怕她摔倒。

夏知瑾迷离着双眼,说:“我……我回家……地址……”

邱宸伸手拦了一部出租车,另一只手搂住了夏知瑾的腰。她已经完全站不住了,迷迷糊糊地走在邱宸身边。夏知瑾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浓郁的酒气,让邱宸错乱并清醒着。

邱宸回到自己的住处,扶夏知瑾上楼。夏知瑾的细腰扭动着,邱宸的手能感觉到。手的上面就是高耸的隆起,邱宸咽了一口唾沫,手却停留在原处一动没动。

邱宸一只手掏出钥匙,拧开门锁。

夏知瑾如同一堆泥,他必须横搂着才能把她拽进卧室。被扯起的T恤下面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肢,夏知瑾因呼吸急促而胸脯上下起伏,这让邱宸心跳加速。他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她的整个身体展现给邱宸,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高耸的胸脯,隽秀的脸庞,发质极好的一缕缕青丝。

邱宸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她的胳膊,然后沿着胳膊向上,向上……他不停地咽着唾沫,手微微发抖,小腹间升起一阵酥麻。

他的手蔓延到了夏知瑾的脖颈,T恤的圆领下面隐藏着无尽的诱惑,驱使邱宸想伸进去一探究竟。他渴望这么做,他想,就摸一下,就一下。

此时,夏知瑾悲伤地喘了一口粗气,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这眼泪,阻止了邱宸。

他轻轻地抬起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温柔地抚摸了她的额头,轻声说:“睡吧,我不打扰你。”

情欲终于被心疼占据,邱宸恢复了冷静。一个男人看见真正喜欢的女孩子,脑子里绝对不会只有“上床”两个字。他想好好爱她,给她幸福,给她最安稳、最坚强的怀抱。

他脱掉夏知瑾的鞋子,把她的双脚轻轻摆正到床上。他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盖在夏知瑾的小肚子上,避免受凉。夏知瑾含糊地呜咽着,睡了过去。

邱宸就坐在床边,生怕她乱动。

4点多钟的时候,夏知瑾翻了一个身,手机从短裤的裤兜里挤落下来,摔到了地板上。邱宸捡起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主页是夏知瑾的微博首页。

他看见了四个字:盛夏之瑾。

这四个字,从这一刻起,就融进了他的血液。

邱宸坐在地板上,毫无睡意。此刻躺在自己床上伤心欲绝沉沉睡去的夏知瑾,从他认识的第一天起,就已注定让他纠结。套用《霸王别姬》里那句台词——不疯魔,不成活。

邱宸在大学学的是视觉设计,现在跟夏知瑾在同一家公司——热麦(hot-business)电子商务公司,一家国内排名前五的购物网站。他毕业的那年,国内几家电子商务尤其是B2C(商对客)网站激战正酣,热麦刚刚拿到一家世界级商业公司的巨额投资,因此四处招兵买马。他正是此时进入了热麦,成为公司一名视觉设计师。

热麦的面试题出了名的变态,邱宸很清楚地记得他应聘视觉设计师这个岗位的时候,里面有这样一道题目:如果你是一名卖大白菜的小贩,如何迅速吸引早市上的大爷大妈?

邱宸来面试前,做了很细致的功课。电商网站视觉设计师,工作内容就是调整网站的视觉格局,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买家眼球。网站主风格的色彩设计、营销推广、店铺编排等,他都有预先想到,此刻这个问题让他抓狂。现在想来,这其实是一道如何帮助店铺在网站进行视觉营销的题目。

当天面试完,出了公司总部大楼,邱宸就觉得面试没戏了。他把这个变态问题发到自己的微博上,想看看其他人都是怎么回答的。结果答案五花八门,无甚可取之处,多是调侃之作。

他当时如何回答的,他已经忘记了。但是这道题目他记住了,后来才知道热麦所有稀奇古怪的问题都出自老板郭向平之手。邱宸进公司一个月后,部门经理陈默觉得他不够潮,无法敏感地把握买家心理,便向公司提出另招聘一名设计师。

那个代替他的女孩,就是夏知瑾。据说,她的答案是:白菜根上一定要带着新鲜的泥。

邱宸的第一份工作将被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孩谋杀。他在微博上发了一条消息:黄承彦家的丑女儿,是怎么博得诸葛亮欢心的呢?@袁胖子

袁胖子回答:活儿好呗。

活儿好!邱宸觉得很有道理,长得丑,身材差,活儿再不好,那就无解。死胖子有时候也讲些很有道理的话。此时,邱宸的微博还叫@邱比特宸。

转机出现在这女孩上班的第一天早上。上午开完部门晨会后,部门经理突然接到总经办秘书的电话,说老板郭向平钦点夏知瑾到公关部上班。邱宸获得了一个月的喘息机会。

邱宸突然兴致勃发,在微博上写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哼哼!

袁胖子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攻击别人的,他改补了这句诗的最后一句:爆你菊花一处开。

邱宸无视袁胖子这条微博。

袁胖子此时正无聊,他老爸给他安排了一个盛大的社交聚会——去长江商学院读MBA。坊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你每多认识一个长江商学院的学员,你的人生资本就追加1000万。看看那些疯狂的资本游戏,就明白此言不虚。

袁胖子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去领会老爸的旨意——结交商学院的名流。此时,他正呆坐在圆桌课堂一角,无聊地发微博。他@了邱比特宸,发了黄巢另一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邱宸回复:这首诗杀伐气太重,可见黄巢不是什么好鸟。这厮一把火烧了唐王朝,罪孽与天齐。

这个叫夏知瑾的女孩,邱宸也是在晨会上刚刚见过一面。素面朝天,穿一件雪白T恤,深蓝色牛仔裤,简单到无以复加,干净利落。邱宸无法关注到她更多细节,她是来取代他的。

过了几天,公司内部传出消息,有关这个叫夏知瑾的女孩去公关部的原因。夏知瑾上班的第一天,在坐电梯上楼的时候,突然,电梯出现了故障,停在12楼不动了。女孩恰好靠近电梯操作板,她马上按了报警器,并按下了所有楼层的按钮,然后很镇静地说了一句话:“大家靠边半蹲,扶好扶手!”

整个过程,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她足够镇定从容,做完了所有应急措施。

当天,恰好热麦老板郭向平也在那部电梯上。这就是她被调去公关部的理由。

其实,郭向平不知道那天夏知瑾还做了一件事,她马上通过微博搜索附近的人,然后@所有人,发了一条求救信息:太平洋中心A座三号电梯故障,数人被困,请速转发。

命运是种必然,一种与性格密切相关的必然。这是邱宸的结论,他深信不疑。

部门经理陈默看邱宸不爽,这太正常了,他至今并没展现出与他的普通外表截然不同的特质,来攫取这位咆哮女上司的欢心。但是,他发誓,一定要让部门同事见识一下他的“活儿”。

机会出现在邱宸入职半年后。热麦的服装销售,一直远远落后于国内另一家电商平台。这令郭向平很是挠头,他调动了公司若干部门,想把这块短板补起来。每个部门经理都领到了任务。

邱宸在晨会上提出了自己的计划:选择某一单类服装,做一个专季。

陈默歪头看着邱宸:“专季?什么专季?”

邱宸挠挠头,说:“比如,做一季帆布鞋专卖?”

陈默反问:“帆布鞋?开什么玩笑,那么小众的一个品类,怎么能撬动整个服装板块?”

邱宸的这个提议作为部门备选方案,报给了公司。两个月后,热麦因为帆布鞋这个专季,在电商平台上大火了一把,令郭向平十分满意。邱宸因此拿到了8000元的董事长奖励基金。

邱宸小得意地在微博上发了一条: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仪。

一双帆布鞋,带火了热麦的服装板块,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夏知瑾毫不避讳对他这个创意的欣赏。在一次公司聚餐会上,夏知瑾坐在邱宸身边,自我介绍说:“我是公关部的夏知瑾。”

“我知道。”

“你当然应该知道,要不是我被调去了公关部,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的应该是我。”

邱宸尴尬地笑了笑。他不喜欢锋芒毕露的人,而这个女孩恰恰就是。这样的人不会顾及别人的内心感受,而邱宸是一个不善于用多变的外表掩饰内心的人。

夏知瑾却笑嘻嘻地说:“你那个帆布鞋的创意真是令人叫绝。怎么想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赞誉让邱宸感觉冰火相激,他只能用德云社前非著名相声演员李菁的一句话形容——太他妈刺激了。

“你这个人太闷了。不过上帝很公平的,他给你关闭一扇窗的时候,一定也给你打开了一扇门。闷骚的男人,往往诡计多端。来,喝一杯。”夏知瑾嘻嘻笑着。

邱宸无所适从,他对这样的女孩毫无应对之策。

“你脸红什么?放心吧,你不是姐的菜。重复一次,你那个创意真的很好。为这个喝一杯吧。”

邱宸留在了热麦。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从此在公司顺风顺水了。他依然不受陈默重视,依然是一个不潮不“in”的大众男。他从不跟同事交流,同事也就懒得搭理他,甚至在小范围聚会时会故意撇开他,因为他实在太无趣了,无趣得有些猥琐,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人。在来来往往的办公室里,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默默无闻、整天埋头对着电脑的年轻人。公司里优秀的定义就是老板喜欢的、老板看中的,而邱宸几乎不会有任何机会在老板面前表现自己。

他喜欢花花草草胜过同类。读幼儿园时,老师要求每个小朋友学一个故事,讲给其他小朋友听,他一个人跑到花坛,讲给那里的茉莉听,讲给月季听。

他对自然的变换敏感,他懂得一叶知秋,懂得秋霜白露,懂得春花,懂得夏雨。

他喜欢编故事给自己听,逗自己开心。他有无穷无尽的幻想,常常令自己乐此不疲。自从有了微博,他便爱上了这个地方。他在微博上自言自语,不顾旁人。他从不关心自己的粉丝数,也不回复粉丝的转发。他只想取悦自己。

微博很适合邱宸。短短的140个字,在手机上滑几下就能写一条段子,工作时候开个小差,吃饭时间发会呆,一条微博就写好了。有人说,现在上微博用的都是碎片时间,中国人太无聊了,有大把的碎片时间来玩微博。发泄自己的情绪,或者被别人关注,或者偷窥别人,微博都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人生嘛,就是在微博上笑笑别人,同时被别人在微博上笑笑。

虽然在同一家公司,但是邱宸和夏知瑾平常接触得并不多,工作上没有太多的交集。可是,这个女孩对自己的本专业一直念念不忘,时不时地跑到设计部,羡慕地看看一些设计方案。

来的次数多了,邱宸跟她就慢慢熟悉了。她还真是一个热心的女孩子,关心所有人,关心所有事。她恬淡干净,素面朝天,十分利索。邱宸心里对她渐渐有了好感。

再次跟夏知瑾正面接触,是植树节。公关部借着三月植树节,做了一个公益活动,展示热麦热心公益的外在形象。邱宸对此类表面工程不是很有兴趣,他讨厌作秀。

公司挑选了最好的位置——浦东机场到陆家嘴沿路的一片山坡地带。据公关部的设想,这片树林将被命名为“热麦公益林”,还要树一个硕大的牌子,提醒往来的所有人,这片树林是热麦在公益方面的面子工程,我们是关心公益事业的。邱宸就是这么恶意揣测的。

公关部开通了@热麦官方微博,由夏知瑾负责。这次公益植树活动,将在微博上全程直播。

植树那天,郭向平要求所有总部员工都要参与,因为报社和电视台要采访。邱宸也去了。夏知瑾在种树时,把他气了个半死。公司的两个年轻人把树抬到树坑里,夏知瑾热情饱满地铲一锹土,浇一次水,铲一锹土,浇一次水。邱宸实在看不过,接过夏知瑾的铁锹,说:“你是在植树,还是在和泥?这么个种法,树能活才怪。”

夏知瑾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邱宸手脚麻利地把那棵树栽到树坑里,培上土,然后一次浇透。他拍拍手,跟夏知瑾说:“树,也要呼吸的。”

说完,邱宸袖手离这片名利场远远的,好像生怕不小心上了电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夏知瑾主动靠了过来,拿了一堆食物给邱宸。

“你是个怪人哎。”夏知瑾说。

邱宸不说话,心说,哪个天才不是怪人疯子呢。

“你是个自私的人。不要整天一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样子,好不好?”夏知瑾又说。

邱宸说:“自私总比假惺惺的作秀要好。”

“谁作秀了?”

“这个活动就是公司的一个秀。”

“好吧,即便是个秀,也是个好秀。”

“如果真关心中国的水土流失,应该去黄土高原,去黄河两边种树,而不是在繁华的大街上。”

“嘿,看不出来,闷骚的青年邱宸还是个愤青。”

“我只是不喜欢虚假。”

“虚假?总比那些只顾闷头赚钱,一棵树也不种的公司要好吧。你看咱官方微博上,网友反应很热烈。”夏知瑾递过iPad,给邱宸看。

邱宸不看:“据我昨天下午接到的公司通知,每个员工都要注册一个微博,积极评论公司这次活动。”

“那不是为了宣传嘛!”

“是啊,种了几棵树不要紧,要紧的是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热麦在做公益。如果你以为这次公益有成效,还是等明年再过来看看咱们种的树,到底活了几棵。”

邱宸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爆发,揶揄起这次公关部的活动。他才不会响应公司号召,去官方微博假装热情高涨地评论呢。都是自己人假唱,这个官方微博有啥意义呢?

夏知瑾坐在一旁,也不反驳他:“那你说,公益应该怎么做?”

“去大西北种树,去贫困山区建学校,不行么?”

这次种树之后,夏知瑾不但没生气,反而跟邱宸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邱宸的心里慢慢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好感。她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呢?

外表干净,性格干脆,做事干练,当然长得也非常漂亮,一种不施粉黛的漂亮。

袁胖子问起她长什么样的时候,邱宸如是回答。

袁胖子笑道,你内心真邪恶,连用了三个“干”。

邱宸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在他心目中,她近乎完美,身材高挑,容貌古典,就是邱宸从小喜欢的画报上的那种;气质优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最关键的是聪明伶俐,邱宸说半句,她就懂了。这样的女孩子太优秀,邱宸只能仰望。

袁胖子在微博上又引经据典,劝慰邱宸:好汉无好妻,癞汉攀花枝,兄弟,凭你的长相,应该可以追得到她。

经过袁胖子三番五次的挑逗,邱宸居然也偶尔会在给自己讲故事的时候,把女主角想象成夏知瑾。他想象着自己有一天出人头地,如何如何……时间久了,邱宸的眼光和心思就真的放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了。

他决定要做一件事。

他知道这件事可能会令他失去工作,可是他已经决定了。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

他决定在公司的平台上开一家网店。这显然违反了公司职工不得开网店的规定。网店卖什么,他已经想好了——帆布鞋。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袁胖子。袁胖子一口答应:“开吧。”他甚至没问邱宸开这个店要多少钱。

“我钱不够。”

“我有啊。”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袁胖子不喜欢复杂,否则他也不会吃那么胖。

开网店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袁胖子是合伙人,大部分钱都是袁

胖子出的,但是他只拿了50%的股份。袁胖子说:“赚了我们对半分。”他没说赔了怎么办。邱宸明白,如果赔了,袁胖子是决不会让他承担一半的,这就是袁胖子为人的仗义之处。注册网店时用的资料也都是袁胖子的。

店铺开业一个月后,邱宸打电话给袁胖子,说起帆布鞋的销售情况。袁胖子听了,嘿嘿一笑说:“我们来早了。”

店铺开张一个月,只卖出了七双。

想了很久,他别无选择,只能每天拼命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新款帆布鞋的图片和店铺推介。一段时间过去,收效甚微,他的@邱比特宸账号粉丝只有几百,不足以形成市场效应。

邱宸心急火燎。

他放下姿态,每天厚着脸皮@很多微博大V,比如@杜子建,比如@李开复。他试图通过这些人的关注或者转发,获得人气,但收效依旧甚微,大部分人对这种压迫式营销都很反感。

怎么才能依傍这些大V,以引起他们的关注呢?

邱宸横下一条心,继续降低自己的心理底线,每天转发热门评论话题,在大V的微博话题后面试图加一下自己觉得有趣的评论,以引起大V粉丝的关注。

这条路是没错的,只是自己这个微博账号太过渺小,不足以在硕大的海平面上激起涟漪。

一位大V收到他的@后,并没有转发,而是给他回了一条私信:“抱歉,我不会给你做免费的转发推介。想要得到买家关注,你得自己想办法。”

那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微博事件和微博话题的威力。大多数年轻人不甘心在公司里打工蹉跎岁月,最低成本的创业只有两条路,网店或者股票。开网店,流量很少,进货很难,每天没有业余生活,慢慢地人们就失去了信心。

他的微博营销行为仅限于此。

因此,他的“变色龙帆布鞋”店铺始终没有绽放出斑斓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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