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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混战的人群中有两个人最为显眼,一个是陆天辽,另一个是陆筱芸。陆天辽手握四尺巨剑,挥砍时剑光甚是闪耀,他的武功自然不必多说;然而同样在奋战着的陆筱芸相比之下竟也毫不逊色,一招一式沉稳老练尽显高超武艺,没想到外表柔弱的她却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宋迎秋和慕晨曦也很快加入了战局。一时间昱阳宫前刀剑纷飞,只听得丁丁当当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激喷的鲜血四处飞溅,将宫前的土地也染成了暗红色。忽然间,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尘土纷扬,地面颤动不已,像是天地为之变色,漫天的喧嚣声也因此愈发混乱。

“混蛋!”宋迎秋一声低咒,长剑一劈连杀四人。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慕晨曦一脚踢飞面前的障碍来到宋迎秋身边。他赤手空拳,腰间无痕剑仍未出鞘。

“那臭老头硬要留下死撑又能怎样!”说到这里宋迎秋就一肚子的气,手腕一转格开趁着他说话想要偷袭他的黑衣人,喀的一下踢断了来人的肋骨。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现在------”慕晨曦话未说完,只见身旁嗖的掠过一个人影,下一瞬已隐没在人群。

宋迎秋在人群中疾速穿行搜寻黑煞的踪影,而不经意地瞥见本不应该出现在大门旁的纤细人影令他猛地倒吸了口凉气。该死的!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陆依依双眼圆睁呆愣愣的望着眼前一幕幕血腥残忍的画面。天哪!有一只手飞出来了!天哪天哪!有一只手臂飞出来了!天哪天哪天哪!有一个被砍得血肉模糊的人飞出来了!天哪天哪天哪天哪!有一把刀飞出来了————

丁的声音响起,那把刀在离她只剩一公分的头顶被弹了出去,当意识重回肉体她抬起脸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宋迎秋那张暴怒扭曲到快要抽筋的脸。

“该死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有刀子飞过来干嘛不躲?!你是白痴还是瞎子?!!还有啊,外头这么乱你出来作什么?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宋迎秋抓着她的肩膀控制不住的冲她狂吼。看着她盯着从天而降的刀子一动不动,那瞬间他真的感到心脏和血液都停止了,一股深沉的恐惧自心底窜起如火药般倏地轰掉了他的理智。

刚才虚惊一场又被宋迎秋一顿怒骂,陆依依无辜的大眼中很快涌满了委屈的泪水。“人家是担心你们才------才出来的嘛呜呜呜------人家又不是有意不躲,是被吓得脚软了动不了了嘛------呜呜呜呜------人家刚刚差点死掉------呜呜呜呜------你还凶人家呜呜呜------”她满腹委屈,纤瘦的双肩随着她的抽泣声上下颤动,看上去分外荏弱无助。

被她一双含冤带怨的泪眸盯得满心不舍,宋迎秋任命地叹了口气,惯例性的举起白旗投降。“对不起,是我语气太重,你别哭了------这里太危险我带你先离------”最后一个“开”字咔在喉间再无动静。因为他的面前横了一把刀,一把薄如蝉翼、寒气逼人的弯刀。

黑煞右手横刀挡在两人面前,嘿嘿两声怪笑,那双阴邪至极的黑眸直盯得宋迎秋一阵恶心。

“宋少侠你不是在找本座吗,何必急于离开呢?”

“该死!”宋迎秋一声低咒,皱起浓眉对于黑煞每次的来不逢时恨得牙痒痒。同时伸手将陆依依带进怀中,两人下意识地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粗壮的树干。退无可退,而此时黑煞的弯刀已向两人破空劈来,宋迎秋提剑不得已地迎了上去,在陆依依的尖叫声中,丁丁刀剑相撞,跌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宋迎秋欲趁此绕至黑煞身后但被黑煞识破,手腕稍转刀尖刺向宋迎秋右肋,宋迎秋回剑一挡,弯刀又立即改攻他胸口,宋迎秋侧身疾闪抱着陆依依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狼狈避开。

“没有人告诉过你相同的招式不要在本座面前使第二次吗?”黑煞阴恻恻地一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人灰头土脸的狼狈样,表情甚是倨傲。

宋迎秋此刻才无暇顾及他的讽刺,眼见黑煞的弯刀又要逼近,他急忙抱着陆依依一跃而起闪身躲避,就这样一攻一守不知不觉间宋迎秋与陆依依竟被黑眸一路逼向了山顶。

断崖边,宋迎秋和黑煞又对打了几十招,为了保护陆依依他中了几刀,几乎是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最终两人被黑煞逼到了突石尽头。其实黑煞并不急着弄死他们,他喜欢将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强势,看他们临死之前的惊慌恐惧不仅满足了他的成就感,更是报了宋迎秋那晚的一剑之仇。

“与其被折磨至死倒不如自行了断。依依,”宋迎秋看向怀中一脸惨白的少女,“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若非真的走投无路,他是决计不会说这种话的。

陆依依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眼脚下一望无际的云海她的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抬起脸迎视宋迎秋的时候眼中却透着少有的坚定。然后他看到她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听到她颤抖但坚决的声音道:“我,愿,意。”

就在两人打算跳下断崖的刹那,“迎秋——”一声异常洪亮的叫喊仿佛是仙乐神曲,令已经绝望的两人顷刻间又重燃希望之火。

是晨曦!宋迎秋黑眸一亮,趁着黑煞分神的瞬间一把举起陆依依在他未反应之前使尽全力向前一掷,将她抛向了几丈外的慕晨曦,“保护她——”

“啊——”惊魂未定间陆依依已然落到了一双强壮不足有力有余的长臂中,睁开眼对上了一张温文尔雅的白净脸孔正朝她咧嘴而笑,露出一口如玉白牙,“依依妹子,你没事吧?”见她不说话他旋即紧张兮兮地嚷起来:“喂,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哦,否则我铁定会被迎秋追杀啦!”

宋大哥!陆依依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一把揪起慕晨曦的衣襟死命地摇他,“宋大哥——宋大哥——救宋大哥——快救宋大哥——”

“咳咳,等、等等,你先别激动------”慕晨曦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险些勒岔了气,奈何此时托着她无法自救,只得改用口舌自保,“依依妹子你先听我说,不是我不帮迎秋,是我无法帮他啊。那块突石太小承受不了三个男人的重量,更别说是三个男人在上头打成一团了,所以你抓着我的衣服也没用啦,勒死我也帮不了迎秋嘛,先放开我的衣服好不好?”

任慕晨曦罗嗦了一长串陆依依只听进了四个字,无法帮他?!那宋大哥怎么办?那宋大哥怎么办?!“宋大哥——”陆依依腾地从他双臂间跳下便要奔向突石上打作一团的两人,但被慕晨曦一把拦下。“放开我,我要去宋大哥身边,放开我——”

“依依妹子你冷静一点,迎秋让我保护你我是不会让你过去的,而且你现在过去只会令他分神无法专心应战。”

陆依依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挣扎喊叫只用一双泪眸紧锁着断崖突石上的宋迎秋,不住地落泪。

另一边的宋迎秋在少了陆依依这个顾忌后出招明显从容了许多,渐渐挽回了一面倒的败局,并且越打越顺手。随着阵阵刀光剑影变幻闪烁,两人的缠斗也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但不知是不是宋迎秋的错觉,他总觉得黑煞的一招一式越来越劲气不足,显得软绵绵的,他的回身一踢他竟连半分也抵挡不住。

黑煞也早察觉不对劲,一运功却惊觉只剩下两三成功力,惊愕间被宋迎秋一脚踢来他完全招架不住,就在坠下山崖的瞬间他对上了远处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霎时恍然大悟。几乎是同时他拉出腰带一甩缠上了宋迎秋的脖子。哼,即使他死也要宋迎秋陪葬!他对那双眼睛的主人扯出一抹阴笑。

黑煞出手虽快宋迎秋的反应也不慢,在感到脖子勒紧的刹那他手中长剑一劈割断了腰带的一头,却不料另一头紧接着缠上他的腰------

“迎秋——”

“宋大哥——”

待到陆天辽和陆筱芸等人赶至时就见陆依依和慕晨曦两人呆愣愣地望着断崖上的那块突石。陆依依不知道慕晨曦向陆天辽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陆天辽脸上是何等的震惊,也不知道是谁散布了黑煞坠崖身死的消息使得灵教匆匆撤退,因为她的魂与魄已随着那个人的坠崖一同去了。

她直挺挺地立在原地,用她那双空洞的眸子盯着除了山石外空空如也的前方,一眨不眨。她再也见不到宋大哥了,再也看不到他皱眉瞪眼地骂她笨蛋了,再也吃不到他烤的鱼了,再也感受不到他怀中的温暖了,再也听不见他说爱她了------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怎么可以丢下她!他不是说爱她的吗,怎能丢下她一个人!

“宋大哥——”陆依依突然发疯似的推开周围的所有人,跌跌撞撞冲向前,离她最近的陆筱芸一把拉住失去理智的妹妹,“依依不要去那里,危险!”“不要——”也不知陆依依从那里来的神力竟一下甩开了姐姐的牵制。

陆筱芸愣住了,陆天辽夫妇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向荏弱温顺甚至胆子比耗子还小的陆依依何曾出现过如此疯狂偏激的举动啊!然后,在众人因惊愕而大睁的眼中那抹纤细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断崖,追随着仙逝的爱人而去。

“依依——”陆夫人面无血色地昏死在丈夫怀中,陆天辽天地崩裂亦不变色的脸上此时却老泪纵横,在场的其余人不是掩面而泣就是闭目不忍看,而所有人中只有陆筱芸一个安安静静的,不哭也不叫,她不看断崖也没闭眼睛,她看着自己的手。

任凭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充斥着整个山顶,但已唤不回逝去的人儿------就在众人痛哭流涕悲恸万分的时候,断崖的另一边正上演着如此一幕。

“喂,你别再勒我的脖子了,会死人的啦!”宋迎秋一手持剑抱着陆依依一手抓着从岩缝中长出的一棵小树,整个人悬在千丈高的半空中,腰间缠绕的带子上还吊着一个黑煞,已经累得够呛,可偏偏这小妮子还嫌他太轻松死命地抱着他的脖子不放,快把他勒毙了!

“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再和宋大哥分开,要死的话我们就一起死!”抱着必死决心的她却歪打正着的重逢爱人,这会儿她是说什么也不肯松手的。

倘若他们此时不是这种处境,宋迎秋定是高兴得要跳起来的,可如今他只能苦笑。之前他只觉得眼前一暗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他反射性的一接,结果发现竟是陆依依这笨丫头,当下气得他火冒三丈!如果不是有他在这里那怎么办?要是他不去接的话那怎么办?诸如此类的假设充斥他脑海,他简直无法想象种种可能的后果!

当然,他对她的殉情也是很感动的啦,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同意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而且这棵小树恐怕也——

咯拉的怪声自头顶传来,宋迎秋慢慢仰起脸,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不会那么准吧——

像是要应证他的猜测般,原本半裂的树干咔的一下很不给面子地应声而断。

“抱紧我别松手!”他大叫一声,说话的同时抱着陆依依的手一松两手握剑用力往岩壁上插去,徒然间只听得一阵金属摩擦石头的尖锐怪音海啸般袭来,不断刺激着两人脆弱的耳膜,剑刃所到之处击撞出火星无数,两人一路滑下在岩壁上拉出了一条十余丈的剑痕,直到撞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两人一阵剧烈颠簸总算停止了下滑。

然而,强烈的震荡早已令陆依依三魂吓得去了两魂半,手一松就要往下坠去,宋迎秋大骇,立即伸出一手将她往下的身子搂紧。两人惊魂未定,搂作一团直喘气,可宋迎秋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几番折腾下来凭单手之手他根本无法拖住三人的重量,握着剑柄的手正在一点点一点点控制不住的向下滑落------

“宋、宋大哥,我们现、现在该怎么办啊?”激动过后陆依依总算想起了他们此刻的处境,用着超乎寻常的抖音可怜兮兮地向紧绷着脸的少年求救。

少年无言,紧绷的脸上滑下一滴冷汗。就在陆依依忍不住欲重复一遍之前的问题时,少年终于大嘴一张,用自认为平生最洪亮的声音杀猪似的狂喊:“救——命——啊——”

只可惜,喊声大半被周围呼啸的狂风吹散,余下的小部分也在高耸入云的悬崖断壁间消散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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