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差人打听了,去白玉山请了一个道长来,此道长隐居山林多年,且跟皇上身边的天师道人是同门师兄,今日来府里看看,好让母亲的病早日好起来。”二夫人说着,看向长公主问道,“公主觉得如何?”
公主心想这么厉害的同门师兄都被你找着,也真是煞费苦心,面上淡然道:“敢情好,我也盼着母亲早日病愈。”
二夫人又看向宋老爷,见他点了点头,她对着赵嬷嬷吩咐道:“请道长来。”
不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道士,一身青色道袍,头戴纶巾,面目清瘦,那双眼炯炯有神。他对着屋子里的人依依行了礼,便向宋老爷问道:“可否请闲散人等退下。”话声气沉丹田,犹如洪钟。
一番骚动,最后只剩下宋老爷,夫人和姨娘,还有卧在榻上昏昏沉沉的老太太。
那道长手往高处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条赤色披巾,披巾的边衬为黑底鹤纹,正中乃五蛇诸神,他披于身上,又有一把短剑从袖中挥出,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捏出一张符,刺于剑端,在房中挥舞一番后,将符浸于一盆嬷嬷早就准备好的清水中,片刻之后,清水像雷雨天的乌云,瞬间一片漆黑。
屋里的众人都惊吓不小,尤其是五姨娘表情极其夸张,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道长的额头竟渗出一层细汗,他紧皱粗眉,向宋老爷禀道:“此屋有脏物。”
宋老爷一向波澜无惊的面庞露出了一丝凝重:“此话怎讲?”
“老太太恐怕是邪气入侵,若宋老爷不介意,可否允贫道布阵施法。”道长如是问道。
宋老爷顿了片刻,回道:“请。”
道长将东南西北各贴一符,口中念念有词:天灵在上,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如此声声传音,道长的身子也跟着剧烈的抖动,转而左手从袖中一抽,一根柳枝现出形来,往东边堪堪一指,东边的那道符竟嘭的一声,化火燃烧,成了灰烬。
屋里头的四姨娘和五姨娘都吓坏了,四姨娘更是紧张得扶着自己的肚子,二夫人神情也有微微地惊讶,而长公主轻蹙眉头,若有所思。道长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今日这个道长恐怕道行不浅,只要他说任何不利于她们的话,无论是宋老爷和老太太都会深信不疑,而她必须要见招拆招才行。
“宋老爷,脏物已除。”道长收了剑和柳枝,禀报道。
宋老爷脸上的乌云顿时散了些许,忙问道:“那老太太何时能病愈?”
道长却是一脸为难的表情,缓缓回道:“恐怕..。难。”
宋老爷眼中闪过失望,微微怒道:“为何?”
道长从容不迫地回道:“宋老爷,且听贫道一言。方才屋中的邪物虽除,却去不尽。只因邪物从地府而来,降一物而生一物,只有从源头上遏止,老太太的病才能康复。”
众人听到地府二字背脊一阵寒意,二夫人忙问道:“源头如何遏止,还请道长明示。”
道长在屋中转了一圈,指着方才焚烧后的灰烬道:“依阵法可得,此邪物来自东边。请问贵府的东边可有住宅?”
“东边?东边倒是有一处东阁苑。”五姨娘故作迟疑地回道。
长公主心中一紧,暗道,终于来了。
道长听到此言,陷入沉思。只听五姨娘又开口道:“难道那边有厌胜之术?”
“胡言乱语!”宋老爷狠狠地瞪了五姨娘一眼,五姨娘低头不再言语。
“这倒不是,老爷夫人放心。”道长回道,迟疑了一会,才问道:“东阁苑里是否住人?可有从地府而来的人?”
长公主心道不好,但此时她还不能说话,人家就等着她插一句问话呢,她不露声色地继续看着。
果然,二夫人接口道:“道长此言不甚明白,哪有人是从地府里头来的呀。”
这一问,众人脑中自然开始思考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答案显而易见。
“哎呀,莫不是。莫不是。是那岑儿呀。死了又复活,不就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回来吗?”五姨娘一惊一乍地回道。
长公主心中冷哼一声,回道:“五姨娘这是什么话。活着就是活着,又何来复活这一说。”
五姨娘面上不服,口气却极软道:“公主有所不知,七姨娘生下岑儿那会不在府中,恐怕公主也不大清楚,当时七姨娘难产,就那么去了,可生下来的胎儿也是半点气儿都没有啊,怎么拍都没声儿呢。连大夫都说,是个殒胎。哎,可怜那七姨娘。”
“怎么?五姨娘当时亲自去看了,亦或是帮着接生了?才知道得如此详细?”长公主睥睨道。
五姨娘微愠,却不知怎么接话才好。
“说起这个事,恐怕全应城的人都知道,岑儿死而复活,与老爷有命之缘的事情。当时因着七姨娘难产,赵嬷嬷忙里忙外,她知道的是最清楚的。我虽在外头担忧心切,可最终还是不忍看那没气儿的胎儿一眼。”二夫人紧接着回道,意思就是宋子岑确实是死而复生。
“禀老爷和公主,当时老奴在屋里头看得真切,七姨娘去了后,胎儿鼻息全无,任凭怎么拍打都无声,这才诊断为死胎,如有虚言,天打雷劈。”赵嬷嬷帮腔道,说得大义凛然。
宋老爷的眉头紧拧,神情看着十分复杂,既想说话又犹豫不决。
道长听完恍然大悟道:“这就对了。宋老爷,死胎复活乃不详之兆,极其晦气。地府走一遭的人,身上尽数带着邪物,且与时剧增,长年累月会聚集越来越多的阴物邪气,从而入侵身体虚弱之人,造成不治之症啊。”
长公主十分气恼,这一个个的戏演的真是精彩,终于把矛头都指向宋子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