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马蹄飞快，扬起一路的风尘。

寒风又冷又利的割过来，脸已然冰痛得麻木，她只是沉默不语，倔强对峙，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用力的抓住马背上的毛，而马背上的痛又刺激着马奔跑。

风像一条狂暴的龙，在身边擦过，几次三番的要把她拖飞出去，她的双耳就这样失聪，世界被狂风阻隔，她什么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心渐渐的静止下来，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的原野，掉光叶子的树木，刷刷的往后退去，有一种眩晕却又极致的肆意！

莲生说，丝晴，你当知道，最接近死亡的速度，便是最接近快乐的速度！它就像罂粟一样，让你恐惧，但又散出致命的诱惑，让你控制不住的靠近，想要品尝更多更多！

呼啸之中她听到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像涓涓的细流，渐渐汇聚，渐次汹涌，打通一道又一道关口，汇成一片海洋，刮起海啸，激起一次又一次冲击！

那样痛苦，却又肆意的波浪，无论它掀起多高的风暴，依旧感觉不到满足，想要更多更多……

至于什么时候会到达峰顶，她不知道，只是知道，不到死去的那一刻，永不罢休！

脸，渐渐扬起来，迎着狂风绽开笑容，手慢慢放开，身子被风吹得不断的向后倒，可她仍旧固执的打开双手，像一只海燕在暴风雨中张开翅膀！

暴风，请你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吧！因为，你现在这样的级别，实在不能让我满足！

她又慢慢的抬起身子想要在狂风中站起来！

莲生说。丝晴，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灵魂俱都疯狂，充满毁灭的危险，只是我听从心灵的召唤，用这样决绝极端的方式来探索生命的意义，而你选择了压抑自己的心跳，但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事实的真相，终有一天，你的心海会被打开，久久压抑所带来的力量，会让世界崩塌，让人恐惧！

升起的身子被一只铁手牢牢箍住，有力的将她往下拉，仰熙气急败坏的在她耳边嘶吼：“苏丝晴，你找死是不是？你给我坐下来！”

他不是想要征服她吗？不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驯服如鹿吗？为什么要停止？害怕了吗？恐惧了吗？世界是不是开始崩塌了？

她肆意的笑起来。感觉到身子下降，感觉到风不再猛烈，她觉得不满，双脚猛地夹紧的马身，驱动它继续奔驰，她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叫道：“不要停下来！继续！继续……”

仰熙在她身后，听到她肆纵的笑容，听到她近似疯狂一般的言语，心底生出一股恐惧，却又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也被她的疯狂撩拨起来，渐渐的澎湃，心底生出疯狂的渴望，渴望浪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脸色一沉，凤眸闪动异样光芒，他一把将她的身子提起来，让她站在马背上，一只手像铁手一样有力的抱住她的脚，一手抓紧缰绳，策马狂奔！

既然她要疯，那他就陪她一道疯好了！

风吹飞了她的秀发，像黑色的瀑布一般向后飞掠；衣袖里灌满了风，在狂风的吹展下猎猎作响；整个人也仿佛要被吹走，被拦腰后折。若不是他紧紧的抓住她的脚，若不是他的身子有力的挡住她后退的身势，她一定已经乘风而去！

是不是乘风而去，就可以回到家乡？回到她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她笑望苍穹，思念暗寄！

不知何时，马匹疲累不已，渐渐缓下蹄步，气喘吁吁，喷出一圈又一圈白气，背上冒出豆大的汗水！

仰熙把她抱了下来，低头看她被冻得通红的脸说依旧挂着被冻僵的笑容，凤眸一暖，冻得青紫的唇裂开一抹笑，气息吹在她耳边，暖暖的吹化了她脸上的冰冻：“疯够没有？”

被冰封了太久，她的身子僵僵的，就连笑容也僵在脸上，仿佛石化了一般，连心，也仿佛被坚冰包裹了，像石头一样很硬很硬！他不知道他的气息虽然很暖很暖，但始终都无法到达心底，融化不了心头的坚冰！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清楚的看着彼此越走越远，最终伸手不可触摸！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块大石头，硬邦邦的？不过还挺可爱的！”看着她僵硬着身子，他忍不住朗声笑起来！刹那间，眉目展动，俊美无筹的形容被点亮，反射出万丈光芒，耀目得让人不敢逼视！

丝晴靠在他身上，怔怔的看他的笑容。

木熙极妖极魅，他的笑容像是要夺尽天地光华，每一抹眉动，每一波秋水，无不魅极，倾倒众生，实不为过；但是仰熙的笑容却像拨云见日，万丈光芒，照亮天地，给人带来光明和温暖，直达人心。

他边笑边伸出手捏捏她的脸，她想侧脸避开，可是全身僵僵的，意志根本就控制不了肢体，只好转过眸光看向别处，不加理会。反正她也感觉不到。

“你疯起来真是让人害怕，以后没有我在身边，不许做这样疯狂的事情，知道吗？”他嘴边含了一抹宠溺的笑，抱住她的手握住她冷硬的手，轻轻的揉搓。

她淡淡的看着别处，不理他！人要是疯起来，那里还会管他谁在身边，危险不危险！要的，就是一刻极致的恐惧与快意并存。

“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做这样的危险的事情，我绝不饶你！”一看就知道她心里的不以为然，他不由气闷，沉下了俊脸，手猛的一用力，捏紧了她的手，即使冰僵的身子也痛得一颤。

她还是不理他，咬牙忍耐着，眉目不动，无声的抗拒。她的行动不要受人控制，即使，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听！

“固执的家伙！”他生气了，一低头便咬她的鼻子。

气息喷到脸上，鼻子被咬得又痛又痒，带来一阵阵悸动，她的心跳开始加速，连忙侧过脸避开，他的唇瓣便擦着她的脸一直滑到耳垂，伸出舌尖轻轻的舔！

她倒吸一口冷气，心跳如鼓擂，砰砰跳动，仿佛全世界都听到了。脸瞬间被点燃，染上红云！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学会这样勾引人了？

她恼怒，要将他的脸推开，手却又被他抓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慕容仰熙！”舌头有几分打卷，话语不清，但是怒气却不轻：“你给我滚开！”

哪知他闻言不但不退开，反而越发的肆意起来，含着她的耳垂，舌尖不断的挑逗，她浑身一阵轻颤，心几乎要夺喉而出，身体里一股热流渐渐生起，汇聚，在体内窜动不止。

她晃动脑袋想要躲闪，他却步步紧逼，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开。她感觉到身后他的身体突然间变得灼热起来，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子一般。

她又羞又急，更让她难堪的是，她的心不但不反感，反有几分欢喜几分期待，想要得到更多。

“晴——”他粗喘着在她耳边哑声轻唤：“不要离开我，嗯？”

她心头一颤，心跳几乎停止，有一瞬间她想点头。可是，世界上还有值得信任的爱吗？还有值得信任的人吗？撕心裂肺的痛楚，还能够再承受一次吗？不，不，不要爱，不能爱，心，要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不要将它交付他人，它这样脆弱，像一个用胶水粘合的破碎玻璃球，轻轻的触动就会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她深深呼吸，努力的控制着心跳，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心动，不可以爱，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他，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他总是那样残暴的对待自己，几次三番要杀害自己，伤害自己，不值得心跳为他加速，不值得为他停留！

“晴，我好像，爱上你了！”他不再亲吻她的耳垂，唇瓣贴着她的耳际低低叹息，言语几不可闻。

刚刚平服的心跳，因为这一句话，又激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丝丝甜蜜，从心底泛起！

他说，爱上她了？

她心头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转眸看到路边一株老梅傲然独开，枝头上几朵淡了颜色，残了妆容。

“看，梅树！”尴尬之间，她慌乱间指着那梅树轻叫！

“嗯！”仰熙抬眸看了一眼，对于梅花他早已看得太多，并无多大的感觉，低头看她：“你喜欢？”

她不语，凝眸看去，只见几瓣随风飘下，转了几个圈，落在雪地上，犹如残妆，甚是萧瑟落寞！蓦地想起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心有感触，低低吟诵：“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仰熙闻言不由得叫绝：“好一个‘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将梅花的傲骨刻画得入骨三分！”

又低头看她，眼底尽是赞赏，嘴边噙了笑：“原来你竟是满腹才华，深藏不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