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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薛玉臣心中拿不定主意,没理会丁乔。丁乔正待再说些什么时,只听“嗖嗖嗖”几声风响,七八支火箭破窗而入,有的钉在柱子上“劈劈啪啪”的烧了起来,有的引燃了庙中的经幡,庙中顿时火光冲天。薛玉臣见状忙叫道:“时大侠,等等!”

时至钢冷笑道:“怎么?相好的心疼了?”口中虽这么说,时至钢手上却明显的慢了下来。

骆文珊心中暗叫惭愧,说了声:“多谢前辈。”将手中的短剑就势一收便向后跃开。就在这时,一支火箭朝骆文珊背心激射而来。时至钢急道:“不好!小丫头要糟了。”他正要出手相救,却见一个白影从一旁跃起抱着骆文珊滚到了一边。这样一来,那支火箭就直冲着时至钢的胸口而去。眼看时至钢就要血溅当场,却听他狂喝一声,将袍袖一挥,卷起一股强劲的气流逼熄了箭上的火焰,再顺势扬手一带,那支箭便直插入庙中的大梁之上。

骆文珊惊魂初定,才发现原来是薛玉臣救了自己。她努力平息着狂跳的心,望向薛玉臣,却见薛玉臣也是一脸的惊惶。两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几乎同时问道:“你没有事吧?”然后又几乎是在同时答道:“我没事。你呢?”骆文珊觉得好笑,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薛玉臣也不禁莞尔。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那么面对面的站着,互相瞧着对方,浑然忘了身边的一切。

时至钢见他二人这样,不禁大叫道:“你们这时候还有功夫打情骂俏,不想活了?”

骆文珊和薛玉臣这才发现,身边已是一片火海,薛玉臣的侍卫们正奋力的挥着剑,抵挡着不断射进来的火箭,他们的衣服和头发上全都有被火星燎焦的痕迹,很是狼狈。骆文珊这时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对薛玉臣说:“我看现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时至钢冷笑道:“你活够了?现在出去?我可不急着投胎,还想再活几年呢。”

薛玉臣说:“但现在除了冲出去,没有其他的路了。”

时至钢怒道:“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昏了头了?我们现在出去,外面肯定有几百支箭等着呢。一出去,马上变成刺猬。”

骆文珊正要争辩,忽然心中一动,问时至钢:“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逃啊!”时至钢说。

“往哪里逃?”丁乔手忙脚乱的挥剑震开了几支火箭,没好气的问道。

时至钢转身朝神像走去,口中说道:“今天遇到你们算是倒了血霉了。”时至钢一掌推翻神像,后面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洞。

丁乔恍然大悟的说道:“前辈,原来你是从这里出来的啊!怪不得我们来的时候没发现您呢!”

时至钢没有理他,回头朝众人说:“各位,赶紧吧。”众人又惊又喜,赶紧跟在时至钢的身后跳了下去。

原来,神像的下面是一条地道。骆文珊和薛玉臣紧紧的跟着时至钢,七名侍卫则跟随在薛玉臣的身后。地道里空间低矮,人在里面只能勉强抬起头来,好在两边还比较宽绰。一行人跟着时至钢默默地走着,谁也不敢出声。走了不知多久,时至钢忽然停了下来,低声说:“到了。”大家纷纷停下,只听时至钢在黑暗中摸索着什么,一阵声响过后,一道微弱的月光斜斜的从头顶上泻了下来。

众人从地道中出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身在一座荒废的土地庙里。这个庙比他们刚才逃出来的那个庙更破,连房顶都不知去了哪里。好在这时的雪已经停了,风也似乎小了许多。时至钢熟门熟路的从一堆烂草中拽出一个酒囊,拔开塞子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才舒心的叹道:“痛快。”他转身见到骆文珊等人还站在那里便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骆文珊微微一笑,说道:“时前辈的救命之恩还没报答,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时至钢将水囊重新放好,说道:“我不要你报答,只要从今往后你不要坏我的事就成。哼!每次遇见你就没好事,上次……嘿!不提也罢。”

骆文珊仍旧笑着说:“时前辈说哪里话,您和家兄的关系我也是知道一些的,晚辈断不敢对前辈不敬。”

时至钢把眼一瞪,怒道:“你一口一个前辈是什么意思?我有那么老吗?我顶多比你那个死鬼哥哥大个五六七八岁,前辈前辈,我听到就有气。”

骆文珊一听,立刻接着道:“那我就叫您时大哥吧。其实我一直把您当成大哥看的,只是怕您不高兴,所以……”

时至钢怀疑的看着骆文珊,冷冷地说:“你说的这么好听,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吧?”

“时大哥您别多心,我是真心拿您当大哥的,真的。”骆文珊一脸诚挚的说道。

时至钢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是倒也不赶他们走了。薛玉臣解下披风铺在地上让骆文珊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席地而坐,经过这一番的折腾,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侍卫都累得够呛。薛玉臣这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对骆文珊说:“到底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呢?”

“切!这个问题还用问,除了雄风寨的那些人还能有谁?”时至钢在一边冷冷的说。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骆姑娘的身份?那也不至于此啊。”薛玉臣确实想不明白。

“那你就要问问你的相好了。这事儿她最清楚。”时至钢又说。

众人听了这话便都把目光集中在骆文珊的身上,看她怎么交待。骆文珊伸手撩了撩头发,俏皮的一歪头看着时至钢,问道:“时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地盘。我当然有办法知道。”时至钢不无得意的说道。

骆文珊点了点头,然后问薛玉臣:“去年的军饷被劫案,侯爷想必知道?”

“知道。”薛玉臣答道,“朝廷去年从江南各省募集了百万两的军饷,谁知在押送途中被劫,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案,许多官员因此受到牵连而被免职查办。”

薛玉臣不明白骆文珊这时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突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飞快的闪过,薛玉臣试探的问道:“莫非你知道这笔军饷的下落?”骆文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的说道:“当时朝廷为了掩人耳目便请了扬威镖局来押送,两江都督李延孝随同护送,结果途中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给截了镖,扬威镖局损失惨重,只有龙易文和李延孝捡回一条命,不过也都身受重伤。”

薛玉臣说:“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啊。”

骆文珊笑了笑,说:“可有些事大家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李延孝和龙易文本就是串通好了的,他们早就瞄上了这笔银子。镖银被劫不过是他们和雄风寨一块儿演的一出戏。”

丁乔奇道:“那姑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只是他们分赃时碰巧被我撞见了。”骆文珊说。

“碰巧?有没有这么巧啊?”时至钢斜着眼不阴不阳的说。

骆文珊微微笑着,缓缓地说:“当然不会这么巧,我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线报而已。”

薛玉臣问道:“那这么说那笔军饷想必是在姑娘身上了?”骆文珊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薛某在此谢过姑娘了。”薛玉臣大喜,站起身来朝骆文珊就是一拜。

“你谢我做什么?”骆文珊被薛玉臣弄得莫名其妙。

“自然是谢姑娘为朝廷追回这笔军饷了。”

“那你可谢错了,我们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你的朝廷。朝廷年年征战导致民贫国弱,我可不想助纣为虐。”

“那……?”

“我是为了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他们为朝廷丢了性命,自己的一家老小从此失了依靠不说,他们的孤儿寡妇还领不到抚恤的银子。这些银子是给他们的。”

“原来如此。”薛玉臣暗道惭愧,接着又问道:“那姑娘准备……?”

“我准备将它送到杭州去交给我嫂子,让她想法子救济那些死难将士的家眷。可是他们不依不饶的跟着我,从京城追到了这儿,我一个人可真是吃不消。”骆文珊说道。

薛玉臣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听出了骆文珊的弦外之音,马上说道:“姑娘如不嫌弃薛某武功低微,薛某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

丁乔等人见薛玉臣这么说便知他想借此机会亲近骆文珊,于是他们也纷纷表示一定“跟随侯爷和骆姑娘,以襄义举。”骆文珊本是试探一下,没想到薛玉臣这么痛快便答应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都用不上了,她高兴的说:“那太谢谢各位了!我正担心一个人没法把军饷送到杭州呢!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高手相助,我可放心多了。”

说着,骆文珊朝时至钢那边看了过去。时至钢何等精明,一见骆文珊那神情便马上摆着手说:“别!可别算上我。我从不干行侠仗义和英雄救美的事儿。”

“可刚才您不是救了我们吗?”骆文珊紧接着问道。

“我那是没办法啊!我那时要是不带着你们走,你们能依吗?我能走得那么顺溜吗?我是心疼我的命,救你们纯属顺手牵羊。”时至钢一脸的无可奈何。

骆文珊可不上他的当,继续说服时至钢:“时大哥,不管您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您都救了我们了。那既然您都阴错阳差的把我们给牵出来了,那总不能把我们放这儿不管吧?”骆文珊见时至钢不说话,就接着说道:“这俗话说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呀!”

“送到西?想都别想!”时至钢回得斩钉截铁。

“您真的不送?”骆文珊不死心的问。

“不送。”时至钢一付毫不动摇的样子。

“您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后悔?你什么意思?”

“我本来打算,如果您能帮我们的话,我就拿个三五万两银子来酬谢您的。”

“呵呵呵呵呵呵!小丫头,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这种话也能蒙住我?”时至钢一脸的不屑。

骆文珊叹了一口气,似乎没有办法了,无可奈何的说:“那好吧。那我就放出风去,说我已经分给您五十万两银子。到时候要是有人追着您死缠烂打,您可别怨我。”

时至钢冷笑道:“你以为别人会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把到手的银子给别人?哼!”

“那可不一定。他们现在可都急红眼了,什么都会信的。再说了,那是他们用血用命换来的银子,为了它错杀一两个人,这事儿他们未必做不出来。”骆文珊要紧不慢的说道。

听了这话,时至钢倒是有些犹豫了。龙易文他不太了解,但雄风寨的那两个人他是知道的,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更何况想必那次劫镖他们也死了不少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线索的,到时候真的追着他要钱也是说不定的。而且江湖上的人做事向来都不讲道理,都是直接用拳头说话的,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来,解释都解释不了。

时至钢正在权衡着利弊,骆文珊又不失时机的说道:“时大哥,我哥以前常对我说,在我们这一行中,他唯一佩服的就是您。他说您‘劫财不劫色,越货不杀人’,而且每次还给事主留下些活命的银子。他说您这是‘盗亦有道’,虽然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但骨子里还是有侠义之心的。我哥常说像您这样的人虽然平时看着爱财,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以大义为重的。他还说,以后我要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找您准没错。”

听了这话,时至钢没有说什么只是埋头喝酒。他在江湖上没有什么朋友,但跟骆文琦却还有点交情。这不光是因为骆文琦救过他的命,还因为他确实打从心眼里佩服骆文琦。在他看来,像骆文琦这样出身富庶之家的公子哥儿既不恃强凌弱,还为了救济穷苦百姓丢了性命真是不容易。虽然他嘴上从不说骆文琦的好,但在心里却实实在在的把骆文琦当作了唯一的朋友。

过了好久,时至钢才抬起头,非常大声的说了两个字:“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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