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生理学家谢切诺夫在研究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时指出：“任何行为的最初原因永远在于外界的感觉兴奋，因为没有它，任何的思想都是不可能有的。”①法国诗人马拉美在论述诗人对美的敏感时强调：“世界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写出一本完美的书。”②摆在我们面前的这本诗集《我歌吴斌》，便是浙江诗人的一次感觉兴奋，一场美的巡礼。
杭州是美丽的。不仅美在一湖、二塔、三岛、三堤，以及南宋御街、西溪湿地；美在岳飞、于谦、张苍水这“西湖三杰”，绚烂的民间传说和深厚的文化积淀；更美在当代人的精神风貌、价值取向、行为准则和社会风尚。2011年6月，杭州西湖申遗成功；7月初，“最美妈妈”吴菊萍以一双柔弱的臂膀，托举起生命的奇迹；2012年5月29日，“最美司机”吴斌在遭遇飞来横祸肝脏破裂的危急关头，忍着致命伤痛，于短短的1分16秒钟，完成一系列技术动作，救下车上24名乘客？ ？更是最新、最有力的证明。
吴斌的英雄事迹于5月底6月初见报之后，立即引起了全社会的强烈反响。在众多表达崇敬、向往与哀悼之情的方式之中，诗歌特别引起人们的注意。《浙江日报》、《杭州日报》、《交通旅游导报》等报先后出了歌颂吴斌的诗歌专版，由浙江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黄亚洲主持的第三届“韵和诗会”，举办了以怀念平民英雄吴斌为主题的诗歌朗诵会，浙江电视台、杭州电视台等同时对此作了报道，激励起更多的人拿起诗笔？ ？由《中国新闻出版报》驻浙江记者站站长吴重生主编、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诗集《我歌吴斌》，就是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这无疑是美丽的杭州又一丛亮眼、清心的花朵。
该诗集共收诗47首，作者的职业极为宽泛。有政府官员，如副省长、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局长、市委宣传部理论处处长，也有民工、长途汽车司机、小车司机；有文联干部、省作协领导，也有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国建材系统劳动模范；有大学教授、报刊编辑、记者、风景名胜管委会主任，还有酒店经理、退休人员、小学教师？ ？尽管社会分工有所不同，但绝大多数是诗人。因为他们均崇奉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的《诗辩》：“做一位诗人，就是领会世间的真与美。”有的甚至以雪莱《致拜伦》的一句诗为圭臬：“使自己成为一种源泉，让他人的心灵从中汲取力和美。”
作者的地域性也较广。主力是杭州，另有湖州、温州、金华、宁波、嘉兴等地、市，几乎囊括了全省，老中青三代齐上阵，是浙江省诗人的英雄情结与大爱之心的集中显示！
激情洋溢，写法多样，是这本诗集的显著特点。因为吴斌的事迹太感动人了，不少诗人都是含着眼泪写诗的，以往的诗篇从来不像今日这样听得见泪珠的嘀嗒，摸得着感情的潮润。在韵和书院的朗诵会上，一位老诗人朗诵时两次哽咽，泣不成声，感染得大家心潮澎拜，无不动容。写法的多样，反映了风格的多样。有全景式的，再现遇险、送殡、追悼的全过程，如孙昌建的《杭州：一部大片》、龙彼德的《永远记住这个名字》；有片段式的，如吴重生的《悼吴斌》、嵇亦工的《摁响良心，护送高尚前行》；多数用第三人称与第二人称，但也有用第一人称，即自述式的，如吴红霞的《我叫吴斌，一位自在而平凡的人》。有的侧重角度，如王金虎的《写给悦悦》：“悦悦，想爸爸时∕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最亮的，离你最近的那颗∕就是你的父亲，我们都这样∕抬头看他”；有的讲究构思，如梁晓明的《那个瞬间》：“我和孩子走在文一西路的马路边，孩子要回家打开电脑∕他要看吴斌最后的视频，我看着他∕觉得他好像忽然长大了。”结尾，是父与子的对话：“所以，我对小学五年级的孩子说：∕你说得对，吴斌就是没写日记的、真正的∕雷锋。”此外，还有巧用比喻的，如小学教师唐金梅的《吴斌，走好啊！》：“你的背影，是我们的∕黑板”；象征的，如高崎的《天空为小鸟让路》；虚拟的，如慕白的《会有车来接的》等。而在诗体上，有自由诗、格律诗，也有传统诗词。其中朱炳仁的《应该用铜铸造这个名字》将自由与传统二种诗体结合在一起，彰显了他一贯的风格。
自觉对照，深入开掘，是不少诗人的共同趋向。吴斌是平民英雄，更是一面镜子，让诗人们从他身上照见了自己，从而明确了做人的标准、努力的方向。郭祥勤是一位民工诗人、长途汽车司机，相同的职业，不同的际遇，给了他极大的触动。在《您是我们的骄傲》中，他这样写道：“街头巷尾，举国上下∕都在说您的名字，您是∕我的楷模，我写这首诗的时候∕泪水充盈∕把好方向盘∕向您看齐，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您的一分十六秒∕将是我的一生”；叶坪，温州诗人，一个性格开朗的“老顽童”，吴斌的事迹使他变得异常严肃。他在《吴斌，温州在呼喊你的名字》中写道：“76 秒，我一生中∕最感动的瞬间∕我已经有连续三天，不能入眠∕我知道，一个普通而又伟大的司机∕正在用他的方向盘，仔细地∕校正我的方向。”黄亚洲的诗更带有时代特征，在《思念你，平民英雄吴斌》中，他将哲理寓于抒情：“今夜，西子湖的月色又是这样使人陶醉∕但是，四十八岁的吴斌，我思念着你∕我在思索，最后时分的方向盘∕对于一个人的终极意义，该有∕何等的深邃。”沈泽宜是这本诗集中年龄最大的一位老诗人，他在《一道简答题》中，通过社会上正、反典型的对比，结合自己七十余年的人生感受，尖锐地提出：“吴斌走了∕给所有人留下一道简答题：∕在这个时代，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心？”
焦点集中，语言简洁，使多数作品适合于朗诵。焦点就是“一分十六秒”，它自然地成了诗人们情感喷涌的“火山口”。有的人干脆以此为题，如李浔的《1分16秒的吴斌》、高鹏程的《英雄：一分十六秒》；更多的人则是把这个时间段纳入了抒情之中，比较一下他们的不同写法，倒是很有意义的。如汉江的《76秒钟》：“76秒钟，播音员用标准的语速∕只能播报253个字∕你却用行动对价值观∕给13亿中国人上了生动一课∥至少，我已调整身姿∕准备重新起步∕这一巨大的调整，仅费时∕76秒钟”；何金海的《吴斌的两种时间》：“1分16秒∕短得让人来不及思考∕1分16秒∕似乎又很长，长得∕要用48年的岁月来穿越∕我将用这两种时间∕组装∕我的一生”。二者各有其妙。诗集中，写得最短的诗是潘维的《今天叫吴斌》：
今天，整个杭州只有一位司机；
今天，所有的事情连同西湖的水光都只是乘客；
今天，司机用生命把客车停靠在岁月的宁静里；
今天，离开的是死亡，留下的是责任、爱和伟大的平凡；
今天，叫吴斌。
情感舒放又内敛，语言简洁而有力，诗成之后立即被传诵。6月5日，吴斌烈士追悼大会在杭州殡仪馆隆重举行，这首诗就悬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凡是来与英雄告别的人都在默诵这首诗。这是浙江诗人的心声，也是浙江诗人的光荣。
龙彼德
2012年6月15日写于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