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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懒出一个境界来

绿绿现在跟懒懒算是杠上了,每天都盯着他写作业,懒懒呢,虽然懒,可是倒不赖皮,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绿绿说:“懒懒,中午到我这里来补作业!”他就说:“好的呀老师!”

有一回懒懒写作文,用了三小时才写了一小段,可把绿绿气坏了,说明天起体育课不准上了,到办公室补作业!

懒懒抬起眼,用力耸耸鼻子,将快要滑鼻梁的眼镜往上顶了顶,温顺地说:“好的呀老师!”

绿绿却又不忍心了,随便叫一个小孩子不上体育课是错误的呀,绿绿想,“算了,咱们回头再找时间补作业,你明天还是上体育课吧。”

可是第二天体育课的时候,懒懒却拿着本子蹭到绿绿办公室来了,靠在门边有礼貌问:“老师呀我可以进来吗?”

绿绿诧异地说你不去上体育课来干嘛呀?

“我来补作文。”懒懒老老实实地说。

“体育课不能不上的。”

懒懒慢慢地蹭了进来,在绿绿老师身边那张空着的办公桌前坐下来:“没有关系的,老师,我喜欢坐着。”

唉,绿绿叹了一口气:“你是喜欢坐着发呆对不对?”

懒懒想了一想,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哪。”

绿绿伸手揉揉懒懒黄黄软软的头发说:“你还是去上体育课吧,你看大家在扔沙袋,挺好玩的。”

懒懒赖在桌边没有动,慢慢地打开作文本,对着只写了一小段的本子发了会儿呆,那本上大片的空格,好像一片白茫茫的大水,对着他淹过来。他唉了一口气,提笔写起来。

忽地,他想起来一件事,停笔抬头问绿绿:“老师啊,我要不上体育课,校长会批评你吗?”

绿绿咧开嘴,笑得露出雪白的牙:“不要紧,我皮厚,不怕批评。”

懒懒听绿绿老师这么说,却越发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要绿绿老师替自己挨批评,这事真是不厚道。懒懒觉得自己不忍心。于是他站起来:“老师啊,我还是去上体育课吧。”

说着拖着脚步,扑刺扑刺地走了,临走还对着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说:“老--师--们--再见!”

大多数时候,如果懒懒实在不能及时补完作业,绿绿就把他欠的作业写在他的小笔记本上。

四三班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小笔记本,记录大家得到的荣誉,绿绿老师根据这样的记录给大家发小贴花,如果谁犯了错误,也要在这个本子上记上一笔,用红笔!然后再退回一些小贴花来“抵债”。

绿绿打开懒懒的本子,记下今天他缺的作业,好家伙,懒懒的本子上是一片红色的海洋,绿绿下笔便犹豫了一下,故意地,少写了两项懒懒缺的作业,却不料懒懒拿过本子一看,便说:“老师呀,少写啦!”

绿绿抬眼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小孩,小孩细长的眼睛里一派正直。绿绿便把缺掉的又补写上,看着这一大片红色,绿绿替懒懒着急,说:“赤字啊懒懒!赤字!”

懒懒望望绿绿,咧嘴笑笑:“是的哪老师。”

“你不愁吗?懒懒。”

懒懒认真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不愁哪老师。”

也对,绿绿想,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你是一个小小的乐观主义者啊懒懒。”绿绿觉得自己面对懒懒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心软,不自觉地想维护他:“你也是个实诚的小家伙。”

“是的哪老师。”

绿绿呵呵笑起来。

为了帮助懒懒消除一些小笔记本上的赤字,绿绿又想出了个主意,叫懒懒每天负责关教室的所有窗户和日光灯,这件事倒是轻巧,懒懒挺乐意做。学校新换上的推拉窗质量好,只要轻轻一推,便顺溜地滑上了,关灯也是极容易的,懒懒只要没忘记做这两件事,绿绿便奖给他一些小贴花,懒懒总是十分爱惜地放进一只小盒子里,虽说没过两天,这些贴花便又被罚光了,可到底,也算是拥有了一回。

虽说绿绿挺护着懒懒,可是,有时候,也真的是给这个懒小孩气得不行。

懒懒每天中午因为怕排队宁愿不喝汤,这天绿绿发现,懒懒连鸡翅也不吃,问他为什么,懒懒老实地说:“啃得好麻烦哪老师!”

绿绿一听气得用手指从懒懒的饭盒里捏起鸡翅膀,自己啃起来,一边嘟囔:“懒成这样,真是岂有此理!”

懒懒看绿绿吃得香,倒是高兴,把饭盒举到绿绿眼皮下:“还有一个哪老师!”

懒懒觉得把鸡翅膀给绿绿吃真是世界上最心甘情愿的事。

绿绿发现懒懒最爱吃肉糜蒸蛋这道菜,总是把肉、蛋与饭混在一起,慢吞吞地吃,很幸福的样子,还会发出唔咩唔咩的声音,绿绿看他爱吃,就拎了菜桶过来,又添了他一勺肉汁,懒懒吃得更香,吃完了,他开始做一个让绿绿匪夷所思的动作。

只见他捧起了饭盒,伸舌头细细地舔了起来,舔啊舔啊,饭盒被舔得光光的,然后,他拿起自己的小水壶,往舔过的饭盒里倒了点水,咕咕咕喝掉,满意地看着饭盒:“干--净--啦!”

绿绿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突地,绿绿醒过来,啪地拍了一下懒懒的桌子,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懒懒被吓了一跳,瘪瘪了嘴,绿绿叉了腰踩在椅子上,气乎乎地说:“哭吧!”

懒懒老实地说:“我没打算哭哪老师。”

“那我哭吧!”说着绿绿扑在课桌上,呜呜呜地假哭。

懒懒伸出手,在绿绿的手背上像小猫那样悉悉索索轻轻抓挠了两下,叹道:“可--怜--哪!”

绿绿又被他气乐了。

过了两天,懒懒的同桌小姑娘便来找绿绿老师,要求调换座位,因为懒懒“身上臭”。

绿绿说他来调查一下再处理这个问题,午休的时候便把懒懒找来了,什么话也不说,先低了头凑在他肩上闻了闻。

果然有股子酸酸臭臭的味道。

“懒懒你每天洗澡吗?”

“呃,每三天啊老师。”

“这么热的天你每三天才洗一次?”绿绿简直要惊掉下巴。

绿绿知道,懒懒的爸爸是货车司机,经常在外出车,懒懒跟奶奶住,奶奶年纪大,腿脚又有不便,难免看管不周全。

绿绿拿自己的毛巾替懒懒洗了脸和脖子,又凑上去闻一闻,皱了鼻子,好像还是有点味道。

绿绿偷偷摸摸地跟美女徐老师嘀咕了两句,借来了她的香体液,扑哧扑哧给懒懒身上喷了一些,再闻一闻,气味好多了。

从这一天起,绿绿每天中午都要替懒懒洗脸洗脖子,然后喷一点儿香体液,当然,这是他特地去买的,还亮给懒懒看:“男装的哦!”

做完了这些事,绿绿趴在办公桌上休息,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婆妈了,未免不大像个男子汉。绿绿绿关掉电脑屏幕,拿它当镜子,做一个十分刚毅的表情,可又觉得根本就是欲盖弥彰,懊丧得又趴了下来。

懊丧归懊丧,该做的还是要做,已经不止一个小朋友来绿绿这里反映,懒懒身上臭臭的。

绿绿每天晚上还要给懒懒家打一个电话,督促懒懒洗澡,并且至少要洗够十五分钟,还叫他洗完了给自己回个电话汇报一下。

懒懒倒是一点不差地按绿绿老师的要求做了。

可惜绿绿没有亲临懒懒家的卫生间,他不知道懒懒究竟是怎么洗澡的。

懒懒先坐在马桶上看书,然后慢吞吞地站到花洒下面,对自己说:小洗一下。便打开花洒,随便冲了冲头发身体,再慢吞吞地关了龙头,马马虎虎地把身体擦干,换上新衣服。隔两天,懒懒才会用洗发液与肥皂来洗澡,这叫“大洗一下”。

所以,绿绿例行地每天凑到懒懒肩上闻一闻,有时会觉得,还是有点酸臭味,有时会好些。

懒懒觉得绿绿老师真不容易,为了自己这样操心,可是自己一时也真是没有办法改掉习惯,真是没法呀,懒懒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懒懒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绿绿老师,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新毛巾送给绿绿。看着绿绿笑眯眯的样子,懒懒简直想摸摸老师的脑袋。

懒懒忍不住安慰老师道:“老师呀,冬天就快到了,冬天就闻不到臭味了。”

绿绿愣了一下才明白懒懒的意思,“那你打算冬天几天洗一次澡?”

懒懒想了想:“一个月。”

“啊呸!”绿绿觉得自己的脑袋顶上呼呼地燃起了几团愤怒的火苗!

懒懒知道自己又让绿绿生气了,叹着气走了。为了不让自己身上再多些臭味,懒懒的活动量更小了,成天在座位上趴着,绿绿心又软了,灵机一动,他想起个人来。

天才小蚂蚱!

这小家伙会打太极拳,这项活动慢悠悠的,适合懒懒。

绿绿马上把小蚂蚱找来,小蚂蚱拍着胸口夸海口:“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小绿呀,交给我吧,我是谁呀?天才啊,天才!像这种情况,来一个我解决一个,来两个我解决一双!”说着便趴在绿绿肩上,大脑袋蹭来蹭去,新剪的短头发,硬得像毛刷似的,蹭得绿绿痒极了:“我是多么多么地思念你啊!”小蚂蚱开始抒情。

“去去去!太肉麻了,昨天我还请你吃冰呢!”绿绿想把蚂蚱从背上晃下去。

小蚂蚱依依不舍地又蹭了蹭老师,拿腔拿调地念:“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啊呀啊呀,越说越不像话了。快滚快滚。绿绿忍着笑说。

当天下午小蚂蚱果然依约又到绿绿办公室来,围着比他还高小半个头的懒懒,抚摸着下巴转了一围:“你就是懒懒?不错嘛,另类,看来你要传承我的衣钵啊!”说着,向懒懒歪歪头,示意他下楼。

两个人真的下楼打太极拳去了。小蚂蚱跟绿绿商量啊,单独教懒懒,不用绿绿操心。

教了两天,绿绿向小蚂蚱打听情况,蚂蚱变得有点吱吱唔唔地,说他正在努力。

又过了两天,小蚂蚱很有点沮丧地叹着气对绿绿说:“这位仁兄只适合练习老僧入定功。”

绿绿也叹气:“你这个天才都失败了,唉!”

小蚂蚱有点忸怩起来:“我不是天才。”又咪咪笑起来:“我是小狐狸的学生小小狐狸。”

师生二人亲热地相互拍背,大张了胳膊,用夸张的姿式猛地拥抱在一起,很是肉麻。

一转眼,绿绿看见在一旁羡慕地看着他们的懒懒,勾勾小指头示意他过来,也跟他拥抱了一下。

“你真是懒出了一个境界啊懒懒。”

懒懒伏在老师背上,老老实实地承认:“是的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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