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上看到讽刺“马尾巴的功能”后的第二天，会良在耕地时就不用牛鞭子指挥领墒牛黑犍了，而是换为左手扶着犁把儿，右半边身体向左前方倾斜着，伸出右手抓住牛的尾巴用力折一下，同时嘴里吆喝一声：“回——”牛疼得浑身一哆嗦，立即听话地掉转过头来，用力拉着犁往回耕去，会良就有了一种很自得的感觉，脸上露出很满足的笑容来。
在生产队里干活，本来都干得没有多少劲头，辛辛苦苦干一天，一个整劳力的分值不到五分钱，一年下来分的粮食总是缺几个月的，过着吃不饱的日子，哪里还有多少劳动的积极性呢。
但会良自从找到了折牛尾巴的兴趣后，再套牛耕地时竟然浑身充满了力气，肚子里咕咕叫着，也不觉得饿了。
有人看到他经常去拉牛尾巴，就笑他：“会良，你掀着黑犍的尾巴，看它的腚眼子啊？”
他摆摆手，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随即自豪地说道：“这是我的发明，我发现了牛尾巴的功能，就是可以代替鞭子指挥它耕地，不听话我就使劲折，它就听话了。”
人们看到他用折牛尾巴的办法指挥得黑犍服服帖帖的，就给它起了一个绰号“牛尾巴的功能”，不久就在村子里叫开了。被起上了绰号，会良不生气，反而感到很自豪。
黑犍是一个很听话的牛，过去用鞭子时，会良一年中也不用抽它几次。可是，自从看过那场电影以后，丕田在它很听话的时候，也会去折它的尾巴。耕到某个地方需要停下来了，过去丕田会拉长声调：“黑——好——好——”，牛若是不停，他会举起鞭子来，往往等不得抽下去，牛就停住了，他的鞭子也就收回了。牛也不容易，牛也是需要爱护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把犁放好，牛也站好位置了，他在喊“驾——”让牛起步以前，先是折一下黑犍的尾巴，然后才喊这声“驾——”。这时黑犍会疼得一哆嗦，脖子也会拧几下，眼睛里满是委屈地向后看一眼，才起步拉动耕犁。
慢慢地，黑犍的眼睛由委屈变为倔强，可是会良一点也没有觉察，总是陶醉在牛尾巴的这一功能里。
这天，会良耕的地块已经干得很厉害了，犁翻起来的大多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坷垃。耕了不大一会儿，黑犍身上就湿漉漉的了，鼻中喷出的气息也越来越粗，牛蹄落地的节奏明显变慢。会良竟然没有关注到牛的疲惫状态，又用折尾巴的办法指挥黑犍抓紧走：“黑！走——走——”黑犍头一低，浑身肌肉耸了起来，往前使劲拉起来。毕竟是太累了，走了没有几步，它拉犁的速度又变得慢了下来。会良一看黑犍竟然如此不听话，心中的火苗子一下子窜上来，又用力把黑犍的尾巴折了一下，牛这次哆嗦得更厉害了，浑身一甩动，汗水洒向了四方，会良的脸上也落上了一些。会良用手抹了一下，更加生气地瞪着黑犍，自己也喘起粗气来了。可是，犁只被拉动了几步远，就彻底停下来了。会良的火气更大了，他猛地再次抓起了牛的尾巴，黑犍使劲让尾巴往下垂着，但还是被会良拉了过来，他重新调整一下自己，左手扶准犁把儿，右手用力折着黑犍的尾巴，那牛浑身一紧，又向前走去。也就在同时，只听“咔嚓”一声，黑犍的尾巴断了。黑犍往前猛地一跳，随驾的另一头牛也被它带动了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同时，黑犍发出了一声沉痛的“哞——”。头猛然拧回来，眼睛透出一片湿意，愤怒地瞪着会良。
由于尾巴没法继续折了，会良开始重新拿起了牛鞭子。只要黑犍不听话，会良会使劲儿抽下去。会良抽它后它就会拧脖咧嘴喷粗气，眼睛总是恶狠狠地瞪着。会良看它脾气变得焦躁不已，心中有些害怕，就更加下力地打下去。这时，它会慢慢变得听话一会儿。但那种仇视的目光，会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那次是耕河滩地，很轻松。不用两头牛拉犁，会良就只把黑犍套上了。由于离水近的缘故，不一会儿牛身上就落满了牛虻、蚊子和小咬等多种吸血小动物，黑犍的尾部不停地抽搐着，但尾巴就是甩不到位，它不住地乱拧身子，犁耕过的地方七歪八扭的，很不像样子。会良多次鞭打后，仍没有改变，这时他又把手伸向了牛尾巴的根部，抓住上次折断部位的上方，想用折尾巴的方法让牛听话起来。可是，他眼前一黑，先是手抓的尾巴挣脱了，接着就是带着犁跳起的黑犍飞快地跑向河滩上的一棵粗大杨树，一头撞向了笔直的树干，身后带着的犁因为惯性也撞向牛的后臀部，牛尾巴被齐根切了下来。
会良的眼中一片血光闪过之后，也倒在了黑犍刚刚犁过的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