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大早,日头还没上竿,清晨还算凉快,通往暖玉阁的小道上,一左一后行来两个身影。
“姐姐,咱给祖母请完安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去看那个晦气的丫头。”宋子月今日一身藕色裙装,衣着倒比以前得体了,胭脂稍浓重了点,她的长相却是淡妆较相宜,可惜她自己并没觉察,脸上还是一副不满的表情,似乎永远都没有开心的时候。
她的娘亲不在府中,她并没有多大的伤心,因为她已经被宋老爷送到二夫人那里了,和宋子钰两人成了真姐妹了,二夫人表面上做事做得也漂亮,看不出半点偏袒自个女儿的,宋子月的日子看着,还不错。
“她是我们的妹妹,走一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可不走很可能会落下话柄,你想想,爹爹是听到我们去看妹妹高兴,还是听到我们没去看妹妹高兴。”宋子钰轻巧的回道,头上插着一朵刚开的茉莉花,行过之处浮过一股清香。
“可是我就是不想看见她,上回她在宴会上她多嚣张,我就是讨厌她。”宋子月咬牙说道。
“讨厌不讨厌放自个心里,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就不懂收着藏着呢。”宋子钰回道,要说这个妹妹,她心里头可没那么喜欢,可是当靶好使得很,所以她还算有耐心。
“我没有姐姐宽容,所以才小心眼嘛。”宋子月见宋子钰拉着脸,讨好道,“上次要不是宋子岑这个奸诈小人,咱娘也不会被祖母疏离。我娘更不会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受苦。”
“好啦,抱怨有什么用呢。输了就是输了,上回输了,并不表示以后也会输。”宋子钰秀眉轻轻一撇,对着宋子月抿唇道,“你还记得从前你打碎了祖母的花瓶一事么?”
“记得记得。”宋子月看着宋子钰意味深长的笑容,恍然大悟道,“姐姐你早有打算?是要重演吗?”
宋子钰扶了扶头上的茉莉花,轻轻一笑:“祖母有串心爱的菩提子珠子,天天戴着,今天我也亲手帮祖母带上了。”
宋子月眼睛一亮:“姐姐你莫不是……”心想她这个姐姐心思果然缜密,早早就打算好了。
宋子钰点点头道:“这个家还是祖母说了算,祖母不高兴谁也没法子。咱且看着到时候宋子岑还能不能待府里。”想起她母亲受的委屈,宋子钰心里头不高兴得很,又想到那日太子不仅与宋子岑说话,还赏了她,心里头更不是滋味,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过过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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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阁里头躺着的宋子岑看着有点懊恼,她这都晕第二回了,宋子岑从内心深处觉得她没那么娇弱,可偏偏最近身子不争气,心里头郁闷得很,此刻懊恼得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宋子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得宋府,听长公主说了才知道,被师父送回来的。她一醒来,便是心头一惊,想起马面裙里的遗诏,直到长公主将风楚玉的话传达给她,她听了才安下心来。
风楚玉告诉她,洛公子的厨娘见她伤口出血,便给她包扎了,顺带换了条干净裙子,安心养病。言下之意,就是遗诏在洛寒那里,你安心养病。想起洛寒,宋子岑的心里只有两个字,生气。
于是她这会生气连带懊恼的表情,喊道:“娘,让你担心了。我身子挺好的,以后你放心。”
长公主倒白了她一眼:“还身子好?之前你晕倒还没好利索,就日日夜夜的去学七阵法,又是面圣又是破阵法,还受了伤,能不晕倒么?伴君如伴虎,皇上的脾气我知道,也是为难你了。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家养着。”
宋子岑看着长公主担心的表情,心中一暖,闷闷道:“是。”
长公主却笑了笑:“你这丫头,事事自己做主,倒还有听话的时候。”
宋子岑也是一笑:“娘的话总要听的。”
长公主心头也是暖融融的,她润了几口茶,说道:“你之前说盯着宋昌晏那孩子,不盯还真不知道,他与一个名叫妙锦的丫鬟打得火热。这孩子功名不如昌晟,花头倒是多。”
宋子岑若有所思道:“那丫鬟什么出身?”
长公主想了下,回道:“有那么点来历,本是官宦之女,后因其父亲得罪人,官没了,家里也没落了,才卖身为丫鬟。姿色不错,行为举止也留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依我看,恐怕目的不简单。”
宋子岑点点头,想到那晚这个妙锦竟然要害她,胆子倒也不小,这样的人沦为丫鬟多半会心有不甘,留着当初的傲气,她倒还算个聪明人,从宋昌晏下手,知道他容易上钩。
“此事暂且留着,就算咱们不戳破,那丫鬟恐怕也早晚要闹出点动静来。”宋子岑说道。
长公主赞同地点点头,这时崔嬷嬷进来小声禀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
不时,宋子钰和宋子月一前一后踏了进来,先后给长公主行了礼,宋子钰走到宋子岑身旁坐下,脸上带着笑,说道:“妹妹,我们来看你了。”
宋子岑淡淡地笑了笑:“姐姐有心了。”
“妹妹回回来得匆忙,也不提早说一声,府里头就属妹妹最自由。”宋子月在旁说道。
宋子岑心想,哟,这是来给她添堵来了,嘴上回道:“二姐说的是,我向来最自由。不比两位姐姐,可以在府中享乐。”
长公主在旁闲闲地坐着,姐妹间的唇枪舌剑,她懒得管,她知道宋子岑的厉害。
宋子月的脸又臭了,这不是讽刺她们天天在府中没地儿去吗。她眼尖看到宋子岑包着的脚踝,问道:“妹妹怎么受伤了?”
宋子岑淡道:“骑马摔了而已。”
宋子月立马露出一副惊讶之极的表情,说道:“妹妹真是要当心了,骑马那是野蛮得很,你好好的姑娘家注意着点。你也知道,爹爹最喜我们几个姐妹精通琴棋书画,大姐的女红可是让爹爹十分自豪的,以后妹妹也可以在家学学,比骑马好多了,我们做姐姐的也安心。”
言下之意是说宋子岑野蛮了。
宋子岑心想女红这玩意她不到十岁就会了,琴棋书画你们也比不过我,骑马射箭杀敌,你们这些小鸡肠的女儿家又岂会懂。
宋子岑眨了眨眼,赞赏道:“哦?女红十分出色?大姐向来蕙质兰心,也是正常的。不知大姐可否替我这个妹妹做身衣裳?”
“给你做衣裳?想得美!”宋子月沉不住气了,语气不爽的回道。
宋子岑笑而不语,宋子钰瞪了一眼宋子月,口中回道:“那自然好。”
宋子钰假惺惺惯了,宋子岑也不以为意。
正坐着,崔嬷嬷又进屋里头来,看了几眼宋子钰和宋子月,才说道:“公主,老太太说是要见小姐。”
长公主一愣:“为何?”
崔嬷嬷禀道:“老太太本来好好的,可不知为何,戴了几十年的菩提珠子今早莫名地断了,直言不详不详。又知道小姐回府了,便将此事怨在小姐身上了,说是……”崔嬷嬷一顿,“说是晦气才会如此。”
宋子钰和宋子岑听罢不着声色的相视对了一眼,此举当然没逃过宋子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